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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風流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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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策,攻心為上(三)

第234章 策,攻心為上(三)

趙池也很失望,垂頭看著地上哆嗦著的女子,忽然便有種將她護到身後的衝動。
冷硬的唇角弧度輕輕揚起,如指底的琴音緩緩漾開。
韓天遙立起身,將斷了弦的松風清韻收入琴囊,坐到窗口的軟榻前,向外看向凋謝零落的一池殘荷,不緊不慢地說道:「傳!」
門被小心翼翼地叩響,侍兒在外低低稟道:「侯爺,趙池趙公子求見。」
趙池聽她說得凄惻之極,只覺心都被她哭得碎了,說道:「你放心,我們必定……」
「天遙,你難道不知朝顏郡主何等聰明?她為脫身,早將施浩初之死推到我頭上,我若不回去,公公必定更加疑心,到時取我性命,我根本無從辯解;便是鳳衛見我落單,只怕也不肯放過我……」
韓天遙看向他,徐徐飲著茶,「有事?」
竟是醉生夢死的曲調。
她告退而去,案上卻還遺著她飲過的茶水,嘗過的點心。
越是丟失什麼,越是想彌補什麼。一個不能人道的太監,對著貌美如花的落魄少夫人,會用出怎樣殘忍的手段,只怕不是正常人想象得出來的。
聶聽嵐膝行兩步,抱著韓天遙的腿,嗚咽道:「若你肯容我,我尚能苟延殘喘;若你也趕逐我,除了施府,這天下之大,真的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m.hetubook.com.com處了!」
韓天遙忽打斷了趙池的話頭,眸光竟冷冽依舊。
聶聽嵐如風中殘葉般無力地癱坐在地,看著眼前冷靜到殘酷的昔日戀人,乾涸的嘴唇動了動,竟不能說出一句話。
或許,醉生夢死,才是最適合他人生的曲調。
韓天遙淡淡道:「既然生不如死,你何必回去?你父親貪婪一世,聶府家財田地不少,哪裡不夠你活命了?」
驀地,他的指尖猛然一顫。
每日將快要愈合的傷處撕開的痛楚,彷彿能壓下另一處翻湧的情緒。
那樣冷硬的女子,卻喜歡將軟榻搬到窗口或院外,靜靜地浴著陽光秈。
韓天遙眉眼不動,隨意地用茶盞蓋兒撩著茶上的浮沫,「不見。」
若有別的女子入住,再不會有人過來相阻,更不會有人把別的女子用過的杯盞器具砸了扔了。
她哭得連跪都跪不住,撲在地上痛哭道:「他是禽獸,禽獸……他對付不了朝顏郡主,便將那怨恨全撒在我身上……他成了太監,性情比原來兇惡十倍,變著法兒把我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嗡」的一聲,琴弦已斷。
宮變之後,韓天遙回京,聶聽嵐也從西子湖畔直接搬入韓府,隨即被小瓏兒設計趕到韓夫人www.hetubook.com.com處吃齋念佛,根本不曾有機會去趙池家,更不可能認識前往他家的路。
他按住琴弦,額上浮起了汗珠,冷銳的眸子盯著琴,似在看著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敵。
趙池心都發涼,急急道:「侯爺,你……你想聶大小姐被那些畜生活活折磨至死嗎?」
「可我們若不管,她會死!她會死得很慘!」
趙池忙應了,忙在前引路時,卻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韓天遙那神色,不像擔憂,竟像饒有趣味,想看著她怎樣慘,又好像是想看趙池怎樣慘……

一切已恢複原狀,好像從不曾失去什麼,真的挺好的。
趙池道:「侯爺,聶大小姐要見你。」
他便道:「既然你思慮周詳,且已順利回府,便該好好與施家人相處。沒了夫婿庇護,你總不至還想著和從前那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吧?」
聶聽嵐等候于趙池臨時租住的院落里。
聶聽嵐一身青衫,衣著極樸素,連髮際都沒有任何簪飾,那包頭的布帕看著應該是尋常撒掃的粗使僕役所用。但她容色美麗,如今更是清弱瘦削,竟被這粗衣布服襯得越發肌膚如雪,風致楚楚,惹人憐愛。
韓天遙便輕輕一笑,「趙池,這是她的事。」
想著這柔弱女子竟在相府日https://www.hetubook.com.com日夜夜受著這樣的折磨,趙池目眥欲裂,厲聲道:「那禽獸在哪裡?在哪裡?我要把他剁成肉醬喂狗!」

