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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風流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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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梅,雪影素心(四)

第239章 梅,雪影素心(四)

小太監拭著驚出的汗,轉頭看向背對他們站著的南安侯,一時便有些疑惑。
宋昀垂頭聆訓時,十一在外聽了良久,也步入殿內行禮。
雲太后怒道:「皇上願不願,還不是聽你們攛掇的?本就是個面軟心慈的,只顧念著扶立之情、念著夫妻之情,這是準備將大楚的江山拱手送人嗎?最可惡的,居然調唆顏兒跟著胡鬧,一個個都昏了頭了?」
「這個……也是。」雲太后瞅著養女,越發頭疼,「再不知,清遠為何把你教成這樣……腹中有了孩兒,不是更該為孩兒著想嗎?」
十一低頭瞧瞧自己的腹部,那個冷硬的男子身影恍惚在腦中飄過。她捏緊拳,唇上卻轉過笑意,「當下還是趕緊處置好北境之事要緊。其他的……太長遠了!」
十一便不只太陽穴疼,連胸口都悶悶地疼起來羿。
她輕輕鬆鬆走了過去。
雲太后震怒,擊案道:「你說什麼?」
雲太后驀地想起死去的宋與詢和離開的宋與泓、尹如薇,頓時心底一痛,神色便和緩下來,忙令人挽起她,說道:「顏兒怎麼也來了?太醫總跟我說,你需得好生靜養才行。」
十一若無其事地笑,「他是皇上,如今有皇后,日後也會有許多妃嬪,難不成我還攔著?古來和-圖-書帝王不都是這樣,新人跟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往個竄著,哪裡割得完?」
雲太後面色便冷下來,「你不怕施銘遠動別的念頭?」
願賭服輸,果然還算是個男人。
謝璃華也似震驚,她抬起通紅的雙眼看向宋昀。
走到階前,她趔趄了下,嚇得殿外迎候的小太監腿都軟了,急忙上前挽扶。
小太監揉揉眼,繼續垂手侍立於宮門,期待自己有一天能有南安侯那樣的氣度,即便不聲不響站成一顆樹,也能有種高徹冷峻的風采。
那樣的明亮,折射著黃色琉璃瓦上炫白的積雪,刺刺地扎著眼,讓她一時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
宋昀也不答,再叩首,然後拉過謝璃華,站起身掉頭便走。
十一怔了怔,才道:「母后,你幾時見我和那些女人計較過?」
十一擺擺手,自己上了階,卻又走得很穩當。
宋昀匆匆步向殿內時,正聽雲太后在怒斥道:「素常看你還算懂事,總以為和你那舅舅到底不一樣,凡事知道些輕重,不想如此不賢!你舅舅要任用那兩個雜碎為將,當我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如今他比皇帝還少什麼?無非那點兵權!如今把腦筋動到那上面,真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腹和圖書部隆起,容色雖比先前美貌豐澤了些,眉眼卻不復往日的鋒銳張揚,此時從陽光底下走來,眸底竟顯得格外幽黑。
一定是他看錯了吧?
她疑惑地看向十一,「雖說女人善妒不是好事,可若是真喜歡一個人,又怎會沒有醋意?容得了便是好的了,哪有這樣幫著的?」
陽光真的很好。
十一道:「太醫倒不曾和我說什麼,這個月飲食走動已與尋常無異,有時也練劍活動活動筋骨,身體比從前還要康健不少呢!話說,皇上時常到清宸宮走動,小觀也不時帶來朝中訊息,這北境之事,兒臣倒也覺得並無不妥。」
雲太后道:「新人再多,也需你自己爭取,方能永葆愛寵。你瞧你父皇後宮又何嘗清凈過?可讓他記掛的,還是最初的柳良縷;陪他到最後的,還只是我而已!」
瞧這模樣,當是謝璃華的玲瓏妙語也不曾解去雲太后的怒意,竟當著韓天遙的面發作了圍。
