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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瘋狂的像這樣大叫。

只容納了我們兩個人的空間。恍惚覺得這裡是無時間、無聲響、無距離的聖地。

一愣之後，大腦開始回想，是因為什麼開始學圍棋的呢？又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跟你下沒可能贏，不過是早輸晚輸的問題，」我摁了顆棋子下去，「雖然我棋藝不好，但別人的水準如何總能看出來。」

「昭然若揭，」我說，「李迫大夢二十年，塵世外已過二十年。我就是是那種感覺。」

於是紅著臉再強調一次：「蘇措，這是，這是真心話，我沒有別的意思。」

既然輸贏已定，對戰起來我也放鬆很多，只要是跟她下棋，輸了也無所謂。

「教過的，」蘇措答了句，「江為止，小心說話分神，再輸了呢。」

「不是輸贏的事情，」蘇措抬起清澈的眼睛，「我對現在黑白的格局有興趣，我想看看你正常發揮，我們兩對下到最後是會變成什麼局勢。再下一局的話，就不是這個局勢了。」

她輕輕嘆息。

她娓娓道來，在舒緩的敘述中，她小時候淘氣的樣子在我腦子一閃而過，想必她小時候是個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女孩把。沒來由的微笑起來，「後來？你學到了什麼份上？」

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看和圖書著她隱忍而痛楚眼神，居然連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除了那毫無疑義而有廉價的「對不起」。我怔怔的，失去了語言。

「你沒有猜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她盯著虛空中並不存在的東西，極慢的開口，「所有可能性中最壞的那一種。」

那時候第一次知道父親不是自己的生父。

「我怎能在別人的苦難面前轉過臉去？江為止……你就是這種人。」

只是沒想到代價那麼大。生命的冷酷，現實的無情，活著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了，現在不過是再失望一次。

她態度堅決，我爭不過，只得依從。

「下錯了，」蘇措手指點在我剛剛落下的黑子旁邊，「把你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這子一下，滿盤皆輸。」

蘇措下棋的認真，只從她看著棋盤棋子的熱切目光和渾身散發出來的專註就能感覺到。我熟悉那種光芒，我彈鋼琴的模樣，應該也是那樣。

她徹底的沉默下來。風吹得窗帘晃動，光影交錯。

「是嗎。」

彷彿被涼水澆到了頭，我倏然一驚。

「我下圍棋，機緣的話要說也是有的。大概是四歲的時候，跟爸爸去親戚家拜訪，在院子里看到有人下圍棋，就迷住了。我清晰的記得，他們的棋盤是和-圖-書用牛皮紙畫出來的，棋子呢，是黑白色扣子。我在那裡站了一個下午，都不覺得腿軟。

「這些話你不用對我說也沒關係，因為我告訴你關於我父母的事情，你覺得歉疚，於是用你的方式安慰我嗎？」

「我剛剛開始學棋的時候，父母非常支持；等到我經常參加比賽的時候，他們不在了。」

蘇措默了片刻：「讓你陪我下棋，浪費了你的時間？」

「那時候我跟哥哥一起什麼壞事都干，淘氣得像個男孩子。爸爸認為圍棋磨練心性，恰好我又喜歡，送我來少年宮學了圍棋，嗯，就是在這個教室，我是最小的學員，那時候覺得這間教室大得驚人，」她邊說邊伸手一指，「我下棋喜歡坐靠窗的位子，因為明亮，棋子的任何細微變化都在我眼裡」

反問之後，她手指尖不動了，表情也有了微妙的變化。我覺得她很困惑，但其實我自己比她更困惑。以前沒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經歷，犯錯了完全不知道怎麼補救。只覺得血都擠到了臉上。

窗帘早已拉開，陽光直直照射進這個房間。因為太過明亮寬敞的房間變得寂靜起來，連棋子敲擊期盼的聲音都柔軟的消失在光芒中。

然而身體沒有了，所謂的失望也只是笑話。www.hetubook.com.com唯一能做的，就是獨自坐在這間空曠的棋室，等著時間流逝，等待一切的一切歸於沉寂。

「我？」

爸爸個子不高，長相非常平凡，跟漂亮高挑的媽媽走在一起，世人都說不般配；我跟爸爸走在一起，不熟悉的人壓根不相信我們是父子。他們說，哎呀哎呀，眉眼，笑容，嘴唇，五官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嗎。

