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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輕蕊轉身看我，也是一驚，摸了我的臉龐，懵懵憧憧地問：「你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了？我吃了海里的蝦子，也會這樣。」

姚黃魏紫，富貴艷麗，有情芍藥，霽光含春，早在東市成行。越是接近落花時節，越見得文人雅士淚眼留春的雅意，那在初夏迸著最後風採的奼紫嫣紅，果然引來萬人駐足。

楊輕蕊和十六兒也給驚嚇得不輕，連連叫了車夫和隨從，只想趕著回唐府。

「姑娘，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那麼……

我心裏還明白，勉強帶了點笑意，問那大夫：「是不是花粉導致的蕁麻疹之類？」

馬車早已出不來，隨從們護著我們擠出花市，出去找了半天，才找著個熟識朋友的肩輿，單和楊輕蕊坐了肩輿回去，其他人一路跟隨在後步行，有腿快的，和_圖_書已經先行找大夫去唐府了。

我摸了摸臉，隱約聞到脂粉的氣息，混著她們才在我髻中壓入的新鮮花瓣清香，很好聞，卻讓我脊背生了細細的一層汗，忽然便有種衝出去將脂粉洗凈的衝動。

「輕蕊，趕快回去。」我的嗓子已給嚇得有點嘶啞，「可能花粉過敏，不然……就是用的脂粉有問題，我得快回去洗臉吃藥。」

楊輕蕊一邊扶我下輿，一邊一疊聲地尖叫：「快來人，準備水，找大夫……」

我以為，這是個早已料定結果的賭局。卻原來，連我也是局中人。

我一次次地提醒自己，相信事實，相信我自己的試驗，也相信一回縈煙。

十六兒此時已經回來，急得簌簌掉淚，抓住我的手，只催大夫快些診治。

何況這裏花卉眾多，如果花粉ｈtｔps://ｍ•heｔuｂｏｏk•ｃｏｍ.cｏm過敏，也可能造成皮膚發癢。

局中人自迷。

若是真給毀了容，唐逸寧雖未必會丟開我，可多半不會再有事沒事待在我身畔，不聲不響地伴著我看書，一副賞心悅目的陶醉模樣了。

我用塊濕紗布敷了臉，躺在竹榻上，感覺臉腫得比平時大兩倍都不止，也不敢去照鏡子，只覺連說話都已經很是困難，頭部更是一陣陣昏沉，依舊忍耐不住，只往臉上亂撓。

我揉著眼睛由她們擺弄完了，才發現了一件事。

我從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可那麼點清秀的小資本還是得好好保護，我不想影響古代的市容市貌，更不想荼毒身邊人的眼睛。

十六兒已慌忙將我拉進屋去，匆匆為我找來質料服貼柔薄的細紋淡藍馬面裙，披一件薄絹撒花靛青褙子，和*圖*書然後匆匆為我挽髻，勻妝。

回到明代，本就是在迫不得已時，對我那個一敗塗地的人生孤注一擲的豪賭。而胭脂，只是這場豪賭中一個小小的賭局而已。

楊輕蕊一邊取著脂粉幫著打理，一邊還在催促：「快一點，一定熱鬧得很，去晚了，車子都沒地兒停，也擠。」

可惜，我雖萬分想欣賞這種古代難得一見的盛景，卻已無心細看。

不一時，丫頭們已端來清水，並著肥皂團、香豆面子、玫瑰胰子之類的清潔用品來，楊輕蕊早已急得滿頭汗水，只嫌這些粗使丫頭手笨，一邊叫罵，一邊脫下褙子，只穿了一層小衣，高高撩起袖子，親自動手為我洗臉。

好吧，就用一回縈煙的胭脂吧，我還真就不信了，難道還有什麼毒，只對臉上生效？

認定的勝券在握，並不敵悄然伸來的翻雲覆雨手和_圖_書。

胭脂無毒，無毒，絕對無毒。

到後來，我已經克制不住地往自己臉上抓撓，甚至覺出面部敷過胭脂的部位，正慢慢變得麻木。

將臉埋入水中，讓冰涼的感覺慢慢滲入毛孔，感覺略略舒適一點，楊輕蕊拿了那些去污力不比現代洗面奶差的古代清潔材料，輪番為我搓揉著，丫頭們又將污了的水換作乾淨的淘米水，確定臉上不管是什麼花粉還是脂粉，都該給清潔得一點不剩時，方才住了手。

我穿著輕軟的小衣，散著發，趿著鞋，果然招眼得很，不過這樣出去，唐家的臉怕要給丟光了。

肩輿一路將我送入唐府，衝進二門，回到小偏院時，我的臉已經腫大的連眼睛都眯成一線了，臉上也因克制不住，撓出了很多的血痕，再不知丑成什麼豬頭樣。

可沒有用。

何況以這個時代的交通水準，唐https://www.hetubook.com.com家雖有錢，也很不容易吃到海里的新鮮魚蝦。

紅么？紅得連胭脂本身的嫣然也遮蓋不了？

楊輕蕊卻已等不及了，又抓了我衝出去，十六兒跟在後面追：「等等我……」

這時隨從找的大夫也到了。

一開始臉上微癢時，我竭力拋開這個念頭，只當成是自己前世噩夢的後遺症，形成了某種不健康的心理暗示。

楊輕蕊正將那纏枝芙蓉的白玉匣子收拾好，放回妝台。

我一大早會吃海鮮么？

十六兒腳程慢，還沒趕回，幾個在外屋裡粗使的丫頭已慌成一團，忙忙過來，扶我的扶我，打水的打水，又有人急急衝去回稟管事和唐家主人。

正驚疑不定時，我聽到了十六兒的驚叫。

可這時已近正午，果然如楊輕蕊所料，花市人山人海，道路早已壅塞不通。

轉了一個大圈，命運依舊按既定的路線不緊不慢地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