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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一諾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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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雕刻時光(三)

番外 雕刻時光(三)

陳子嘉本來是在走著,忽然就停住了。蘇智看到他眉心一動,細細的紋路一晃即逝,迅速又平展的展開。
結婚後他跟應晨一起閑談時說起蘇措,應晨也非常贊成陳子嘉的觀點,進而一條條的分析說:「你們都倔強,認準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你們明明對外人可以和顏悅色,偏偏就是對彼此很兇;你們雖然看起來都不管對方的事情,可是偏偏又那麼關心彼此……」
瞧見蘇智臉色的巨變,應晨的聲音不自覺的拔高几分:「你擺出這個臉色給誰看?我說對了,你就是還在想她,不然你不至於現在還跟她有聯繫。我真想知道,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讓你跟我一起出國,真的就委屈你了?」
陳子嘉於是就說了句話,我現在才發現,你跟蘇措原來這麼多地方都相似。到底是在一個家長大的啊。
陳子嘉盯著蘇智手裡的宣紙,說:「真的忘記某個人,不容易做到。」
蘇智目瞪口呆的聽著,半晌之後才想起咆哮:「是米詩乾的?居然是她?我一早跟你說過她偏執得厲害,你還不在意,平時事事順著她的意思。說到底,阿措就是差點死在你手裡。陳子嘉你對的起我啊,枉我還把你當朋友,我真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眼睛。敢情阿措不是你親妹妹啊!我告訴你,如果我妹妹有個三長兩短,我……我……」 聲音到這裏已經難以維繫,蘇智狠狠吸了兩口氣,終沒能把這句話說下去。
馮詠前腳走,蘇措後腳就來了。她跟他說:「我跟馮詠說過你有女朋友了,可是她還是要來看你,我阻止不了。你們剛剛聊了什麼?」
蘇智沒有著急說話,他把書插回書架里,才側一側頭,直視蘇措審視的目光:「沒必要,還見她做什麼。」
畢業前兩人就已經住在一起,到現在已經一年多,對方的生活習慣全部都了解,說結婚,除卻法律義務責任那一套,對他們的生活的本身來說,是沒有多大影響的。後來陳子嘉蘇措結婚後,起初就鬧出不少笑話,蘇智為此取笑他們很多次。
一旁的陳子嘉忍不住微笑:「在學外語上,她比不了你的。」
「怎麼,還看不得?」應晨尖銳的回了一聲,「她最近要回來了,是吧?」
他倆情緒不好,獨處的時候都是板著一張臉,搞的一個宿舍的男生氣氛都相當壓抑,偏偏沒人敢跟他倆提意見,只是怪不乏好事者前來探問蘇智跟應晨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是什麼表情都沒有的回答一句「性格不合,分手了」。
答案在意料之內,蘇智從嗓子里擠出一聲笑。
最後他還是見到了。馮詠依然嬌小,她比蘇措矮了十多公分,跟他比起來高度差距更是懸殊,恰好可以靠上他的胸口。除去這個,她跟當年幾乎是判若兩人。她頭髮給染成了金色,披在身後,從背影上看,跟學校里的西方留學生幾乎一致;她帶著楚楚動人的笑容,說話的時候伸出白凈的手,指甲油反射著路燈的光芒,好像十指均在紅色的漆里浸泡過。
蘇智神色稍微一緩:「我不可能跟她再有任何交集。但是,如果你願意跟她聯繫我不能管。」
幾天之後他收到了馮詠發給他的郵件,信里洋洋洒洒的寫了一大篇,說她從未忘記過他,說她現在才知道,自己到底是錯了。她最後在信里寫:你知道么,當年你跟我說分手,跟我說不會等我的那天,我哭了一個晚上。之前我一直認為,就算我們分開了,我們的感情依然可以延續,可是沒想到,你一刀斬斷了我們的關係。我後來不停的想那句話,反覆的想,不停的想,想了很多次,想得都睡不著覺。蘇智,你真狠心啊。女孩子對你來說,太容易得到了,你就那麼不珍惜,是嗎?
