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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聽嵐靜默片刻，說道：「相府遣人刺殺天遙，本就是見不得人之事。若聽說朝顏郡主被這些殺手所害，便是知曉浩初死得蹊蹺，也無法公開調查此事。何況知情者無非就是如今還在山上的這些人，他們不可能向相府的人透露太多，不過如果天遙查問，必定會說實話。」

聞博忙抬眼細看時，屋后明明就是如削山壁，雖有幾株松樹零星紮根于岩石中頑強生長，大多相距頗遠，便是輕功再高也無法那樣一晃而過。

聞博道：「他們是我從別處找來的，為錢賣命而已，同樣不知他們目前對付的究竟是什麼人！侯爺尊貴，不可能認識這些人。」

聶聽嵐失望回京，才聽人輾轉傳來施大公子傾慕並願出手相助之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施大公子的計謀。

她既委屈，又不甘，決定去施府求見施浩初的前一夜，她先去見了韓天遙的好友聞博。

聶聽嵐「哦」了一聲，迷濛黑眸默然凝於他面龐，卻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而屋裡那位滿手血污的美貌女子，看著聞博來去忙碌，神思亦已迷離，再也覺察不出絲毫異樣。

十一頓了頓，神智便清醒了些，立時鬆開手，再不肯失態，只道：「不是……你將這劍去當了吧！有畫影就夠了…hｔtｐs://ｍ•ｈｅtｕｂｏｏk.com•ｃｏm…」

他頓了頓，走到那邊去拖施浩初的屍體，壓了嗓子般悶悶道：「何況，當年之事，原是我對不住你。若能讓你回到侯爺身邊，我也算補償了你，可以放下那段心事了！」

聞博驀地悟過來，面龐漲得紅了，「聶大小姐其實是信不過我？放心，將迷|葯換成毒酒、以及安排施府殺手伏擊雖是你的主意，卻是我一手安排。侯爺知曉固然會怨恨你，我也罪責難逃，再怎麼硬著頭皮也得把這事掩過去。」

最終到底印證了那句老話：酒能亂性。

一個是韓天遙的紅顏知己，一個是韓天遙的世交好友，聶聽嵐和聞博早已相識。

「小觀，朝顏……」

秦南是她的部屬，卻是標準的大男人，見她半昏半沉，也便自己做主，竟讓人替她換了裝束，裝作接自己病重的妹妹回娘家。

施浩初的屍體被包裹好拖出房時，屋后彷彿有一道灰影一晃而過。

十一雖出挑，如今病得人事不知，面白唇紫，裹在棉絮中倒也看不出特別來，而秦南自己粗壯結實，一臉憨厚，換件旅人裝束，卻是最不易引人注目的那類人。

聶聽嵐這才知曉父親的彌天大禍竟是由此而來，料得決意隱居的韓天遙便是願意幫忙hetubook.com.com也插不上手。

十一眼前甚是模糊，手足也已失去痛感，隱約覺出哪裡不對，便道：「我沒什麼，可以撐到京城。你的刀留著防身，我也只需一把劍，——一把已足夠！」

聞博真心同情聶大小姐，但彼時他人微言輕，更幫不上忙，眼見聶聽嵐借酒消愁，也難免陪著痛飲許多。

也就是從那一日起，聞博再也沒喝過酒。

于聶聽嵐，施浩初是韓天遙所厭惡的紈絝子弟，徒有其表，卻奸滑陰險，不過偶爾在親友府中見過一面，礙於情面說過幾句說而已，其後屢屢「偶遇」已讓她煩不勝煩，遣上門來的媒人更被她逼著父親嚴辭拒絕；于施浩初，卻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后開始劍走偏鋒。

