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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的背叛曾讓她一度傷心欲絕，卻讓她更把人心看得越發清晰，——她的內心，以及他們的內心。

至傍晚蕭尋求見時，許安仁越性不見，只讓人傳話，新婚在即，請駙馬養精蓄銳，少問外事，安心做他的新郎倌。

蕭尋知他存心要處死歡顏，斷了他的念頭，更斷了許知言的念頭，心中嗟嘆不已，只得再煩托太監再去稟報，求見歡顏最後一面，以不負當年相救之情。

尤其，當他說明是蕭尋感念歡顏救命之恩，想將她帶走時，許安仁更是拒絕得不留餘地，並斥責楚瑜身為一國之相，不關注朝堂大事，反糾結于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有負君心云云……

一直像被勒緊的脖頸彷彿忽然間一松，她大口喘氣，尖叫著睜開眼睛。

終於，當萬卷樓的那人拋開他淡漠涼薄的面和*圖*書具，向她敞開心胸時，她毫不猶豫選擇了奔向他。

這簪是沉修法師到漏月館探望她時送給她的，簪頭嵌的珠子是顆夜明寶珠，白天看著黯淡尋常，夜間卻能如一輪小小的明月般散發出瑩瑩柔光。

歡顏又有了正在做噩夢的感覺，而且是醒不過來的噩夢。

自許知言出事，歡顏終日渾渾噩噩，失魂落魄得連侍女給她穿上那等明艷的衣裳都沒有太留心，——又或者，她目光掃過時也曾起過一絲疑心，可許知言因她的疏忽而危在旦夕，她自己也是愧悔之極，恨不能以身相代，一死謝罪，也好讓許知言黃泉路上不孤單，便也顧不得其他了。

彷彿被關在潮濕骯髒的鬼屋或囚室只是在做夢，一覺醒來時，她依然偎依在許知言身旁，看看書，調調葯，和_圖_書聽聽琴，晒晒太陽……

她開始以為是萬卷樓的書卷吸引著她，但很久后才發現，原來她舍不下的只是萬卷樓的那人。

可「鬼屋」里沒有鬼，難道大理寺的監獄里卻出了鬼？

他在武英殿外的漢白玉台階下恭敬立了許久，腿都開始酸麻，才聽裏面傳出兩個字煢。

慘叫聲里，她終於發出了幾個不連貫的音節：「太……太子妃……別……別找我……」

也許還是死囚犯，罪有應得的死囚犯。

可他們的幸福，來得倉促，去得更倉促。

如今未冊太子，根本沒有太子妃。

日子如流水般平靜而安然地流淌，指間滑過的時光溫暖而愜意。

她竟忘了，這囚室里還關著另一個婦人。

那婦人在她進來時並沒有起身，蜷著身體面牆卧著，她只看到了她滿頭的白髮，和*圖*書卻不曉得她的臉，竟會這樣黑。——黑得快和這囚室里的黑暗溶作一處，辨不出五官來。

這樣的心境下，她自是無心研讀什麼術法，不過弄明白自己怎麼不被「鬼」害死，也便丟在一旁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便擁有並習慣了這種溫暖愜意，以致她懷著少女對未來和外面世界的憧憬，接受了三皇子許知瀾的感情后，依然會照常回到許知言身旁，把她最多的時間留在萬卷樓吶。

她一次次答應著他，呼喚他的名字，他卻聽不到。

她眼睜睜看他從她跟前走過，然後越走越遠，她的腳卻像被釘在了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再往前數，章皇后曾是太子妃，還有……許知言的母親庄懿皇后是許安仁的原配太子妃……

一個白乎乎的怪物正和她近在咫尺，粗糙的皮毛扎wｗw.heｔｕｂｏoｋ.ｃom.ｃｏｍ到了她的臉。

獃滯畏縮的眼神，忽然間讓她恍然大悟。

給她的驚叫嚇到，那怪物猛地向後一跳，也啞啞地嘶嚎起來。

每次一閉眼，她都像立刻身處在不知哪裡的黑暗洞窟中，聽著許知言呼喚她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看見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摸索著向前走，不知多少次摔倒，然後爬起……

太子妃？

這些日子，歡顏的生活不僅混亂，而且怪異。

沉修給了她一卷羊皮紙，說記錄著南疆若干巫咒術法，供她被困時研讀；又怕鬼屋黑暗，因此送了她這根簪子，可勉強當作一支小燭使用。

「准了！」

睜眼瞬間看到的東西，讓她在渾沌恐怖中再度驚呼出聲。

向髮際一摸，她拔下了那根赤金扁簪。

她持著那根珠簪向那怪物照去，小心地打量和*圖*書著，便見到那堆雪白的皮毛中隱隱有對眼睛，也正驚恐地打量著她。

她想，她是不是真遇到鬼了。可她向後退時，並沒有漏月館里那些雜亂的傢俱陳設。

確定並不是什麼怪物，她也便鬆了口氣，柔聲向那婦人道：「別怕，我和你一樣，是被關進來的囚犯。」

真正的喜歡，應該是危難當頭的不離不棄，是富貴在前的沉靜相守。

「知言，知言！」

歡顏心中一動，上前扶住她的肩，說道：「姑姑，你看清楚，我不是太子妃。」

可她一出聲時，那婦人更像受了驚嚇，嘶聲慘叫著，抱著頭往牆角躲，甚至拿牆撞著頭，恨不得躲到牆裡去。

倉促得醒的時候像在做夢，做夢的時候卻像是醒著。

她頭上有什麼發出微微的光線，照出四面高低不平的灰藍磚牆，終於讓她想起，她已身在大理寺的監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