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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垂頭看向地面時，便有一滴兩滴的水珠滴落。

慕容雪可回娘家暫避，只要小世子不在她身畔，以臨邛王的兵權和在軍中的威望，豫王繼位，暫時應該不敢輕易動他們怫。

她甚至真的甩了。

慕容雪還想欺騙自己，告訴自己真的一切都是意外，卻已做不到。

他轉頭吩咐道：「來人，送蜀太子妃回府！」

但這樣的關頭，把蕭尋引來的慕容雪，沒理由不在附近。

她從來是再聰明不過的人。

歡顏本來只是木然地坐著，腦中像被抽空了般什麼都沒想，又像有很多畫面閃電般飛快在跟前劃過。

許知言忙將她扶住，低聲道：「歡顏，小心些！」

慕容雪卻道：「既然來了，住幾日又何妨！」

也許目盲的人，心地反比一般人清明。

隨侍正要領命時，那邊忽然傳來兩道女聲。

提前見面也好，正好把小世子的事交待清楚。

因屋內有女眷，成說等都退在屋外候命，只淺杏在內服侍，此時忙要了熱水，擰了濕手巾送給慕容雪。

許知言再抬袖為她拭時，她便沒有躲閃，唇角顫一顫，忽伸手摟住他脖頸，將臉龐埋到他肩窩上，嗚嗚地放聲大哭。

慕容雪，和……歡顏www.hetubook.com.com！

他不是很明白她的用意。

但他手中加了一點兒力，將她的手握得略緊些。

她咬牙切齒地說著，淚水卻已簌簌地滾落下來。

而慕容雪彷彿也只需要他這樣安靜的支持，片刻之後，聲音便漸漸低了下來。

慕容雪道：「你別妄想把我和顏兒送走！無論是生是死，我不會離開你一步！至於害我們的人，我不好過，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便是斗不贏他們，我也要把他們的心給剜了！」

當許知言發現應該在外閑逛的慕容雪約他一起過去吃飯，來的卻是蕭尋時，他立時猜到是慕容雪約來的奧。

許知言搖頭，「不用了，回府吧！」

她抬頭看了一眼他那如白玉琢就般的絕美面龐，頓時失了力。

滿桌的飯菜，不過略動了幾筷，顯然吃的人食慾不佳。

蕭尋當然只是憑推測指責許知言，但許知言沒有反駁，並且那般失態無疑默認了此事。

如此的清亮，讓她有幾分陌生；而眉宇間的沉靜和關切，卻是一如當年。

許知言接過，輕輕敷在她的眼睛上，淡淡笑道：「小心哭腫了眼睛，明日跟桃子似的，去宮中赴宴ｍ.h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m•ｃｏm，人只當錦王沒當成太子，錦王妃氣哭了呢！」

卻是小世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到王府中，大約剛吃完飯出來散步，此時見到父母回來，立刻掙開乳娘的手奔過來。

許知言道：「她過來陪你玩一會兒，未必有時間住著。」

她忽然間便想奮力地甩開他的手逃開。

蕭尋因歡顏而選擇幫助八皇子，也會因歡顏選擇善待歡顏的孩子。

許知言繞過屏風，先看到倒在地上的夏輕凰，然後便瞥到那兩個面無人色坐在軟榻上的女子。

正在後院著急的淺杏看到許知言過去，忙道：「王爺，王妃在這裏！」

安置妥妻兒，剩下他一人，不過一身一命而已。

慕容雪大喜，忽握了歡顏的手道：「若你肯幫忙，知言未必會輸！便是輸了，蕭尋也未必能贏！」

許知言抬袖，為她輕輕拭淚。

慕容雪接過手巾拭著，猶自嗚咽道：「你……你怎麼還笑得出來？許知言，我……好生恨你！」

許知言垂眸，輕輕握了她的手。

走到門檻時，腳下一絆，差點摔倒。

歡顏看著他們的一言一行，整個人彷彿已經失魂落魄，渾渾噩噩地跟著他們向前走。

歡顏蹲身抱住https://m.hetubook.com.com他，不能回答。

慕容雪卻不看她，只直直的望向許知言，說道：「我要把她帶回去！她也看到了，因為她，她的夫婿做了什麼好事！我慕容雪從小隻學過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沒學過忍氣吞聲，還把愛子託付給自己的仇人！」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成王敗寇本是意料中事。

