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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風流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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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合,鏡花水月(一)

第198章 合,鏡花水月(一)

厲奇人一邊弓著腰努力去掩自己的傷處,試圖讓那種器官被活活摘去的劇痛減輕些,一邊喝道:「你們看好了,那是寧獻太子一心想要的女人,那是南安侯和濟王打破頭搶著要的女人……但她如今落在你們手上,不過是個女囚而已,連妓|女都不如!是相爺要毀她,你們便是把她活活弄死,相爺也不會責怪你們……過了這個村,沒了這個店啊!」
厲奇人沙啞著嗓子,羞惱地吼道:「笨蛋,她……她連強弩之末都算不上,怕什麼?還不快去!」
「哦!」宋昀回過神來,「請他進來。」
「廢物!」
碎陶片被她狠狠地攥著,扎破了白皙的掌心,一滴一滴地飄落地面。
十一正若無其事地丟掉碎陶片,撈過方才跌在地上的酒罈,用裏面的殘酒洗著手上的血跡。
盒子跌開,裏面散落一堆葉片類的藥材。
十一忽冷笑一聲,伸手向外一揮。
據說,寫字亦可讓人平定心緒。少時每每受人白眼,默默用禿了的毛筆蘸著清水寫字,看著與禿筆絕不相襯的勁秀字體自筆尖游逸而出,那些譏嘲的話語和目光便似遠了。
十一甚至又卧上榻去,懶洋洋地問:「還有沒有酒?我要最好的酒……」
宋與泓向外看了一眼,幾個寸步不離「保護」他的侍衛依然盡hetubook.com.com職地在外守著,往日跟他的塗風、段清揚等自他入宮后便沒了音訊,便是想傳遞消息,也逃不過周圍鐵桶似的監視。
而十一隨之變了色,整個人跌入衾被中,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雙手慢慢地絞緊了被褥,幾乎要將褥子摳穿。
噬骨之痛中,十一尚得聽得清楚他的話,身體一掙,已卧到榻沿。
滿腦都只她一人時,他居然覺得自己心靜了……
宋與泓走進來時,宋昀亦已起身相迎,眉眼平靜溫潤,再無一絲異色。
囚室中立時有說不出是馨香還是酸辛的氣息瀰漫開來。
厲奇人身下血流如注,只覺自己僅余的尊嚴也已被人剜得乾乾淨淨,連周圍人看向他的目光都似在辛辣嘲笑,竟比小時候被人踩在腳底羞辱還要難以忍受,也不顧那疼痛,推著一旁的守衛尖叫道:「還等什麼?這女人你們不想碰嗎?不想要嗎?快去啊!子午葉引發她體內蠱毒,會讓她生不如死,絕不可能再傷到你們!是相爺要毀了她,毀了她!」
便像如今,用銀線綉著蟠龍紋的袖子輕輕擺動之際,他的心仿若也安靜了許多。
有一個兩個膽大的,看向榻上那個痛得已將唇邊咬破的女子,向前踏了半步,又畏畏怯怯地退了回來。
雙頰和_圖_書破開,血如泉涌……
令人沉心靜氣的龍涎香正緩緩縈繞于空闊的殿宇。雪白的宣紙鋪開,長身玉立的少年一襲素袍,飽蘸濃墨,低垂眉眼運筆寫字。
勤政殿。
她高聲笑道:「轉告施老賊,除了我自己,誰也毀不了我!」
宋與泓眼底不覺染了微醺之色,「嗯,很熱鬧。不知為什麼,小時候我特別喜歡戲耍朝顏。那時候她便很驕傲,我一耍她,她便彈簧似的跳起來揍我。我曉得她師父厲害,她也厲害,特地尋了高手來教我武藝,可惜後來還是打不過她……也不想打她了,只想著怎麼哄她歡喜……我從沒想過後來會走到那樣的地步!我寧願與詢哥哥還活著,我寧願朝顏嫁給了他,——只要朝顏好好的,只要他們都好好的。」
她周身之物早被搜羅一空,連可能傷人的荊簪都不曾留一枚,何況又被藥物侵蝕了那許久,連尋常人不如,憑誰都會認為她絕無反擊之力,更不可能敵得過武藝高強的厲奇人。
滿紙竟只是在重複著三個字。
厲奇人只覺身下更痛,忙向後退了一步時,竟已痛得滿身是汗,渾身哆嗦。
宋昀看向宋與泓這些日子急遽消瘦的面容,接過宮女奉上的茶,看她們也替宋與泓上了茶,揮手令眾人都退下,看殿門被掩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才道:「宮中雖不自在,你自己也需保重。」
蠢蠢欲動的慾望里,他們終是克制不住,又向前走了一步。

