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聆花怔了怔，不知他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

就像他走在人群中，她必定也能從千百人中一眼將他認出。

此時凝神一想，他便憶及臨邛王慕容啟春天回京，屢將愛女東陽郡主帶入宮中見駕，很得章皇后和諸太妃歡心，甚至有傳言皇上有意將她指給三皇子或四皇子。

許知言唇角勉強一彎，又合上眼眸睡了過去。

蕭尋心念一轉，趕忙道：「還有好些日子，早著呢！我等著二哥參加我們婚禮！」

便是有千百雙手跟他相觸，他都能輕易地辨出她的來。

歡顏在配藥，依然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依然觸手可及。

他已經可以想像他娶回吳國公主后，靳太后和慶王憤怒卻無奈的鐵青臉色。

聆花眼波流轉，看了蕭尋一眼，隨之笑道：「是啊，二哥，你都不知道，這https://m.hetubook.com.com些日子，歡顏也好，父皇也好，都為你擔心壞了。蕭公子也每天過來瞧你。」

沒有原因，只為她是歡顏，他的歡顏闌。

李隨聞訊也已趕了過來，見那小太監失態，也不發怒，到旁邊問了太醫許知言的情況，才轉過身向那小太監溫和說道：「阿雪，別哭了。太醫說剛剛二殿下出了一身大汗，燒退了不少，應該不妨事了！」

李隨份位雖卑，是天子近侍，在景和帝面前說一句話，常比朝中重臣還管用，蕭尋早就留心搜集過關於他的資料，知道他和哪些人走得親近。

蕭尋斂了心神，微笑道：「沒什麼，正有事和你商議。我們出去說吧！」

彷彿三日後的婚禮，根本就與他無關。他只是例行公事地在其間扮演m.hetubook.com.com了一個匆匆過客的角色。

許知言鬆了口氣。

那小太監道：「李公公，我聽到了。可不知為什麼，我還是只想哭。」

只為他是許知言，她的知言。

他在擔憂著歡顏必須奉旨陪嫁，而他重病之中，便是想阻止此事，也是有心無力。

他喘著氣，依然不知道他找了那麼久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卻舔了舔乾裂的唇，啞著嗓子問：「歡顏呢？」

他掙開握住他的手，再度問：「歡顏呢？」

最後兩個字說得雖輕，蕭尋正全神留意著，居然也聽清了。

他的世界里沒有光。她是他在這世間僅余的溫暖，總是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聆花猶豫地看了眼寶珠。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崎嶇陰冷的山洞里，多少次摔倒又多少次爬起，原來都只是為了找到www.hetubook.com.com她。

可足以讓他兼顧掌權和報恩的兩全齊美的婚姻，給他帶來的興奮，甚至不敵小白若諷若嘲的微微一笑。

東陽郡主閨名正是阿雪，瞧這小「太監」年貌也與傳言相似。只是蕭尋不明白，慕容雪怎麼會喬裝成小太監，出現在許知言的卧房中。

旁邊有人在咬著唇哭泣。

可他已連著昏睡了六七天，蕭尋和聆花還有三天便成親了，哪裡還有多少日子？

看著蕭尋唇邊凝固的笑容，聆花突然悟了過來。

蕭尋回頭看時，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太監，生得眉清目秀，異常端正，卻捂著嘴哭得眼睛通紅。他記得這些小太監跟著李隨過來的，但一般只在外服侍，再不知怎會跑到房裡來。

聆花忙應了，遂和蕭尋並肩走了出去。

寶珠拭了拭眼角，正要說話時，蕭尋和*圖*書忽道：「二哥，歡顏在配藥。」

許知言行事低調，從不結交朝臣，甚至很少踏出錦王府，按理並不可能和慕容雪有所交集。

許知言模糊地一笑，喃喃道：「你們快成親了吧？」

聆花見他神情有異，上前柔聲問道：「蕭公子，怎麼了？」

李隨低聲嘆道：「傻……丫頭……」

又或者，是他整個兒的身心都靜了下來。

「在……配藥？」

望著聆花無懈可擊的言談舉止，他忽然間異常疲乏。

四月初的天氣，各色花開正好，前方不遠處的海棠開得尤其好，明艷嫣然，戲蝶游蜂，說不盡的旖旎爛漫，愈發將聆花襯得身姿綽約，氣質端雅。

一直以來，他苦苦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可握住他的那雙手雖然柔軟細巧，卻絕對不是歡顏的手。

蕭尋已微笑著從容說道：「二哥，你可得快些好起來和*圖*書，歡顏這幾天可操碎了心，天天和沉修法師商議著怎麼給你治病呢！剛看你高燒有些下去了，又說要改方子。正巧宮裡剛送過來一批珍稀藥材，她說要去看下能不能用上那些葯呢！」

許知言並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他的記憶停留在他重病前的那一天。

他笑語晏晏，說得煞有其事，連一旁的寶珠瞬間都有幻覺，覺得歡顏並沒有被送走，真的正在旁邊的屋子裡搗鼓著她的藥材，隨時能端著一碗苦死人的葯笑盈盈出現。

比如優雅淡漠的二殿下愛上他的小侍女，比如風流倜儻的他如願以償娶到成為公主的恩人之女，始終找不到即將做新郎的喜悅和興奮。

蕭尋目光掃在她和海棠之間，再不知是在看花，還是在看她。

周圍好像忽然間靜了下來。

對，是歡顏，就是歡顏。

但也許這世間不循常理的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