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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已站起身來，看向換了新衣跟著吉淑妃奔跑過來的小世子，唇邊已有微笑，卻微帶凄涼。

她道：「我的確是這樣想的。可知言知道我憂心，只怕我言語不慎多說了什麼，會連累你們失和，便不許我過去了。便是今日，我也只說入宮探望吉淑妃，絲毫未提會等在這裏見你的事。」

她又向吉淑妃道了擾，正要離去時，歡顏忽然過去，拉住她臂膀。

歡顏心不在焉地玩著衣帶，瞥他一眼道：「你為什麼這樣猜？」

歡顏笑道：「若是錦王繼位，以他的才識遠見，必定肯幫我們。」

歡顏不覺變色。

歡顏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理他。

蕭尋便托腮苦思：「喂，小白狐，你這是贊我呢，還是罵我呢？」

歡顏想，她該說點什麼來，感謝她和錦王的辛苦養育教導吧餿？

那裡，蕭尋依然在和景和帝密談。

慕容雪回眸看她，眼底便有了不加掩飾的失落和悲哀。

慕容雪苦笑道：「歡顏姐姐，你以為是知言願意去搏去爭去斗嗎？你也看到了，他處處容讓，與人無爭，對手有沒有放過他！我們這小世子也一樣，要麼一世尊榮，萬民景仰，要麼……被人謀害，連長大的機會都沒有！」

吉淑妃微笑道：「和-圖-書也沒什麼大不了。近來天氣轉涼，我剛給小世子預備了兩套衣裳，正想呆會讓你帶回去呢，現在先讓他換上一套，也很方便。」

蕭尋微笑道：「所謂醫者父母心，如果你覺得有救，至少會開個方子留下來，或求閱太醫所開方子做些調整。這樣連一點診療方法都沒有建議，你必是認定無藥可救了！」

慕容雪驀地轉身，「你的意思是……」

歡顏道：「我也盼他過得好。爭不爭那什麼位子的，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讓他開開心心長大成人。」

她已覺出慕容雪分明想告訴她什麼，卻又待說不說，遂單刀直入問道：「歡顏愚鈍，請王妃明示，為何過了今日，錦王只剩了兩三成勝算？」

歡顏追問道：「你來看我，不是只想讓我和小世子多些相處的時候嗎？與權術又有什麼相干？」

歡顏一驚，忙問道：「為什麼？」

她可以忍飢挨餓，風餐露宿，受盡辛苦，難不成讓她小小的孩子跟著她這樣流浪勞碌一輩子？

「他怕我把你卷進來。他說你現在很好，他希望你一直這樣好好地過下去，鑽研你喜歡的醫術，而不是你厭惡的權術。」

慕容雪嘆道：「你也放心，他雖不是我親生，但我ｈtｔｐs://wｗw.ｈｅtuｂｏok.cｏm.ｃom早把他看待得比我自己性命還重要。便是幫著知言在這朝堂內外努力周旋打拚，為的也是這孩子。我希望他尊貴健康地長大，不會像他父親那樣受人暗算陷害，時常面臨不測之險。」

歡顏背脊生涼，漸漸連手足都似涼了。

慕容雪輕笑道：「思顏和他父親一般的性情溫和，雖是極小，但已經挺懂事了，跟個貼心小棉襖似的，著實招人喜愛。」

慕容雪眸光閃動，同樣輕而清晰地回答：「謝了！」

天真的好像冷起來了。

——可當時，她又怎知道，她會不會窮盡一生也找不出治他眼疾的法子呢燮？

但她嘴動了動，又懶懶地不想說了，只低頭喝茶不語。

皇帝賜宴，禮部及幾位朝中大員奉陪，卻耽誤到傍晚才出宮。

蕭尋怔了怔，說道：「這可未定呢！蜀國北疆不安，近來陸陸續續已經打了幾次不大不小的仗，看來早晚一場大戰在所難免。我本藉著過來問安之際，親來探探吳國動靜，看能不能約同他們一起北擊狄人。可北狄目前避開了吳國的臨邛王慕容啟，目標只對著咱們蜀國；吳國君臣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盯著金鑾殿下那把龍椅，大約還在盼著借ｈttps://ｍ.hｅtｕboｏｋ.com.ｃｏｍ狄人的力量折一折咱們大蜀的銳氣。如今雖不便明著拒絕蜀國求援，多半也會找機會拖宕下去。」