並且,一擊致命蠊!
幾名守衛已然呆住。
痛楚中,她的眼眸愈發幽黑,深井般看不到底,只冷冷地盯著厲奇人,緊抿的唇角居然猶見一抹鄙夷不屑的嘲弄。
宋昀挽起他,拉他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才含笑問道:「王妃的病情如何?」
可她竟借了砸酒罈之際,悄悄藏起一塊極尖銳的陶片,等著厲奇人沉溺於情慾的那一刻出手。
見守衛進來,她懶洋洋道:「還不把他扯出去?滾了滿地血,還得你們打掃,不嫌麻煩?」
厲奇人痛得站不起身,大致也料到會落下怎樣的結果,已然恨得切齒,原先的滿腦旖旎早已煙消雲散,弓著腰怒罵道:「賤人!賤人!你還真當自己是什麼郡主……相爺說要毀了你,必定會毀了你……你以為你逃得了!」
那痛楚之中扭動的身軀,似乎沒有了先前壓迫人心的強大氣勢,也便讓守衛膽大了些。
守衛們面面相覷,只得上前去扶厲奇人。
「臣宋與泓,拜見皇上!」
他本就白髮白眉白面,白臉泛了青,叫罵之中牽動傷處,更是罵一句躬一躬身,再怎麼想著指斥威和-圖-書脅,對著面前那女子漫不經心的眉眼,都似成了天大的笑話。
有太監上前,小心回稟:「皇上,濟王求見!」
十一鄙夷地瞧著他們,從凌亂的烏髮中抬起的面頰美得驚心動魄,連那嘲笑都如此的妍媚誘人,如深秋泥潭逆了時節開放的雪色菡萏,孤伶伶地立於殘荷敗葉,寂寞卻冷峭,獨自在清寒凜霜里迎風舞動。
為何尋常做別的事,只覺滿心蕪亂?莫非只記掛著她,才是他唯一應該做的?
柳朝顏,柳朝顏,柳朝顏……
宋與泓英氣的眉挑了挑,已笑道:「皇上放心,入宮那日我便猜過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如今這結果……算是好的吧?至少咱們大楚的江山,還姓宋。便是仁明殿,也是自小常來常往的地兒,還能時時見到母后,也沒什麼住不習慣的。」
他的目光向門外一飄,隨即落到自己剛寫的那幾行字上,面龐便不由白了白。
他竟然,被這個毒傷在身、手無寸鐵的病弱女子,活生生地煽了……
守衛終於意識到,十一那點力量,絕對連最尋常的文弱男子都該抗拒不了,更別說他們四五個身材高大武藝在身的男人了。
宋昀聽他說得坦蕩,也不覺笑起來,「朕不是這裏長大的,倒也常聽說你們往年的事兒。據說你總和朝顏郡主打架,打得頭破血流,寧獻太子總在居m.hetubook.com.com中調停,按下這邊,那邊又鬧起來,加上濟王妃和齊三公子他們,那時候宮裡應該很熱鬧。」
守衛聽到慘叫奔來時,已經駭得呆了。
他苦笑一聲,才道:「如薇病勢漸痊,應該不妨事了。多謝皇上關心!」
終於有兩個守衛踏向前去,欲去按住這個尊貴美麗卻已輾落污淖的絕色女子。
守衛習慣性地應一聲,正要去拿酒,厲奇人已忍痛將那守衛扯住,叫道:「相爺沒說要把她當郡主供著!相爺說了,要毀了她,毀了她……」
他忽從袖中掏出一盒物事,擲到牆邊角落,被鎖住的十一決計夠不到的角落。
看著抱住下身在地上翻滾嘶嚎的厲奇人,守衛幾乎敢斷定,這人這輩子都沒指望再碰女人了。
她的腳踝依然被粗大的鎖鏈緊鎖著,細白得眩目,毫無赧色地盪在榻沿,一雙眸子冷若秋水,蘊著若有若無的嘲諷,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狼狽號哭的男人。
她舉起碎陶片,在那些男人的驚呼聲里,迅速划向她白玉般無瑕的絕色面龐。
門被輕輕推開的那一霎,他迅速抽出那頁紙,揉皺,擲到角落裡。
守衛大驚,連忙跳著退開時,十一卻已從地上拾起了一枚碎陶片,緊攥掌心。
循規蹈矩地行禮,沒有一絲錯訛,也不見多少勉強。
「兄長請起!」
十一卻忽然一仰頭,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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