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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彷彿沒問任何人，黑冷的密室卻低低回蕩起她哀切的聲音。

香已燒到了頭，燭也滅了。

她嘆道：「你的確又年輕又美麗，我比不了。我原以為公子對你動了念頭，誰知……」

歡顏跌坐在地上，像困縛于繭中的蛹，極力蜷緊著身子躲避鋪天蓋地的黑暗和寒冷，嗚咽著哭出了聲。

等他開始嶄露頭角時，夏家出事，滿門抄斬。邊塞的夏一恆、京城的葉瑤，在幾次似是而非的消息后不知所蹤，生死成疑。

他踏入了他所掌握的那片光明。

楚瑜輕輕地撫摸著牌位，向歡顏嘆道：「還有三天，我大哥已在泉下孤單了整整二十年。」

他彷彿極恨，又彷彿極痛，那樣啞啞地說道：「不知道……她到底死沒死……」

歡顏低低道：「我不怕。只是我不甘。」

歡顏道：「即便我真是夏將軍和葉瑤ｈeｔｕｂoｏｋ•cｏｍ.cｏｍ的女兒，這些事也和我無關。我記不得他們，更不明白他們和楚家的恩怨。楚相是明白人，想必不會遷怒我一介小小侍婢。」

就像她這樣，如一隻離群的孤雁，安靜地存活于某個角落，記掛著女兒，記掛著丈夫。

歡顏道：「嗯，這就對了。說書的故事里，那些家道中落的女孩兒都是被自家道貌岸然的表舅給賣了。」

而且，這侍婢還是自己悄悄離城的。

歡顏道：「我從沒害過人，甚至沒害過一頭牲畜。我自小學醫，一直在救人。我還想救更多的人。我為什麼要為我不知道的事付出代價？」

楚瑜跪于母兄靈前立誓：「沒有人可以踩著你們的鮮血向上攀爬而安然無恙。此仇不報，枉自為人！」

石櫻必定將他們的對話盡數聽了去，一改https://www.hetubook.com.com往日的淡漠疏離，看她的眼神居然有幾分悲憫。

楚楠至死含恨，恨的無非是葉瑤終究沒能成為他的妻子而已。

換有心人編排幾句，說不準就成了侍婢私逃或私奔，連錦王府都得為此蒙羞，更別說往下追查了。

後來，是石櫻進來把她扶了出去。

歡顏嘆道：「有楚相在，她又怎會如願呢？我只奇怪，楚相從蕭尋那裡知道了他要娶的是夏家女兒后，怎麼沒有設法阻攔？」

她為歡顏蓋好被，居然溫柔地笑了笑，「別怕，還有三天才是大爺的祭日呢！或許公子會改變主意。他該沒那麼狠心，會拿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兒去生祭他死了二十年的大哥。」

石櫻愕然。

「你不用激我，沒人救得了你。走到我這個位置的，絕沒有真正的善良之人。何況旁人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oｍ.ｃｏm也許認為我正直善良，你不會。很少有人能有你這樣的玲瓏。如果我沒猜錯，你從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在防備我。可惜你太想證明自己的身份，還是落入彀中。」

歡顏說不出話來。

說到底，只是錦王府失蹤了一個侍婢而已。

「你好不好……」

楚瑜皺眉，不解。

楚瑜已返身往門口走去，口中猶在嘆道，「人的記憶力有限，時日久了，有些事是可以忘懷；但有些事就像鐵刺扎在了肉里，時間越久鏽蝕得越厲害，也便越讓人痛楚。我想拔出那根刺了。我也很想知道，當葉瑤知道她的女兒因她的過錯被生殉，她悔不悔，她痛不痛。」

歡顏許久才能顫聲笑道：「我原以為楚相是大吳棟樑，才識超群，正直有為，又不失溫厚善良。」

楚瑜的身影也便在那一刻消失。

但那時他還是翰林院的小小書吏，https://m.hetubook.com.com想動天下聞名的夏大將軍的夫人，無疑是蚍蜉撼樹。

即便許知言、許知捷再怎麼把她放在心上，也不可能為一個侍婢鬧出什麼大風波來。

楚瑜道：「皇上剛剛登基，對我多有疑忌，絕不會容忍我阻撓兩國和親，我只能順手推舟大力玉成此事，日後便是和親公主出了什麼意外，旁人也疑心不到我身上。」

歡顏打了個寒噤，「你原本打算暗害聆花？」

楚瑜笑了笑，「等你出現后，我當然不會再有那樣的打算。聆花是公主，你是侍婢，很好。何況你長的那樣像葉瑤，又才十八歲，更好。——正和葉瑤離開我大哥時的年齡相若。」

他甚至已經做到了。

想暗害公主而不讓人察覺，顯然不容易；而讓侍婢從這世上消失，實在是再簡單不過。

石櫻怔了怔。

楚瑜發誓，他一定會把葉瑤送下九泉陪他，m.hetubook.com.com讓她盡到她原該盡的楚家人的責任。

不知是因為他的故事，還是因為穿得單薄，歡顏冷得渾身發抖，喃喃道：「我過年才十八。」

石櫻答不出，眼睛轉了轉，忽道：「其實，你和公子也算是親戚吧？公子和你母親是姑表姐弟，姑娘身上也流著楚家的血，按理應該稱呼公子一聲二表舅才是。」

「小小侍婢？」楚瑜冷笑，「如果一切如葉瑤所料，在銀姑用她的親生女兒掩護你度過危機后，如今你該以夏家大小姐身份的遠嫁蜀地，成為未來的蜀國國母了！這次老天沒有如她的心愿，你說，這算不算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她不想知道她死沒死，悔不悔，也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她的……母親，是不是還好好地活著。

她渾渾噩噩卧回衾被中時，全身還如篩糠般顫抖著。

他頓了頓，頎長的身影被隔壁房間透入的燈光照出優雅卻漆黑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