十一尚未回答,宋昀已道:「兒臣不怕!兒臣只需母后相信,兒臣不可能只顧一時痛快,倒持太阿。母后不想被人踩到腳底,不想敗了這大楚江山,兒臣更不想!這是宋氏的江山!」
謝璃華驚惶,低低叫道:「皇上,萬萬不可如此,萬萬不可……」
https://m.hetubook.com.com宋昀頭也不回,竟真的帶她沖了出去。
雲太后許久才能長嘆出一口氣,「他當真要氣死我!到底……到底不是自己養的……」
謝璃華跪在下方,叩首道:「母后明鑒,兒臣既嫁入皇家,心心念念,必以皇上為先。舅舅任命將領之事,兒臣並不知情。若皇上不願任那二人為將,兒臣勸說舅舅改了主意便是。」
他素來溫和,即便平時有所異議,也多是婉言相勸,雲太后再不料他忽然頂撞上來,不由怔住。
雲太后氣得手足發冷,渾身發顫,拉過十一道:「你看……你看他,這就是我的好皇兒!這就是大楚的好皇帝!」
十一笑了笑,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
宋昀竟無半分退怯,依舊跪于雲太後跟前,直直看向她,說道:「母后若認為兒臣無政之能,母后可以與施相商議,廢去兒臣帝位,另擇賢明之君,兒臣願帶璃華、柳兒退居田園,絕無異議!」
雲太后冷笑道:「什麼權宜之計?說到底,他只是要保他施家富貴齊天!皇帝只顧一時痛快,倒持太阿,授人以柄,到時愈發不可收拾。咱們母子被踩到腳底尚是小事,萬一保不住這大楚江山,到時拿什麼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十一揉了揉不知為何突和圖書突突疼痛起來的太陽穴,舉步隨宋昀入內,正待與韓天遙擦肩走過,韓天遙忽一伸手,似又想拉她。
一呼一吸間,都似有斷裂的冰棱猙獰刮過,痛意如此尖銳。
剛要冷冷橫過去一眼,卻見韓天遙的手已經縮了回去。
那個像樹一樣「長」在那裡的男子,剛剛真的伸出過手,打算攔住貴妃娘娘?
謝璃華強忍著淚不肯失態,只哽咽道:「兒臣不敢!兒臣不敢!皇上更是一心只為江山社稷著想,怎會拿江山去報恩?」
雲太后也不叫他起來,沉著臉道:「她從前不知情,如今還不知情?敢情你們都拿我當猴耍著呢?昀兒,太祖皇帝打下這江山不容易,歷代守這江山也不容易,你可曉得輕重?」
宋昀道:「兒臣自然知曉。可北境之事容不得再三拖宕,若不允施相所薦大臣領兵,他疑慮之下必會阻攔。令那兩位領兵,也是權宜之計。」
她和宋昀本非親生母子,各有顧忌,彼此間便不得不多出幾分客套疏離,平時多壓著性子。
十一明知宋昀故意留下自己收拾這個爛攤子,當下又是著急,又是著惱,生恐將母后氣壞,忙扶她到軟榻上卧了,一面倒來熱茶給她喝著,一邊溫言安慰。
他聞得雲太后召見韓天遙,明知為著何事,遂先遣謝和-圖-書璃華過來請安,順便探探動靜,自己則到清宸宮約了十一同來。
他自然不會曉得,那個冷硬得像石雕、像樹木的男子,其實也不過是尋常的血肉之軀。
韓天遙不欲令皇后尷尬,自然避開為妥。可雲太后相召之事尚未問完,他便只能在外相候了。
雲太后皺眉看向她,「素日後宮你爭我斗,我見得多了,倒不見你這種真心實意為別的得寵后妃說話的。」
雲太后啐道:「不敢嗎?我怎麼瞧著,就沒你和你舅舅不敢的事兒?」
但云太后性情原就強硬,此時怒氣上來,便有些口不擇言,只差點沒指著宋昀鼻子訓斥。
回頭看時,他似根本不曾動彈過,依然沉默地斂著手,如一株冷冷的孤松峭立,不合時宜地將周圍的陽光都凍作了清寒的冷霜。
若是皇子,若能將中宮那位扳下,或設法令中宮無子,這江山還能是別人的?

宋昀連忙奔入殿中,叩首行禮道:「母后息怒!母后息怒!任命范成、莫則為將之事,施相的確曾與兒臣商議,但此事璃華並不知情。」
十一溫言道:「母后,皇上素來溫厚,今日大約是氣急才說這樣的話。皇后雖是施相養大,但看她行事,對皇上還算真心實意,倒不像偏袒娘家的,皇上難免會護著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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