意識到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贏過蘇措，已經是半小時后的事情。

我才發現還有這一層深意，定睛一看，真的，辛苦做成的眼被自己堵死了。只好無奈的攤手一笑：「再來一盤吧。」

「我學棋的原因和你不一樣，理由你聽了或許會覺得很可笑吧，」我伸手撫上太陽穴，「初三的時候，有段時間總是睡不著覺，就用下棋打發時間。」

陽光從她指尖和髮際滑過，我心馳神盪，克制住複雜的思緒，問她：「你跟老師很熟，她以前教過你嗎？」

直到生物課上，老師講遺傳因子，顯性基因，隱形基因，我父母都是單眼皮，唯有我是雙眼皮；又背著父母去查了自己血型，拿著化驗單，雙手發抖——A型血和AB型血的父母怎麼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

看到那個女人跳江的時候，如果當時狠心一點，如果當ｍ•heｔubｏｏk.ｃｏm.cｏm時再自私一點，如果當時再猶豫一點，哪怕再猶豫幾秒鐘，我和她都不會淪落成現在這樣，陰陽永隔，永不相見。

蘇措看著我。從未見到女孩子這樣畢直的眼神，我時常想起她那雙眼睛，想起那雙眼睛里流露出來的一切情緒，可繞是我想象力再豐富，還是沒想到，那雙靈氣逼人的眼睛里，輕輕流淌著的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溫柔和最動人的美麗。

大約是我棋藝太糟，她應對極快，甚至都不思考棋子為什麼在這裏不再哪裡，我剛剛一落子，她的棋子也立刻貼在了棋盤上。

「失眠？」

幾秒鐘后蘇措比我更快的振奮起來，她轉著手裡的兩顆棋子，問我：「好了，我的故事聽完了，你的呢？怎麼開始學棋的？」

蘇措卻擺手：「沒事，這一步你重新下過。」

她下棋時候用食指和中指捏著棋子，她皮膚白皙，白色棋子和她肌膚的顏色相差無幾。

不過沒有關係，我跟她下棋，為的並不是輸贏。

她眸光一閃，放慢了落子的速度，轉而說起舊事來。

「嗯？」

有時候也恨自己不能背過臉去。

「錯了。」

現在想來，認識她大半年，我從來都沒有贏過她。我們總是這樣，她進我退，我進她更進一步，說到底最後還是我退。在和-圖-書從來沒想到我為了一個女孩改變成這樣。有句老話說戀愛讓女人變得漂亮，讓男人變得愚蠢，的確適合我的表現。

她吃驚：「了解我？」

平生第一次知道，寂靜不僅僅屬於黑夜。

總讓她久等不太禮貌，我不及細想，就把棋子貼上去。

只是，放任在面前消逝的生命不管，絕對的，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落子無悔，」我不以為然，「不改了。輸了就是輸了。」

「精神壓力太大了。」我回答。

我以前也這樣想。

過於寂靜和溫暖讓人沉溺其中，渾然忘記時間流逝。

如果當時真的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去死，下半輩子都不能安眠了。

我認真地接話，「因為我，想多了解你。」

死了一個人算什麼，哪怕幾十個幾百個人幾千個在我面前死掉又算什麼，只要能到你身邊去，別人的死活關我屁事？踩著堆積如山的屍骨朝你走過去又有什麼要緊？

不過，熟悉的人們就不一樣了。他們感慨外表的差異後會加一句「不過」，例如，不過，江教授很有才氣，所謂的郎才女貌吧。江為止這孩子繼承了父母的優點，樣子像媽媽，那聰明勁像他爸爸。難得難得。

「沒有的事，」我強調，「跟你坐在這裏下棋，我真的很開心很開心。」

「不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