婚禮的當日只https://www•hetubook.com.com能用一團亂麻來形容,陳子嘉那天早上才匆忙趕到。時間是如此的倉促,都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他就開始履行伴郎的職責,開始了一整天的忙碌。他們雖然時常在一起,卻沒有任何時間交談,加上後來又有些醉意,更不能說上什麼話了。
在書房裡看到陳子嘉的時候,正是半夜。這棟海邊的房子在整日的喧鬧之後再度恢復了寧靜,若在窗邊駐足,可以聽到夜風流淌的聲音。
回頭看他一眼,蘇措輕聲說:「哥哥,馮詠前兩天聯繫我了。她明天回國,我會去接她。她大概會在市裡呆兩天再回去,你要不要見見?」
蘇智只好瞪著眼睛不說話,聽到這樣的分析也忍不住相信了,也想不出什麼辯駁的詞語。
蘇智看了看他手裡的書,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你以為阿措會來么。」
蘇智看那個神情,曉得自己說的話再次付諸東流,從此之後,他也再沒提過這個話題。外人能橫加干預的感情也就不是真的感情了。
先是閃出個深深的笑意,陳子嘉再若無其事的開口:「原來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個。只是,放棄蘇措,這不可能。我不會答應你。」
分手的那時候蘇智沒想到還能跟應晨再複合,最後一起出國。他跟應晨的僵持關係延延續了整個大四上學期,最終鬧得盡人皆知。其間他們在學校里有不少機會碰面,如果她跟米詩或者其他人一道,蘇智就客客氣氣的打招呼;如果她獨身一人,他表情僵硬的笑一笑,逃一般的迅速避開,走出很遠后才敢悄悄回頭看應晨的表情,雖然因為隔得遠,他一次也沒有看清楚。陳子嘉勸他,可是他習慣性的置若罔聞,一幅「誰也拿我沒轍」的樣子。
蘇措的聲音聽起跟以前毫無二致,她一番勸說最終使得蘇智打消了回國的念頭。那段時間他的確也忙,馬上來臨的考試逼得他姓什麼都快不知道了;但更多的原因是他不想見到陳子嘉,不是不知道陳子嘉心裏的絕望悲涼,可是蘇智就是對此無法釋懷。此後的一兩年的時間里,他都沒主動聯繫過陳子嘉。外人看來,他們已成陌路,割席分座亦不過如此。
好像沒注意到這尷尬的時刻,蘇措隨即站起來返回學校上自習;陳子嘉眉頭一皺,抓起書包追了出去,留下蘇智和應晨自己解決內部矛盾。
蘇智震驚的看著蘇措離開的背影,再回頭看陳子嘉,半開玩笑半真心的說:「阿措欠你多少錢沒還?怎麼忽然躲得那麼厲害?」
蘇智為此一直深深感激應晨。蘇措自然更加感激,考級成績下來后不久便興緻勃勃請他們吃飯,話題自然是離不開英文。一頓飯吃到一半,蘇智聽到陳子嘉問了句:「蘇措,你有沒有出國的念頭?」
研究生畢業的前夕,陳子嘉跟著他的導師來法國,他帶著他遊覽巴黎,春日如此完美,兩三年不見的好朋友再次重逢本該是溫暖燦爛,可因為刻意的生疏太久,都已經忘記了怎麼熱情:蘇智好像第一次接待客人那樣,毫無章法的介紹說,這個地方,你肯定知道的;那裡,你也知道的。傍晚的時候兩人來到蘇智就讀的大學,蘇智到處指了幾下,還是一慣的語氣,噢,全世界的大學都這樣,也沒什麼好看的。
隔了那麼遠,蘇智還是能聽出這句話他說得前所未有的鄭重和強勢態度,每個字說出來都獃著巨石用力砸到地面上的氣質,話語里所蘊含的分量使得蘇智語塞了片刻。陳子嘉趁著這個難得的沉默空隙說:「昨天我就想告訴你這件事。只是,阿措一直昏迷著,我沒勇氣拿起電話告訴你。她醒過來的時候,我又什麼都忘記了。」
