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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說焦急，料她這倔脾氣上來，一時半會兒不肯死心的，眼看山風更大了，向四周打量了下，上前扶她道：「歡顏姑娘，不如到前面那塊山石后躲躲風吧！那邊和凝香小榭隔了道山泉，所以繞遠了，其實比這邊近，門口有什麼動靜，咱們立刻能看到。」

但歡顏並沒有往下行走。

一條往山下，通往萬家煙火，通往那座四處飄著炊煙的小鎮；一條迤邐彎往山上，此時暮霧蒙蒙，不多遠處便拐入幽深山林，再不知綿杳到何方。

他不敢驚動許知言或東陽郡主，也不好強逼著歡顏起身，但歡顏已是蕭尋愛妾，又是奉旨所納，于情于理蕭尋都有一份責任，——便是到時歡顏還不肯走，也是蕭尋的家事，怎麼也責怪不到他們身上。

成說猜著許知言再不會出來。何況若按平時行程，hetubook.com.com他們都該把歡顏送回驛館后折轉回來了。

小白猿已偎依到歡顏身邊，上下打量著主人，然後很善解人意地摸摸她的胳膊以示勸慰，開始咬一顆不知從哪裡撿的榛子。大黃狗繞著她走了一圈，很淡定地趴到了她腳邊吐著舌頭休息。

可天色一點一點黑下來，直至整座山浸入這無邊的黑暗裡，凝香小榭的大門始終緊閉，再沒有任何動靜。

成說等慌忙下馬，問道：「歡顏姑娘，怎麼不走了？」

歡顏搖頭，「他什麼都沒說。但我相信他，一定會過來找我。」

歡顏彎彎唇角，那雙黑眼睛焦灼卻堅定。她慢慢道：「我不怕埋汰，不怕被人加害。只要他肯留，我就敢留！」

忽又一陣急風過來，一盞燈籠滅了。

成說道：「嗯，我信。侍www.hetubook.com.com奉二殿下這麼多年，他對姑娘怎樣，我們怎會看不到？他滿心裏要對姑娘好，可想對付他的人，想對付姑娘的人，以他目前的情況……根本應付不過來。」

歡顏沒有說話。

「我要等一等。」

歡顏手中的那包葯早已擲光，她把包葯的方紙在掌中揉皺又攤平，攤平又揉皺，待得見那燈籠滅盡，整間宅院死寂般沉浸在暗夜裡，終於把手中揉爛了的紙丟到了旁邊的溪泉里。

「不……不走？為什麼？」

阿黃嫌冷，正將它的頭擱在葯上，再顧不得以往被骨頭引誘著，因那些葯吃過多少次苦頭了。

歡顏勒住了馬，向兩邊各看了一眼。

「我等殿下……帶我回家。」

風狂水急，那紙片很快便給卷得不見蹤影。

大門兩側的紅燈籠，在夜風裡飄來晃和-圖-書去，像誰哭紅的眼睛，在山林一眨一眨。

成說一驚，忙向歡顏道：「歡顏姑娘，不能再耽擱了，我這就送你下山吧！二殿下本就體弱，這時候多半已經睡下……是絕對不會出來的了。」

他猶豫道：「其實我們不說，姑娘心裏也該明白。讓姑娘跟蕭公子走，其實也是為姑娘好。若是留在蕭公子身邊，以蕭公子對姑娘的心意，日後必當前程無量。如今這位東陽郡主對殿下雖極好，可……絕不會歡迎姑娘回來。姑娘到底在等什麼？等著回殿下身邊被埋汰一輩子嗎？姑娘無依無靠，不但永生永世出不了頭，就是暗中被人害了性命，只怕也無處訴冤……」

成說犯愁，小心地挑著字眼說道：「日後姑娘若有機會回來，殿下必定歡迎得很。若是蕭公子願意，再回萬卷樓住幾日都不妨。」

畢竟她和-圖-書從來都是許知言最親近最知心的人，輕重分寸應該拿捏得住，或者真一份旁人難以體會的默契吧？

歡顏並沒有堅持，很快應了，帶了她的小白、阿黃挪到近溪邊的山石后，然後取了從凝香小榭帶出的兩包葯，隔著紙包聞了聞，便解開其中一包來，將其中藥材抓在手中，一點點地揉捏，然後丟到地上，扔到溪中。

她下了馬，回身看向山腰的宅院，然後抱著肩，坐到一旁山岩上。

再片刻，飄搖著的另一盞也歸於黑暗。

而另一包葯，還好端端地放在她身側。

他正疑心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時，天邊驟地一亮，一道電光閃過，雷聲當頭炸響，一滴兩滴的雨珠開始飄落。

歡顏抿唇不語，一張瘦削的面龐在暗夜裡尤顯得煞白如雪。

歡顏抬起蒼白的面龐，看向在沉沉暮色里依然閃著光彩的一角屋檐，咬了hｅtuｂook•cｏm.ｃｏｍ咬唇。

正焦躁時，山間彷彿有什麼隆隆震響，壓過了咆哮的風聲。

前方有岐路。

再耽擱著，引得東陽郡主這位未來的主母多了心，指不定又生出什麼事來。

成說又向另一名侍衛道：「這樣，你先行趕去通知蕭公子。想來他這時還沒睡，請他親自過來一趟，把歡顏接回去吧！」

成說和另一名錦王府護衛相視愕然。

「這……」

成說等都久知她不認路的毛病，忙指著山下道：「歡顏姑娘，走那邊。」

成說等不敢催促，卻也不敢再為此事驚擾許知言，只得忍耐著陪她等候。

「等？姑娘要等什麼？」

有冷風撲面，卷著山間隔年的枯枝敗葉，颯颯打到臉上。歡顏揉了揉面龐，低聲道：「我不走。」

良久，成說小心問道：「歡顏姑娘，剛殿下說過要你等他嗎？他……說了會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