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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之城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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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分手

第二十六章 分手

她不提林晉修還好,一提起我就火冒三丈。我不掩奚落,「這後娘還沒當上,居然這樣心靈相通了。不知道林晉修的生母知道了,會不會在墳里哭呢?」
我想我母親做得真絕,為了不讓人查到她的過往有機可乘,連當年的婚姻記錄都統統銷毀了。明明我還清楚無比地記得,我從爸爸的廢紙堆里翻出的他們當時的結婚證明和我的出生證明。
「許真,你還不知道嗎?你對林晉修從來沒有辦法釋懷。我費了多大工夫才把林晉修從你心中趕走,最後追到你?即便這樣,我跟你求婚這麼多次。你也不肯答應,或多或少也是因為林晉修,」他滿臉疲憊,「如果我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在外面拍戲,你會怎麼樣?只需要三個月,不,也許要不了三個月,你就會回到林晉修身邊。」
我不去理會他這句話后的潛台詞,又叫他,「林先生……」林晉陽看我,「有事?」
我聽得發愣,看到冰激凌順著我的發尖滴落,只想著這個女人居然是我?
「那你知不知道……」她好似下了很大決心,「遠獲他是你的……」
安露不語,拿過吹風機幫我吹頭髮。我想這個學妹的最大好處就是善解人意,該說話時就說話,不該說話時就緘默不語,從不多事從不多問,也難怪林晉修待她和別人也不太一樣。
偌大一間教堂,很有些年頭,安靜極了。林晉修和婚禮 組織者在門口急速交談,我目不斜視走進教堂,恰好看到母親一個人靜靜站立在教堂通道中央。
「起來。」他半抱半扶地把我弄到了沙發上,又順手拿過他的咖啡杯放到我手裡。我看到林晉修的臉從一陣霧氣里浮現出來。我雙手握住杯子,覺得熱氣從加了牛奶和方糖的咖啡杯里燃起,蔓延到了全身。
我轉身就走。其實我當然注意到了他身邊的林晉修,那臉色實在是精彩得難以形容,若是平時,我會好好欣賞他的反應,現在也沒甚心情,面無表情從教堂的側門離開,揚長而去。我想,剛剛我的這番狠話一說,自此,我和林家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了。
「我說你為什麼去找林晉修幫忙?」
他不再說話,起身走到窗戶旁。「第五次了。」
她苦笑說,「沒關係,」又低聲嘆了口氣,低聲說:「學姐,抱歉,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
有個下巴尖尖的女記者就笑了,忽然擠到我面前,壓低了嗓子故作神秘地塞給我一張紙條,「許小姐,關於這件事,我想請教你。」我低頭一看,匆匆展開手中的紙卷,那是一份三十七年前某報紙的複印件,紙片上雖然只有短短几行字,我卻好像被人扔進了冰窖,「這個變態的世界,永遠都是怕什麼來什麼。」那女記者看看我,「所以許小姐,可不可以單獨給我個採訪的機會?」
「當然不可能,」我說,「這二十多年,爸爸從來不在我面前提起關於你的事情,更不會提起姓洛的什麼人了。」
「我為什麼要跟公司解約?沒錯,林晉修是沒封殺我,實際情況恰好相反,」顧持鈞一字一頓,「電影公司把我以後一年的日程表全都排得滿滿當當。如果不提出解約,這幾個月根本就不可能陪在你身邊。聚少離多的話,怎麼戀愛?」
「你和顧持鈞的照片被公開,他脫不了干係,」林晉陽瞧我一眼,「你不會怪他?」
頭重腳輕離開他的辦公室,大腦里昏昏沉沉,我看到林晉陽和幾位西裝革履的助理邊交談邊從玻璃門後走來。沒力氣說話,我竭力維持著最後一點平和的情緒,點點頭就算打了個招呼。林晉陽看到我,驚訝神色一閃而過,隨即站住叫我的名字,「許真。」
「據我所知,梁婉靈是安平製藥家的長孫女,據說嫁妝豐厚,她身亡后,你父親繼承了她的大筆遺產,對嗎?」
「你爸爸?」母親聲音冷淡,「少跟我提他。」她的話讓我徹底掉進了冰桶里,「這麼說,您是不肯答應了?」
「我正愁找不到人去婚禮上大鬧一場呢,你能提出主動破壞,我非常歡迎,」林晉修頭也不抬,「反正丟臉的又不是我,是姓許的。我只需安安心心坐收漁人之利就可以了。」我氣結。「我有什麼臉可丟?反正客人我也不認識,要丟自然丟你們林家的臉了。」
「喂……」我氣惱,「你少自作主張行不行?」
會議室里開了暖氣,吹著我的頭髮和臉頰,我覺得眼淚都要被熏出來了。「這是我能做到的了,」我太陽穴突突直跳,「你不能要求我更多。」
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興緻,「你怎麼會來找阿修?」
「既然你這麼神通廣大,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再去查一查我生母是誰。到時候咱們再談。」我冷冷瞥那女記者一眼,再沒有心情糾纏下去,頭也不迴轉身就走,同時打電話叫了學校保安。
他終於還是上了去往歐洲的航班,離開了我。仔細想來,真是一次和平的分手,毫無波折,說斷就斷。我要跟他分手,他就跟我好聚好散。顧持鈞說自己拿得起放不下,其實根本不是。他才是最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乾脆利落。付出感情的時候全心全意,收回感情也毫不拖泥帶水。這樣也挺好,我終於不用在學校和他家之間奔波來去,可以住在學校,沉默地上課下課,在圖書館準備論文和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我鎮定自若地換衣服,下床,去衛生間洗漱,然後打開電腦,去網上搜索各種新聞,關於我和我父親的各種花邊新聞已經從報紙和網站上撤去,連點影子都找不到。