應晨叫他的聲音從海關入口https://m•hetubook•com.com傳來,蘇智側頭揮一揮手示意自己聽到了,再小心的收好手裡的那張宣紙,本來想說的話就此剎車。
起初認識蘇智和蘇措的人,最初的感覺只是他們五官很像,觀點脾氣是絕然不同;可是認識的越久,越會發現兩兄妹對大事的態度實在差不多。
蘇智抬頭。
蘇措相當吃驚的看陳子嘉一眼,搖了搖頭,一臉毫無興趣說:「在國內很好,我不會出去。」蘇智因為這句話頓有知音之感,抱著蘇措的肩膀,熱切的說道:「到底是我的妹妹啊,所以想法都那麼一樣啊。」
豈止想打人,蘇智那時候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陳子嘉在電話那頭說著話,蘇措受傷的場景在他腦海里播放過千次萬次,每個細節都清清楚楚;早已想好了如何交待,他的每個句子都很流利,連停頓都很少;他的聲音是一慣的平穩淡定,或許還有點別的東西,但是蘇智無心顧及,把耳朵貼在聽筒上,恨不得把他說出的每個字都吞下去並加以消化:「我回來的第二天,米詩也跟著回國了。我回學校,她也跟著我到了學校。我跟阿措在食堂門口分開后,她就傷了阿措。那把刀子是她臨時在學校里小店買的。我趕到的時候,來不及了,阿措胸口正插著那把刀子,血把刀身染紅了……我叫了救護車,米詩嚇得不會走路了,頓在地上發抖,我讓她家的人把她接回去,」說到這裏,他稍稍一頓,「後來救護車來了,我抱著她上車。醫生說阿措的傷口雖然深,出血卻不太多,應該沒事。她情況穩定,唯一的險情是手術后忽然的一次休克,醫生又說手術很成功,不會出現問題。」
大學四年的生活蘇智過的基本上順心順意,在外人眼裡絕對是學業愛情兩不耽誤。畢業的時候學院舉辦了一個聯歡會,他被推舉為學生代表之一發言。被師弟師妹問及是怎麼做到這點的時候,他很坦誠的說:「起碼有一個原因是我不願意被我的妹妹比下去。她成績非常優秀,我是哥哥,自然也不能輸給她。」
「讀書太忙,也沒太多時間考慮這些,人生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前面這句陳子嘉彷彿是隨口說的,帶著玩笑的意味;到下一句的時候卻語氣恢復成那種「陳子嘉式」獨特的淡定語調:「起初,我不是沒想過算了。」
蘇智一副生人勿擾樣子返回宿舍,卻發現臉色同樣難看的陳子嘉;那段時間陳子嘉感冒得厲害,但他臉色表露出的陰鬱程度,遠非感冒所能製造的效果了。兩人同時看到對方眉頭鬱結不得舒展的樣子,一愣之後只餘下相視搖頭苦笑的力氣。
聽到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措立刻斂聲,回頭對著來人笑了笑就急速的離開,甚至都沒給陳子嘉任何時間開口說話。
蘇智給她說中心事,無名惱火襲上心頭,硬邦邦的扔出去一句話:「你也太多心了。怎麼能想到這裏?」
那兩個月蘇智不跟應晨一起上自習,平時也刻意跟陳子嘉保持距離,走到哪裡都有人問「應晨怎麼沒跟你一起上自習」,「你怎麼不等陳子嘉」之類的問話。獨來獨往的堅持了兩個星期,蘇智在人生中第一次覺得寂寞。尤其要命的是,偏偏這份寂寞還是他自找的,連抱怨都找不到人。他忽然很想知道,蘇措大學幾年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獨來獨往,有沒有覺得寂寞?