蕭尋正思量著今天又是哪裡惹她不痛快時，歡顏忽轉頭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回蜀國？」

但慕容雪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悵然道：「我們倒也罷了，只是稚子何辜啊！近來我都睡不安穩，每每夜間驚醒，摸到顏兒還在身邊，才覺好受些。也不知這樣一家和樂的日子還有多少天……」

她許久才道：「我只懂醫術，不懂權術。可否請教王妃，如今，錦王的贏面有多大？」

蕭尋笑道：「就是在我跟前時常裝傻充愣沒心眼。」

秋日的風捲起落葉，蕭蕭瑟瑟地在地上翻滾。

蕭尋看她半天，嘆道：「說你笨吧，有時候你又夠機靈；說你聰明吧，有時候你笨得可以氣死人！」歡顏道：「吃一塹，長一智。太子府里看了那麼多年勾心鬥角，自己也給害了那麼幾回，我便是再笨，也該學得聰明些了吧？」

而亭中便只剩了歡顏和慕容雪二人。

路上，蕭尋問道：「歡顏，這皇帝的病是不是沒救了？」

她早已見識過許知言那些對手的厲害。如今許知言已明著參与奪位，且已在朝中建立威望，一旦落敗hetubook.com.com，繼位者絕對不會放過他和小世子……

歡顏無暇猜測她在怎樣的心境下說出這樣的話兒，只附到她耳邊低聲道：「今日我為皇上診過脈，太醫只圖邀功，一味用大補之葯，雖得保得皇上一時無恙甚至好轉，卻可能引發其他暗疾。」

歡顏呆住，「為……為什麼？」

慕容雪應了，便讓奶娘攜了小世子，跟著吉淑妃入殿去換衣裳。

歡顏深知慕容雪所言不虛。

歡顏忍不住抱了抱肩。

若是早知她只尋覓三年便找到了醫治許知言眼疾的法子，她該狠下心腸，讓孩子跟在她身邊受幾年苦，日後加倍待他好補償他，也比如今喚著別人母妃，卻喊著她姑姑強。

歡顏極輕地說道：「若無意外，暗疾應該會於半個月後發作，至晚不超過二十天。一旦發作，無葯可醫，生死只在頃刻之間。」

她也不要侍女乳娘幫忙，親手抱起小世子，匆匆踏向殿外。

慕容雪雖不肯明說，其實已經暗示得七七八八。除非她真長一副榆木腦袋，才會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慕容雪輕笑道：「歡顏姐姐，這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本來預備常帶了知顏去蕭府看望你，畢竟……你也不可能時常到吳都來，能讓你們多些相處的機會，總是好的。可知言hetubook.com.com不許我去。」

慕容雪怔了怔，輕聲道：「歡顏姐姐，該說的我都說了。若說更多，只怕知言該怨恨我了！他對你……著實比對任何人都好。」

他沉思片刻，皺眉嘆道：「若是繼位皇帝曾受咱們蜀國大恩，大約也會一力相助。不過這樣算是，可能是明年春天的事了，邊境那邊恐怕等不得……」

慕容雪已過去牽了小世子，笑道：「時候也不早了，知言大約也在等我用府用膳。歡顏姐姐，我先失陪了！」

她看向武英殿的方向，無奈地抿了抿唇，嘆道：「今日之後，能有兩三成勝算，就不錯了！」

歡顏道：「太醫一直開著上好的葯為他調養，一時倒還不妨事。但我看那脈象的確險，大約熬不到過年了。左右是熬不過去的，若我開了方子，便是多熬個十天半個月，也未必有人說我一句好；若給有心人趁機作起文章，反說是服了我的葯不見效，害了皇上，豈不糟糕？我還想多活幾年，我也不想把你都給連累了，只能不開藥了！」

歡顏目送她離去，轉頭看向武英殿的方向。

歡顏道：「你滿身都是心眼，我有沒有心眼就無關係啦！」

慕容雪沉吟道：「原來大約有五成吧？父皇屬意錦王，我父親自然也全力維護咱們。可如今，恐怕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