她已不再是他的十一,她再與他無關。
他素來覺得侯爺外剛內和,寬仁俠義,其實是個坦蕩君子,極好相處,也極易看穿。
散落的琴音在縈著菊英清芬的屋子裡跳動,漸漸匯作流暢的音符,罌粟花般令人沉溺,再難自拔。
趙池見她解衣,忙退避幾步欲待轉過臉去,不防眼睛餘光瞥到那傷痕,頓時目光直了,衝上前叫道:「是誰?是誰?是哪個禽獸乾的?」
腕間的傷在隱隱作痛。
聶聽嵐淚流滿面,忽雙膝一屈,已向韓天遙跪倒,失聲哭道:「天遙,我知回馬嶺之事,你一直疑心於我,我也不敢說此事一定與我無關。施浩初深恨朝顏郡主,或許真的曾找機會做手腳害她。但我一個尋常女子,能知曉多少內情?便是小瓏兒,她如今和齊三公子恩恩愛愛,又有貴妃撐腰,一呼百諾,婢僕成群,往後更是數不盡的快活日子……只有我,只有我因她被你逼得無處可去,不得不回相府,受盡折磨,嘗盡白眼,生不如死……」
但這一刻,他覺得他完全看不透他們這位侯爺了。
聶聽嵐聽他提及施浩初的和-圖-書好處,竟有片刻的恍惚,方才掩面道:「是,我忘了我在施家只因浩初才能站穩腳跟……如今施相尚疑心我,且從前浩初待我太好,引得多少人眼紅嫉妒,見我落魄,巴不得都過來踩上一腳!」
她猛地捋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臂膀上縱橫交錯的青紫傷痕,腕間竟還有捆縛形成的瘀腫;她再將衣帶一松,上襦衣襟扯開,便見得膩白的肩頸胸背亦是傷痕纍纍,有新有舊,有鞭子抽的,有被擰紫的,甚至有的竟像被人嚙咬出的齒痕。
「可是……」
於是,美人歌舞間,他似又找到了隱居花濃別院時那種平淡的歡樂。
見得二人進來,她只將目光凝望向韓天遙,那淚珠已一顆接一顆滾落下來。
韓天遙忽然笑了起來,「好,我且去看看……看看她怎會死得很慘吧!」
纖纖愕然,低頭瞧著披帛上的芍藥,忽低低道:「我也不喜歡。我這就去換了!」
韓天遙掃了趙池一眼,將他盯著聶聽嵐的焦灼眼神看在眼裡,便知聶聽嵐必是他相助著離開相府,並引到這裏落腳。
趙池越發心都被揪著似的疼起來,焦急道:「聶姑娘,你別哭啊!有什麼事兒儘管告訴侯爺,他……他必會為你做主。」
「她?」
聶聽嵐哭道:「他自然還在相府。今日他輪值,我才託人帶訊給趙公hetubook.com•com子,喬作粗使丫頭逃了出來……若他察覺,必定追過來,再不知會用怎樣的手段對付我。」
醉生夢死。
裡間,則是十一帶狸花貓住過的碧紗櫥。
「我們必定不會再管你的事。」
韓天遙退了一步,聶聽嵐竟抱得極緊,寧可撲倒于地,都不曾鬆開她的手。
誰能想到,這男子狠心絕情起來,竟能和厲奇人那個禽獸一樣毫無人性。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形容她眼底的失望和絕望。
聶聽嵐匆匆掩住衣襟,失聲哭道:「是……是厲奇人那個怪物,怪物!朝顏郡主被施相關押,施相才流露想毀了她的意思,他便主動請纓,欲對郡主施暴。不料郡主剛烈,用計將他變成了太監,為保清白又毀了自己容貌,故而鳳衛恨他入骨。當日在獄中想占郡主便宜的那些人,先後因為各種原因被調開,然後悄無聲息遇害,——想來都是皇上或郡主在暗中安排。獨這個厲奇人武藝高強,齊三公子多次派人截殺都未成功,他也害怕了,大部分時間都龜縮于相府之中。見施相還有疑我之心,他主動提出試探或審訊於我,於是……」
「你也不許再見她。若缺女人了,我送你幾個如何?」
不一時,趙池匆匆入見。他額上尚有汗滴,面上有顯而易見的惶急。
旁邊尚有軟榻,是當日十一最喜卧著的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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