他們的爭執已經引起了店內其餘人的注視,兩人把各自的氣焰壓下去一點,冷靜的走出飯店。
「現在都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吃藥只是為了預防,有備無患。」陳子嘉把藥瓶放回衣兜里,笑道:「你一生也就結一次婚,我不多喝點酒怎麼划算。」
注意到書房門下的燈光,蘇智有點吃驚,推門走了進去。
https://m.hetubook.com.com了得到答案,他特地去華大圖書館攔截蘇措,得到了她的回答:「我沒什麼好怕的。你以為我是你么?」
這番話說到最後,陳子嘉思維慢慢回歸,已經流暢的多。
「儘力而為吧。」蘇智苦笑。
「我以前不願意承認,可是現在想來,一直以來,我到底不夠關心阿措,很多細節注意不到,還不如你對她關心更多,坦白的說,我或許也沒什麼資格來怪你。可她始終是我的親妹妹,小的時候我跟她說,要保護她一輩子……我現在只希望她幸福。她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她願意懷念誰就懷念誰,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今天既然見了面,很多話也沒必要再藏。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請求你,放手吧,這樣對你們都好。」
陳子嘉的聲音陡然恢復鎮定:「蘇智,你怎麼罵我都行,的的確確是我錯了,我會負擔起全部的責任,你讓我做什麼都行。不過,隨你怎麼說,我都不會離開阿措。」
聽他交待胃病的情況完,蘇智無奈之極:「事先你應該告訴我們。如果知道你有胃病我怎麼會讓你當伴郎,喝那麼多酒。」
「你要去參加婚禮?」蘇智冷冰冰的問她。
那次分別後,再次見面已經是蘇智結婚的時候了。那時他已經工作大半年,而陳子嘉也即將畢業。工作后往往分外懷念讀書時的清閑,尤其在異國他鄉,總是找不到叫人踏實的歸屬感。結婚前他跟蘇措聯繫,她那邊熱鬧的很,許多人熱鬧的說笑,愉快的笑聲非常有穿透力,蘇智陡然放心了,然後覺得,她不來參加自己的婚禮也很好。
蘇智盯著屏幕發獃很久,然後抱著頭,表情深深的埋藏到了雙肘之中。
蘇措學不好英文,還在讀中學的時候蘇智就有所察覺,不過她那時似乎每門功課都不算出色,相比起來英文不好這一項不顯得突兀。不過,上大學之後這一點就表現得非常明顯了,兩次英語考級都是在應晨的大力幫助之下才危險的過線。
陳子嘉想起那日他追出去,小心翼翼的給她說出國的好處時得到的那句回答。蘇措禮貌的聽他說完,快速的抿一抿嘴,歪了外頭看他,用清越的聲音說「謝謝你。說到底,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實在沒什麼關係」;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咳嗽,沙啞著嗓子艱難的開口說道:「我糊塗了,不知道。」
他們談的話題很空泛,一百年前說或者現在說區別都不大。三四年不見,大家都改變了許多,他們甚至都找不到共同的話題了。馮詠幾乎不提在國外的見聞,就是一個勁的問這幾年他過的好不好,現在在學校里是不是依然受歡迎,又問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發展得怎麼樣。這麼聊著天,兩人氣氛不可抑制的冷卻下來,前一句說過什麼,幾秒之後也就忘記了。蘇智驚訝的發現自己跟她道出「再見」兩個字的語氣竟然可以絲毫不帶著眷念,就像當年他在她出國前夕說的「我們分手吧,我不會等你」那句一樣乾脆。
就蘇智知道的那些情況而言,讀博士的這幾年,陳子嘉學業蒸蒸日上,感情生活一片空白。他從來都沒有女朋友,想到這裏他不覺搖頭:「這麼些年,又是何苦。」