秦南默然收了，半晌，從腰間解了個鑲珠子的精緻荷包進去，當了一百文錢出來。

搖搖頭，他繼續搬運屍體，進行他的下一步。

驅虎吞狼之際已然成功，如今虎狼皆滅，知情者只剩了設局人。

或許，只是夜鳥恰好飛過？

這日秦南背著十一走入當鋪，卻將自己的刀遞了進去。裏面掌柜覷眼瞧了一回，卻伸出一隻手來。

當然，如果有絕頂高手輔以千秋索那樣細巧堅韌的和*圖*書繩索借力而行，或許能辦到。

秦南問：「郡主，是不是要取下這劍穗。」

但千秋索應該只有一根，應該還在朝顏郡主身邊。

到客棧住下時，十一便喚秦南。

「五十兩？」

而施浩初卻對聶聽嵐越來越迷戀，未始不計較此事，卻始終將這樁公案算在了韓天遙頭上，明裡暗裡使的絆子不少，乃至花濃別院出事後，憑他是誰，第一反應都認為是施家所為……

他出身將門，對文官貪腐素來鄙夷，何況涉及貪墨軍餉，更是不悅，見聶聽嵐苦苦相求，雖是憐惜，卻也有些惱她是非不分，言語間便有幾分冷銳。

聶子明因貪腐之事被抓時，韓天遙雖在越山，卻通過好友將聶子明的罪責查得一清二楚，最終拒絕出手相救，只應允依律處置後設法照應。

待到大些的城鎮，也曾尋大夫救治，十個倒有六七個推測是被毒蛇咬傷，只是到底是什麼蛇，卻是誰也說不清，只得挑些尋常祛毒藥物先煎來服用著。

「……」

若施浩初知曉聞博和聶聽嵐有這層關係，卻不知他還敢不敢留在這個本就危機四伏的回馬嶺上。

秦南將流光劍接在手中，便見劍鞘上有些黏膩，忙看十一的手時，蒼白泛青的手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割裂了一處口子，出血卻不多，暗紅https://ｍ•ｈｅtubooｋ.cｏｍ.ｃom濃郁的鮮血順著掌紋蜿蜒到手背，愈發顯得那乾瘦異常，——才數日工夫，毒傷和隨之而來的高燒已將神姿高徹的朝顏郡主折磨得形銷骨立，仿若下一刻闔眼睡去，就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五兩！」

他再不會知曉，不遠處的嶙峋山石間，有人正抱著沾滿血污的千秋索，向青江方向跪倒，掩住臉無聲痛哭。

聞博比韓天遙年長七八歲，又是家中長子，早早在京中出仕，韓天遙回杭都住時，便時常跟他見面，且從未掩飾過跟聶家大小姐的感情，並曾秘密將她帶出去見過幾位好友。

秦南走到榻邊，十一取出那柄流光劍，狠命地拽著上面那隻鴉青色的半舊劍穗。

不知道聞博算不算幫了聶聽嵐，但他的確莫名其妙成了聶聽嵐的第一個男人，莫名其妙把好友心愛的女人給睡了……

十一彷彿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卻又像始終都不曾睡著，那樣清醒地看著自己前所未有地虛弱著，麵條般柔軟地倒在衾被中，時而在車上，時而在馬背，有時甚至在秦南的背上。

她的原意，自然是想借聞博之口，向韓天遙轉達她的不得已，以及她對他始終如一的感情。

第二夜，是聞博暗暗將聶聽嵐護送進了施府，甚至連施浩初都聽說似乎有個男子跟在聶聽嵐身後，htｔｐs://ｍ•ｈeｔuｂｏoｋ.cｏm•com但聶聽嵐矢口否認。

後來發生的事，兩人其實都有些混沌。

彷彿是聶聽嵐說，不甘心清清白白的身子被那小賊玷污了去，彷彿是聞博看她素來柔美的面容一時動了憐惜之念，說了句「我來幫你……」

聞博皺眉道：「下面那些人基本不知內情。誘鳳衛前來回馬嶺是侯爺自己的安排，先奉以無毒酒肴，再以親筆信打消朝顏郡主疑慮、令她服下藥酒，也是侯爺的計謀。至於齊三公子沒有喝酒，察覺不對后強帶郡主逃走，遇到施府殺手截殺喪命，原就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便是侯爺問起，也不會有破綻。」

若她跌落青江，必隨她沒入水中；若她僥倖逃去，秦南必定千方百計帶她遠離這裏設法解毒，絕不可能再跑這裏自投羅網。

十一模糊聽得動靜，依稀便記起，那是秦南妻子所綉，裏面還折著一張廟裡求來的平安符。

聶聽嵐問：「此刻在對付大武的那些人呢？」

何況秦南身手也不可能來去如此利落。

他們行李財帛等物都未及帶出，秦南無奈之下，只得將十一隨身首飾賤賤地當了幾貫錢作盤纏。十一出門時的穿戴向來清素，延醫買葯加上一路住宿飲食雇車馬，是以還沒到梁州，手邊值錢之物便已耗得差不多。

除了酒能亂性，還有一句老話，叫色字頭上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