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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屬於酒的淡淡苦澀，一點一點地潛到心頭，然後紮下根，長成結滿苦果的參天大樹。

蕭尋為她斟了酒，又為她布了菜，輕輕道：「是，我來送你。若是不來，也許我也會和那女人一樣了……」

燒灼里有淡淡的澀味。

現在回看那時的痴心錯付只覺可笑可氣。

他瞥向那個僵卧地上睡都睡不安穩的瘋婦。

歡顏提起酒壺連飲了幾口，便有酒意上涌，體內似有暖暖的氣息流動，便似覺得開懷些。

蕭尋點頭，「很妙。我害了你，害了錦王，當然該死，算來應有此報。聆花自然也該死，比我更該死，是嗎？」

這樣的時候，也許喝幾杯酒是好事。

「只怨害了錦王殿下的人？」

「你這是在做夢。」

蕭尋道：「不好看。太瘦，又沒血色，白得跟女鬼似的。」

和*圖*書他低低道：「歡顏，別怨我。」

她向蕭尋笑道：「蕭尋，恭喜你，娶了個天下少有的聰明女人。可惜和她一起長大的知言不會喜歡她，知瀾、知捷看著也未必會喜歡她。我便祝你們白頭到老，相敬如賓，今生今世糾纏不清吧！」

蕭尋眸光沉暗，低聲道：「要不要我讓人出去再拿幾壺酒進來，讓你喝得醉過去？醉了，便不會害怕了！」

李弄晴在她和許安仁情分最好的時候死去，在她芳華正茂容貌最美的時候離去，在留給他一個兒子的同時，也留給他一個女人全部的情思和愛戀。

歡顏驚訝地抬頭看他一眼，說道：「原來你沒我想得那麼笨。」

她端過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蕭尋說道：「你卻比我想的笨多了！」

歡顏不答https://www.hetubook.com.com，仰脖還要喝時，酒壺卻已空了。

「是啊，鬼屋裡有鬼，這裏也有鬼，都不幹凈……我打個盹都能看到他，看他一個人在找我，孤單單地越走越遠，我怎麼喊他都聽不到……」

更可笑可氣的是，每次最狼狽的時候都能讓蕭尋看了去。

蕭尋無奈道：「小白狐，我並不想你喝醉。」

她顯然已有幾分醉意，喃喃道：「兩個時辰前，他們拿了白綾過來想勒死我時已經告訴我，知言的確醒了，說李公公讓我安心上路……可我忽然間就怕得很。」

蕭尋低著眼帘，往日燦如明珠的眼眸有些灰黯無力。

她垂頭細想片刻，又嘆道：「他大約永遠看不到我的樣子了。可惜我最漂亮的時候沒讓人畫張畫像，這樣如果有一天他復明了，他就會知和_圖_書道他喜歡過的女人有多好看了！」

蕭尋語塞。

「找你？」

蕭尋取過歡顏嵌在破舊磚牆間的赤金扁簪，想伸手去為她綰髮，又覺冒失，只默默將簪子遞給她，看她熟練地綰了個簡潔的髮髻，還抬眼向他笑了笑：「好看嗎？」

「好……好啊！其實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後，骨髓里依然雕刻著他的名字；我只怕我死後，還得逃不過孤單，並且……背負另一個人的孤單。我知道……他一直在找我。」

歡顏彷彿又笑了笑，將目光掃過地上的精緻肴饌，說道：「這是來為我送行嗎？總算走得不孤獨。」

蕭尋道：「你確定你不是在詛咒？」

歡顏便問：「若我和你的聆花一樣聰明，你會喜歡嗎？」

歡顏頹然丟開酒壺，嘆道：「你送酒來，不就是想讓我多喝些，最好這麼一直https://www.hetubook.com.com喝著，直到……醉過去，死過去嗎？」

這斷頭酒雖然苦了些，倒的確是個好東西。

她的眸光時亮晶晶的，唇角綻著笑，彷彿很有些得意。

歡顏很少喝酒。

蕭尋道：「不必用眼睛看。用真心感覺出的美麗才是最長遠最不可磨滅的。」

蕭尋道：「如今瞧著，我不僅害了你，還害了他。我好像還沒法救你。」

歡顏不答。

蕭尋嘆息，「你似乎想告訴我些什麼，為什麼不明說呢？」

她有些失望，問道：「就帶了一壺酒嗎？」

「有道理！」

歡顏將杯中美酒飲盡，自己提了酒壺來斟滿，一口又將半杯酒啜下，笑道：「蕭尋，你帶來的酒是苦的。」

不過……

上次喝酒還是在朱陸鎮的蕭宅，那時她還在為許知瀾的背叛傷懷，在他生日那天醉得不省人事，被蕭尋抱了回去。

歡ｈttｐs://ｗwｗ.heｔｕbook.coｍ.cｏm顏怔了怔，說道：「沒事，反正他看不到。」

無法推敲她是不是真的那樣愛許安仁，可她最後的言行和犧牲，都足以讓許安仁震撼終身，永遠銘記著她的深情和美麗，也足以讓許安仁的生命里，再不可能出現超越她的女人。

歡顏笑道：「我為什麼要說？讓你一直猜疑著，一直提防著，一直喜歡不了她，不是更妙？」

許知言雖被人暗算失明，但始終是許安仁最心疼的兒子；許安仁繼位，未立皇后便先追封她為庄懿皇后，也可見他心中思戀。

歡顏想了想，說道：「如果你和她一樣聰明，你們肯定相敬如冰。冰雪的冰。」

她這樣做，不僅保住了她自己的名譽，保住了太子和三皇子的名譽，也確立了他們的兒子在許安仁心裏不可動搖的地位。

歡顏道：「我不怨你。便是那些暗中恨我害我的，我也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