陳子嘉目光灼灼,帶著讓人震驚的光彩:「我是想過,如果阿措無論如何不喜歡我,不論我多麼不甘願也只能放棄她;可是如果情況相反,哪怕她對我只有一點感情,我都不會放棄。我能確信,她對我不一樣。只要喜歡一個人,無論如何都會留下蛛絲馬跡。她從來都不看我的眼睛,對別人,她那麼坦然,甚至面對許一昊都比面對我坦然。只是她瞞的那樣好,有的時候我也糊塗了,分不清楚她的意思。直到——」
在蘇智極度震撼的目光下,陳子嘉頓一m•hetubook.com•com頓,第一次跟人提起這件事:「她受傷的那次,她昏迷了大概二十個小時,那段時間,我都在她的病床邊。她自己是不知道了,可是我知道,我聽得清楚。昏迷的時候,她抓著我的手不放,叫的是我的名字,只是我的名字,一個字一個字的叫我,就像她剛上大一的那個時候。那時候我就想,這輩子,我永遠不會放棄;不論用什麼辦法,我都要得到她。我不會讓她活在過去的記憶里自我折磨,我要她重新生活。」
應晨頓一頓:「不去的。」
他進去的時候,陳子嘉正在吃藥,看上去臉色實在不好。蘇智隨後才知道,那三四年的時間他在國外過得非常辛苦,經常不能好好吃飯,終於遺留下了慢性胃病的毛病,好幾年的時間里都隨身都帶著胃藥。
沉默片刻后,應晨冷冷的說:「是因為馮詠,對不對?」
「沒什麼大不了的。」蘇智表情淡漠,對著剛回宿舍的陳子嘉打了個招呼。
蘇智重重把手摁在桌面上。認識應晨至今,他從來沒這麼惱怒過。「你看我郵件了?」
這句話聽得蘇智當即變色,厲聲說:「米詩?」
畢業之後,臨上飛機前,他跟陳子嘉話別時提起這封郵件,忍不住悵然若失:「當時不過是為了斷了後路。我從來不相信遠距離的感情能維繫很久。我一直固執的認為,無論是誰,只要踏上異國的土地,以前的事情就會變成遙遠的過去,我很難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失去,我那麼排斥出國,原因也是因為這樣。我當時求過她不要走,她拒絕了。所以我跟她說那句話,也是在賭氣了。她誤會我是那種三心二意的男生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第一次知道被誤會會帶來這樣的感情,可是因為是她,我也不願辯解。」
這句話成了他們分手的最直接的導火索。堆積一兩年的矛盾半個小時內猛然爆發出來,好比洪水決堤,誰都堵不住那條裂開的口子,彷彿在泄憤一般,很多本來不是出於本意的話一句句的從嘴裏蹦了出來,心理某個地方血淋淋的,但是又詭異的暢快。
蘇智其實也知道,他跟應晨總是會結婚的。他們曾經鬧的那麼厲害都沒成功的分手,大概是一輩子都不會分開了,既然無法分不開,那就只有結婚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蘇智看著陳子嘉,終於微微有些動容。他發現,自己早就不再怨他。
蘇智凝視他,無聲的嘆了口氣。他哪裡是真不知道?只不過,對於不願深想的事情,人類寧願選擇不知道,那樣,生活會容易得多。
陳子嘉冷靜的看他一眼,用貌似閑談的語氣開口,開口:「那裡是體育館吧。想起我們讀本科的時候,很喜歡去學校體育館打球,玩得大汗淋漓,非常盡興,系裡的同學被我們帶動,也經常組織比賽。我記得觀眾倒是不少,可是阿措都沒來看過我們。」
回過神來,應晨重重的聲音傳入耳中:「別人的女朋友哪像我這樣,什麼都在為你考慮好,你呢,什麼時候為我考慮過?你連一次生日禮物都沒有給我送過……還有,我花那麼多時間為你妹妹補習英語,現在我不過看了你幾封郵件,你就對我發脾氣?」
蘇智想起大學時代兩人的爭論,清楚的知道這樣跟陳子嘉辯駁下去毫無成效,一直以來,似乎除了蘇措,陳子嘉想做的事情從來沒有做不成的。他冰冷的說:「多說無益,你讓阿措接電話。」
「誰要你負責?再負責下去,我妹妹命都沒有了,」蘇智氣的想拿頭撞牆,他拍著桌子,口不擇言,「不用你去煩我妹妹了,你馬上離開她!我明天就回來。我現在才覺得阿措不喜歡你,還真是對的。你哪裡有錯,錯的是我,為什麼讓阿措去機場接你,為什麼要介紹她給你認識,為什麼不早點阻止,不然哪裡會發生今https://m.hetubook.com.com天這種事!」
