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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顯然很難。

「小提琴的演奏不是簡單的一個個音節湊起來的，音節和音節之間的起承轉合更加反應演奏者的技巧，Violin-β演奏時，我自己明顯覺得顫音和波音有些少了，缺乏裝飾音，還有些硬。」

「……嗯，我有點明白了。」

「是的……」肖萌問，「你們找過小提琴演奏家配合研究嗎？」

「找過，但不順利。」邱偉濤說。

肖萌咀嚼著大神的話，終於從路之航帶來的震撼中緩過勁來，「我記得有位數學家說過，音樂是數學在靈魂中無意識的運算。」

肖萌無言。去年時，陸以則和機器人鋼琴演奏比賽打個了平手，這事兒鬧得挺大，網民都在感慨「除了棋類，人類在演奏上也輸給了計算機」，音樂家們都覺得有些丟面子。

「問題要一個個解決，目前要緊的還是解決機器學習中的難點。」邱偉濤說。

小提琴和鋼琴不同，不是固定音準的樂器，也就沒有所謂的絕對音準。某個音準是否準確，取決於它和其他音之間的關係，因為音高都是相對的。

如此有氣概的宣言讓肖萌聽得一愣，然而不由得心潮澎湃起來。

「就是把Violin-β看成一位學生，請教小提琴的老師指點，」肖萌說，「我知道有一些經驗很豐富、在培訓學校工作的小提琴老師，他們年紀比較大，脾氣也很好。他們的演奏水平不是很高，但教學經驗豐富，各種奇奇怪怪的學生都見過，看問題非常准，而且因為長年和學生打交道，也很好溝ｍ•hetｕboｏk•cｏm.com通……」

肖萌說，「我認為目前Violin-β相當於一個練習了三四年、有很好天賦的琴童。演奏基礎很好，但情感表達不夠到位，許多小節的處理都不夠細膩，顯得有些生硬。」

「呀，什麼？」

這種老師的價格也不貴，肖萌想，絕對是VB項目組能支付的價格。

「萊布尼茨說的這句話。」

「再加上去年的陸以則事件，稍稍有點名氣都小提琴家對這件事更是避之不及了。」邱偉濤說。

路之航道：「和我們找來的小提琴家的說法一樣，新手水平。」

路之航深深看她一眼，點頭道。

路之航道：「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用數學解釋的，如果不能，那就說明公式還不夠好，或計算能力不夠。」

肖萌莞爾一笑。她聽過梁清寧吐槽說過譜子難背——說至少要熟練演奏十遍后才能記住曲譜。然而梁清寧的記譜速度已經是其他小提琴手膜拜的對象了。

這也是難免了。在之前的聊天中，肖萌知道VB研究團隊包括沈泓總共有八人，本科生就路之航和邱偉濤兩人——人數這麼少的團隊，有時候也會出現考慮不周的情況。

「人力有極限，計算機的偉大之處就在於可以超過人的極限。評的系統採用的數學公式不需要百分百準確，可以不是真理，只要能超過大多數小提琴家的評價能力就可以了。」

Violin-β團隊的野心很大，肖萌感受到了震撼：「這個要求太高了，古典音m.hetubook.com.com樂圈是個小圈子，可以用來學習的小提琴樂曲數量不會很多。」

很多人哪怕學琴四五年時間也很難找准小提琴的音階——肖萌肖薇姐妹就是這樣兩個失敗的案例——因此，對Violin-β超越人類的地方更是深有感觸。

團隊之前聯繫過國家交響樂團的一些成名的小提琴演奏家，請他們配合進行研究，但古典音樂圈裡的稍有水平的藝術家們脾氣都沒有值得稱道的地方，他們覺得，古典音樂是一門高雅的藝術，小提琴演奏更是藝術中的精髓，聽聞有研究團隊要讓機械手臂能實現機器拉小提琴，不能說是對音樂的褻瀆，但藝術家們的心情總歸不是太好，藝術的工作怎麼能被機器模仿了去，要他們支持計算機系的實驗，總歸是動力不足，能推就推，能免則免。

和模糊的機器學習不同，用數學來分析音樂就是精確的定量分析。小提琴是弦樂的一種，其音色、頻率、振幅等要素都可以變成一套數學法則，比如兩個音樂節拍的頻率比是2:3的時候就是要比33:23更動聽一些。

肖萌雖然是新生，但也是全國最好的計算機專業的學子——在兩位大神師兄的提醒下，她很快明白這其中的難點。

研究團隊為了研究每首曲子的演奏風格，購買了上千張小提琴音樂CD；同時，整個項目的帶頭人盧景舒教授、實際負責人都沈泓教授利用了自己的私人關係，差一點把音樂學院里的音響製品全都搬空；除此外，路之hｔtｐs://ｗｗｗ•ｈｅｔｕｂook•cｏm.ｃoｍ航他們還編程還讓大型機一刻不停的在網上搜索小提琴演奏視頻——目前團隊收集了上萬首小提琴演奏曲。

