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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英武高挑的男子，步而行時竟然蹌踉不穩，彷彿受了傷。

待韓天遙離去，宋昀才闔上眼，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宋昀凝視著他，輕聲道：「還是盡將那些鳳衛放出吧！郡主對你似有所誤會，若認為你已害了他們性命，只怕誤會更深。」

宋昀微笑道：「我還好，只是頭有些疼。剛已吃了一盅參湯，要不要叫他們給你也燉一盅？」

永無歸途。

宋昀眉峰微抬，「施相不會認為朝顏郡主是兇手吧？」

「阿昀！」

施浩初不會武藝，並非韓天遙、十一那樣的高手，便是真打算尋機襲擊鳳衛，只需暗中調兵遣將即可，何必親自深入險境？

戰場上的殺戮已經夠多，他不想繁華富庶的杭都跟著血流成河。

咬著淡白的唇，他一字一字吃力地辯解，「我只知小觀帶她離開后遭遇相府殺手伏擊，秦南帶她逃離，小觀遇難，她似乎受了毒傷。直到昨日聽聞皇上與濟王曾去過毓秀小榭，十一歸來時氣色不佳，才知她竟受傷不輕。」

「兇手……應該已經抓到了吧！不過……」

韓天遙胸膛起伏，一呼一吸間，沉重得若有利刃寸寸刮著。他低低道：「十一與小觀都是絕頂高手，若被逼到絕境，以一敵十並非難事。那些鳳衛……並不曾除去，只是被迷和*圖*書倒后暫時軟禁于回馬嶺而已。」

若干疑問卷到舌尖又悄然掩住。

謝璃華道：「我不用啦！算命的說我命好得很，雖父母早喪，卻後福綿延，定能富貴長壽。」

「愛怎麼叫便怎麼叫吧！」宋昀端起茶來喝著，縈繞的熱氣讓他的淺笑籠了層薄薄的霧靄，「你不用憂心我，倒是施相那裡，恐怕你要上點兒心。」

他的目的，只是阻止十一回京，阻止她捲入他和濟王的紛爭。

既然他並不知曉十一中毒，那麼，到底是什麼人向十一下的手？

或許她會因此含恨，或許她會不肯原諒，但總比兩人在京中執劍相對，逼著對方為自己做出最後的抉擇強太多。

他抬起手，正見掌心濕漉漉的，竟也是淋漓的汗水。

「朝顏郡主這次回來的確精神極差，似乎受了許多折磨……」

宋昀問：「有沒有查到兇手？」

世間的富貴尊榮，王侯將相尚可有所選擇。或進，則高居廟堂，兼濟天下；或退，則山水相伴，獨善其身。獨帝王之道，是沒有退路的絕崖棧道，再怎樣的山高水遠，風聲鶴唳，也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謝璃華一身素衣向內探了探腦袋，待看清宋昀神情，便笑嘻嘻地跳進屋來，說道：「我來瞧瞧你。于先生說，你和*圖*書這一向身子骨不結實，這幾日又十分勞累，恐怕吃不消。」

「表嫂！」謝璃華面色倏變，「聽說……聽說她私逃出京，好像去找韓天遙了？」

謝璃華沉吟，忽叫起來，「不對呀，我看著南安侯對她很上心，怎會對她下什麼奪命之毒？」

「早已查問得很清楚，那日表哥正在回馬嶺，相府的人兩度和郡主所領的鳳衛起衝突，難道還能是別人？」謝璃華愁道：「我知道你喜歡她，喜歡得緊……可舅父已經說了，若表哥真的出事，要拿她的人頭去祭他。」

直到凌晨瓊華園出事，宋昀親見韓天遙失態離宮的模樣，才又開始疑心此事。

抓過一塊絲帕，他用力地擦著掌心，不知是想擦汗水，還是想擦那些根本看不見的血跡。

即便先前就知曉韓天遙因花濃別院之仇決定阻攔濟王繼位，那日聽聞是韓天遙下令聞博在酒宴向十一下毒，以致十一九死一生時，宋昀也有些不敢置信。但後來親歷其事的秦南明明白白確認了此事，十一口吻間的疏冷灰心也明顯是認定韓天遙為報仇不惜代價，連她都打算犧牲……

韓天遙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且受傷不輕。

不曉得這算不算為亡者雪了冤讎。

韓天遙嘆道：「自然得放回。鳳衛hetubook.com.com首領如今只剩了路過，先前借死逃避，後來送解藥都沒敢露頭，應該心懷愧疚，沒打算回來。便是回來，也已無力改變大局，只會想著如何救回十一。」