但他從不認為蕭尋喚了這麼多年的二哥，就真的把他當作了兄弟。

從小到大，他早已習慣了孤獨和悲慘，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

是記憶里從小便熟識的溫暖和溫柔，歡顏莫名地便安心了些，轉頭看向慕容雪。

那邊立時有人應了，飛奔去準備。

歡顏定了定神，向慕容雪欠身道：「如此，便打擾王妃幾日了！」

她側頭吩咐道：「快去把萬卷樓上的兩間卧房收拾下，預備蜀國太子妃暫住！」

歡顏抬頭，便看到他水晶般的眸子。

許知言悠悠嘆息，一手攬住她的肩，一手又牽起歡顏，走向屋外。

屋內寂靜如死。

許知言鬆開歡顏，靜靜將她攬住。

他轉身凝視歡顏，微笑道：「你剛才……是不是聽到了很多的話？其實都是我和蕭尋他們之間的事，和你關係不大。」

很快，出去尋找的隨和-圖-書從匆匆過來稟道：「王爺，看到淺杏了！」

看見慕容雪眼底的淚水，他連半句責怨也說不出。

他已不是她的，正如她也已不是他的。

臨到他們跟前，卻一撲撲到了歡顏身上，歡喜道：「姑姑，歡顏姑姑，你今天也住我們家嗎？」

許知言皺了皺眉。

聽他喚一聲名字，她的淚水已落下來。

他不是輸不起的人。

「恨吧！」

他沒有為她拭淚……

或是蕭尋，或是許知言，悲歡喜怒愛恨情仇嗔種種情形晃得她頭暈目眩。

他已儘力，願賭服輸。

那邊已有小孩兒高聲喚道：「父皇，母妃……」

當年她的落胎，以及落胎引起的不育，她未必沒有疑心過。

「阿……阿雪！」

小世子可交還歡顏。

她明天大約不用赴什麼重陽宮宴吧？

她略略側了臉避過，輕聲道：「我沒事。你吃過飯沒有？我叫人給你預備新鮮飯菜？」

到後來，小世子一點點長大，與慕容雪已如親生母子無異，這事便成了兩人忌諱般，彼此再不肯提起。

跟著許知言、慕容雪同乘一輛馬車來到錦王府，看著一半陌生、一半親切的樓宇台閣，歡顏有些恍惚。

但他說什麼，她便信什麼，再不肯去多想一分。

他走上前，往和-圖-書那琉璃片里掃一眼，不禁又是驚怒，又是憂急。

她推開那個不起眼的包間，才怯怯道：「這邊酒樓和茶樓，是咱們家老王爺暗中派人建的。」

尤其在蕭尋與他為敵後，他早已和她提過下面可能的退路。

歡顏道：「我不回去！」

他看得出蕭尋對歡顏的真心實意，也看得出蕭尋某些時候的惺惺相惜，卻更能看出，他們之所以一直是朋友，只是因為他們一直沒有成為敵人的理由。

歡顏手足冰冷，下意識地伸手一抓，已抓住許知言衣襟。

慕容雪則道：「別放她回去！」

讓他指斥蕭尋心機深沉，翻臉無情？或者抱一線希望敘敘舊情祈求他改變心意？

一如當年……可他的溫柔，已經不是僅對著她一個人。

他其實也很笨，這樣的時候，居然也沒有出言安慰一句半句，只是那樣緊緊擁住她，默默傾聽她的哭泣。

許知言道：「偶爾笨些，沒什麼不好。你只需記著，蕭尋並沒有做錯什麼。易地而處，我同樣會這般待他。」

許知言眸光一閃，「在哪裡？」

看到許知言的淺淺笑容，她彷彿靜了靜，然後啞聲說道：「聽到了，沒聽懂。二殿下，我一直很笨，是不是？」

許知言皺眉，「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