從此後他都沒用過那個郵箱。
半晌后陳子嘉的聲音才從電流的嘈雜聲里獨立出來,此時他維持的冷靜再也裝不下去,音調怪異得厲害,像大腦神經不能控制喉舌:「何必你來跟我拚命,我自己都不放過自己……好在她沒事……你說得對,米詩的確有輕微的偏執症,她有錯,但說到底也是為了我,我對不起她。錯誤全在我,我早可以把事情處理好而沒有……我只恨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我不是阿措。這一切,全部是我的責任,我會負擔起責任來。」
走了一路,也爭了一路。蘇智的火氣半點沒有消,反而在肺腑中越燒越旺。認識應晨以來,次次都是他屈從她的意見。她對他的干涉已經蔓延到他生活的每個角落,學二外是她的建議,參加什麼活動也是她說了算,他這兩年買的衣服,甚至是內衣都是按照她的意思選的。這些他一句反對意見都沒有,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可沒想到,現在居然連他的郵件都要關注。
應晨不安的看他一眼:「你不要這麼反應過度。我前兩天上網的時候碰巧遇上了她。她以前的性子都改了,提起陳子嘉的時候反應也很正常,還說她準備結婚了。」
「那時候很奇怪,除了長得有些象,你們怎麼看都不像一般兄妹,」陳子嘉接著說,「她不來找你,你不去找她,有事情你們也很少跟對方商量。你不知道她的生日,你跟應晨分手,她也不過問。」
略微思考後,蘇智退回兩步,接著說:「阿措既然去了西部念研究生,未必想過再回去,我知道她絕對可以在偏僻的地方呆一輩子。再說,你父母也未必會答應,他們會讓你等下去?」
「有的時候我想,如果不是我來找你,那時候你也就跟阿措一起回家了,我們大概也就真的沒有希望了……」說到這裏應晨自嘲般的笑了,有意無意的說,「哎,我怎麼會遇上你了,前幾天米詩跟我說,不論誰遇上你們倆兄妹,就掙不開了,就像劫數。」
結婚就是麻煩的代名詞,中國的婚禮講究甚多,而他們都是獨子,在各自的家庭里備受疼愛,長輩自然不能允許草率結婚。雖然婚禮大都是應家這邊的人籌辦的,可是作為主角,吃苦受累是免不了了,無奈和甜蜜攪和在一起。應晨對待婚禮相當認真,每個細節都要親自過問,他也成為她必須過問的內容。蘇智苦不堪言,不得不有求必應,有問必答,還不敢提反對意見。就像陳子嘉形容他的,生活瑣事方面,他永遠都是出於下風。
陳子嘉笑笑,半晌后回答:「其實我猜到她不會來。」
爭吵了一路,蘇智也累的夠嗆。聽到她提起蘇措,他忽然不想再吵,疲憊的說:「原來是這麼回事。是我們欠你的。以後,我們兄妹不再麻煩你了,行不行?」
不過一桌其他二人臉色不約而同的難看了幾分。蘇智此舉也是無奈居多,每次說到出國的話題,他跟應晨之間不是冷場就是吵架;他以為拉上蘇措可能會好點,也不至於太過勢單力薄,就算產生爭執還能處於二比二的不敗地位,可完全沒想到拉上了蘇措,氣氛反而更糟。往常這種時候,陳子嘉通常會在兩人之間圓場;不過今天他看了蘇措一眼,沉著冷靜的,就是一聲不吭。
幾天後陳子嘉終於發現他們的確是真正分手,應晨這段時間眼淚婆娑的樣子他也看在眼底,數次堅決的追問蘇智原因,循循善誘般勸說他冷靜,卻被他一句話噎了回去:「那天晚上,你被阿措氣成什麼樣子,我沒問你什麼,你也不要問我。」
「我知道,我怎麼會不記得你那個樣子,好像一輩子的憤怒在那一瞬間都爆發出來,我都不敢勸,」應晨邊嘆氣邊點頭,「你把陳子嘉罵得狗血淋頭,如果他在你面前,你估計都能打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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