濟王妃尹如薇懸樑自盡，雖被及時救下，卻也元氣大傷，卧床不起。本該繼位為帝的宋與泓在大行皇帝喪禮上只走了個過場，便被雲太后遣到仁明殿看護王妃，形同軟禁。

「昨日才知她受傷不輕？」

謝璃華頓時斂了笑容，愁苦道：「是啊！表哥已經半個多月沒消息了！先前那邊傳來壞消息，舅舅總不肯相信。但前日聽說已經找到表哥屍體，正在運往京城的途中。想來……想來表哥真的遇害了！若是表哥好端端回來，你又繼位為君，舅舅得多開心！」

韓天遙如受重擊，壓住胸口深深地躬下腰，微眯的黑眸早已不復往日的清明冷峻。

救回十一，不僅是鳳衛想做的事，也是他如今唯一的念頭。

至少，在發現十一出事的那一刻，那百余條性命的仇恨，竟已在不覺間遠去。

宋昀溫和地看著他，輕聲道：「好。我會和禮部說，你舊傷發作，告病回府休養。若有郡主的消息盡通知我，我這邊打聽到消息，也會遣人告訴你。」

宋昀沉吟半晌，才道，「說來此事也奇。聽聞跟她的鳳衛大和*圖*書多被你設計除去，十一自己又重傷在身，到底是怎麼做到將相府殺手一個不漏盡數誅除，連施浩初都送了性命？」

宋昀向門外看了一眼，「他剛剛跟我提起，他只想阻攔郡主回京，根本沒想過取她或鳳衛之人性命。」

謝璃華自然知道她表哥對錶嫂有多麼地迷戀……

她小心地窺望著宋昀，欲言又止。

宋昀輕嘆，「她找沒找到南安侯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所能知道的，她出現在回馬嶺，和南安侯的部屬在一處。然後，南安侯打算暫時軟禁的朝顏郡主中了奪命之毒，而高手環護下的施公子莫名其妙在回馬嶺遇害了……璃華，你認為，以浩初的謹慎，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忠勇軍的地盤嗎？」

他終究站起身，低沉道：「皇上，臣必須出宮。」

「韓天遙當時已經回京，但聽聞施少夫人一直在回馬嶺。」

「那麼……」

「我聽聞那日朝顏郡主和她的鳳衛在回馬嶺喝了幾盅酒，便都被毒倒，朝顏中的更是奪命絕毒，齊小觀捨命相護才助她逃出重圍……那時她身邊只剩了秦南一人，正千辛萬苦想著怎麼為她解毒，怎麼護她回京，怎會有餘力破開大武小武和那麼多高手的保護，殺了浩初？」

宋昀低嘆：「我心儀郡主不假，但我也想找到害死浩初的真兇，不想讓他死不https://m.hetubook.com.com瞑目。」

指掌間，依然潔白如玉，甚至比平時還要白皙幾分。

她忽然一吐舌頭，頑皮地向宋昀做了個鬼臉，「我倒忘了，從今兒起，你可是皇上啦！論起後福綿延、富貴長壽，必定誰也比不上你。我以後是不是得改口稱你皇上？」

須知他前往北境，本是打算除掉南安侯，甚至已經出了手，雙方各自嚴密戒備著。

宋昀眸光中有驚疑閃過灠。

「真兇？」

殺孽終是孽。

宋昀凝神，再轉頭，秀逸面龐已是清淺溫潤的笑，「璃華。」

他恨宋與泓牽連無辜，他又何嘗不在牽連無辜？

若有性情剛硬更勝鬚眉的十一在，有手掌鳳衛不可能輕易認輸的十一在，宋與泓不可能認命地讓出皇位，——便是他認命，十一不認命也無用。宋與泓必定會依從她，奮力地爭上一爭，鬥上一斗。

他的唇輕輕翕合，似發出了聲音，又似沒有。

甚至牽連了平生摯愛……

想起那個容顏如花，向他含笑凝眸的女子，那如坐針氈的痛楚令他泛起了滿額的汗水。

可不知怎的，迷離眸光凝望之際，總似有星星點點的殷色血芒在閃動著。

他挑在這時候奔到忠勇軍的大本營，如果不是瘋了，便是有人給了他絕對安全的承諾，或者被迷得失了心竅……

「柳兒……」

身後，忽有人清清朗朗地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