小提琴演奏的一大難點就是找音準。

「說對了。」

肖萌為自己的健忘，不好意思的一笑。

「但是，目前有困難嗎？」肖萌問。

「如果是棋類，可以通過一局勝負來判斷某種模式好不好，但音樂怎麼判斷？據我所知，在小提琴演奏大賽中，評委們為了『誰的演奏更好』都能打起來，演奏一首曲子，十個人可以演奏出十種風格。大家的審美不同，評價標準也不唯一。」

找音準是小提琴最難掌握的技術，需要演奏者長期的鍛煉才能做到；而對計算機來說，琴弦的振動模式可以通過數學公式算出來，每個準確的樂音都會有其固定的振動頻率，只要能讓演奏出的每一個音都符合振動頻率的比例關係，就找准了小提琴的音階和音準。同時，找到音準，就能解決小提琴演奏的大部分問題。

邱偉濤說：「是的，這就是路之航的想法。他從來也不贊成用僅僅用機器學習的辦法來研究小提琴演奏，他認為，隱藏在樂曲后的數學應該是研究的核心之一。」

「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邱偉濤眼睛發亮，「我們之前只想著找些有名氣的小提琴家，看來是走錯路了。」

「但沒有精通小提琴演奏的人加入團隊還是不行的吧？那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找老師？」

現在，VB項目組採用的是著名的神經網路和機器學習的方法讓電腦學會拉小hetubook.com.com提琴。機器學習要以大量的數據為基礎。而經典的小提琴樂曲何止百首，上千首曲子都是有的。每首曲子都有不同的演奏方法，同樣一首曲子在不同的演奏家手上課也呈現不同的風格：輕快，纏綿，傷感……但不論那種風格，說白了都是數據。只要有足夠的數據和計算資源，VB就可以在演奏時可以在力度，長度和節奏上進行調控，達到一流的演奏家的水平。

但還是不夠，至少遠遠不能滿足團隊的需求——研究團隊的終極目標是隨便輸入一個曲譜，VB都可以一流小提琴家的演奏水準。

路之航說：「萊布尼茨。」

所謂的機器學習是建立在統計的數據的基礎上，依託于電子設備的進展和大量的數據計算能力，你知道這麼做可能結果會不錯，但是至於為什麼不錯，機器學習就沒有辦法告訴你。

這確實是Violin-β系統目前的問題，路之航點頭，示意肖萌繼續說下去。

「因為電腦不像人，記譜能力取決於內存，」路之航道，「找音準則取決於演算法。」

「但是，這很難吧？」肖萌反問，她不相信路之航不知道這一點，「小提琴演奏的細節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雙音、三音和弦、四音和弦、泛音、撥奏、跳弓、擊弦……這麼多，一般的數學公式能處理嗎？就算找到了合適的公式，計算機能運算得過來嗎？就算計算機能運算，這一雙機械臂的響應時間再短也有極限吧？」

要滿足這個要求，需要海量的數據，然後團隊再從已有的數據里總結出規律，再推www.hetubook.com.com廣到每一首小提琴樂曲中。

邱偉濤眼睛一亮，彷彿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老師，什麼老師？」

路之航說：「用數學規律來當評委而不是人。」

路之航道：「用於機器學習的數據不夠，評價系統也不夠完善。」

所謂的評價系統，就是讓VB系統不斷的、反覆的演奏同一首曲子，然後系統對每次的演奏結果進行打分，所謂「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分數低，就說明要改進，分數高，則可以加強優勢。演奏幾千上萬遍之後，VB就能找到最適合的模式。

肖萌細化了自己的方案：「我有一個朋友小提琴拉得非常好，他在小提琴圈的人脈關係很豐富，知道好幾位這樣的小提琴老師。你們如果需要的話，那我幫你們問問哪些小提琴老師水平不錯並且能接受新鮮事物的？」

邱偉濤指了指他身旁的那台電腦：「除了機械設備外，整套演奏系統由四部分組成，一個是演奏數據採集，一個是數據分析系統，一個是數據還原系統，最後一部分則是評價系統。理論上，當這四個系統配合默契時，Violin-β就可以完美的演奏一首小提琴曲，還可以讓其演奏展現不同流派的風格。」

「所以我們在機器學習的基礎上，引入了評價系統。」

「那就麻煩你了。」

肖萌瞪大眼睛看著路之航：「師兄，你打算用數學公示評價小提琴演奏？」

路之航點了點頭。

肖萌頓了頓，又問：「我想，在機械性能上和控制系統上已經沒有特大的問題，可能出現的問題還是在數據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