「什麼?」
「……」
簡訊是一小時前發來的,現在的他,已經到了離地萬米的高空。
她聲音平淡,「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從來沒當我是你媽媽。」我何嘗不知道自己這前倨後恭的態度十分難堪,但告訴自己要鎮定,還讓自己心平氣和地問:「不是因為我,看著我爸的面子上,這還不行嗎?」
「我去見了林晉修,」我答非所問,「讓他把……關於我和我爸爸的新聞統統壓下來。」他真是聰明,下一秒就說:「林晉修要挾你?」說完陰著臉攬過我的腰,動手扒我的衣服。
我疲倦極了,強打精神,「安露,你開車來了是吧?幫我個忙。」我知道,林晉修這段時間如果不在學校就是在MAX總部,沒有通行證我自然進不去MAX。在安露的帶領下,我乘著觀光電梯一路往上到達頂層。
安露翻箱倒櫃地找我的吹風機,對此話題不予置評,看來她是清楚的。「明星談個戀愛算不上大事,可從我的照片被曝光的時候起,焦點已經落在了我身上,」我看著安露,「你也應該知道我母親是誰了?」她表情複雜,「之前不知道……現在,有所耳聞。」
「坦白說,我對這件舊案的興趣不算大,當年有關係的人早已不在,最多不過是花邊談資,」她饒有興趣地開口,「我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我查到,你的父親只結了一次婚,就是和梁婉靈。而他的第二次婚姻記錄並不存在,同時,系統里也沒有你的收養記錄……我對你的來歷當真好奇。」
「林先生。」我說。他跟身邊人點了點頭,一群人先行離開到了會議室。「跟我過來。」勢不如人的壞處就是,他要跟我談話我不能不給面子,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腳下一拐進了一間裝修精緻的休息室。
每一個問題都讓人崩潰,我頭疼欲裂,「你們怎麼進學校的?!」
我換上以前的手機號,終日安靜,從未響起。林晉修做事,果然是萬無一失。
這其間我知道我媽終於還是要結婚了,她選擇在教堂結婚。婚禮的排場似乎不小,聽紀小蕊誇張的說法,嘉賓都是跺一跺腳整個靜海市都要晃幾晃的人,所以婚禮之前必須預演一次。我對她的婚禮毫無興趣,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林晉修說了幾次我都充耳不聞。最後一次他跟我提到我還想裝傻,他拿筆敲了敲我的課本,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看到他淡定的臉,「別想裝糊塗躲掉。」他肯定是覺得自己一個人難受不划算,所以非要拉著我跟他一道受罪。「膽子真大,」我反唇相譏,「我和她芥蒂還在,你不怕我一臉喪氣地去婚禮現場大鬧一場?」
我唯恐傷不了她,冷冷道:「您想多了,這我可不敢。」
「以你的脾氣,此時最不應該找的人,就是他。」他又了解我多少?我們不過見了幾次面罷了。
「真了不起啊,記者都追到學校里了,」為首的女生昂著頭問我,「你就是許真?」
「我瞞著就是怕你瞎想,卻換來你的不信任。」顧持鈞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自嘲。
顧持鈞一個人去了瑞士。
「我之前警告過你不要和圈子裡的人談戀愛,就是擔心這事。你和顧持鈞在一起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總有一天會變成這個局面,」她說,「你應該嘗嘗自作自受的後果,不是每件事都有人站在你身後為你收拾爛攤子。」
我覺得大腦都要炸開了,「你需要什麼代價?」
「林晉修……不會做這種事情,」我低著頭,頓了頓,「他驕傲得要命,總以為我是他的所有物……他怎麼可能讓全世界都看到我和你在一起的照片?這事對他來說是個最嚴重的羞辱,好比和圖書在全世界人面前被扇了一個重重的耳光。」
我若無其事地笑了,背靠著洗禮台,「你去掃墓的那個人叫洛遠秋,是你的大學同學,他最喜歡桅子花,你們志同道合,熱愛電影,可以隨時為電影獻出生命……」我母親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吃驚了短暫一瞬后恢復鎮定,「你爸爸告訴你的?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告訴你。」
母親冷淡地「嗯」了一聲,「之前拒絕接我電話,怎麼現在想起找我了?」
「我當時那麼說,只是為了讓你吸取教訓而已,你既然要跟顧持鈞在一起,就要做好準備,」母親深呼吸,似在平息心情,「顧持鈞是我見過的最會掌控人心的男人,你根本控制不了他,只能被他牽著鼻子走。阿修對你才是真正情深義重。」
「這是第五次,你跟我說,對林晉修的信任超過對我。」
「丟我的臉?」林晉修側頭看我一眼,淡聲道,「只有我的妻子才能讓我丟臉。」我很不得抽自己的耳光,讓你多嘴!林晉修翻著我的考試表,語氣不容置疑,「《金融法》考完之後,我來接你。」
母親臉色嘩然一變,「我跟遠洋結婚,你覺得丟人?」
我推開人群,傀儡似的跟她走到僻靜處。女記者說:「我令天查看舊報紙的時候無意中忽然發現,許小姐,你的父親許正堯三十七年前被控謀殺他的第一任妻子梁婉靈,我很想知道你對此事的看法。」她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眼睛里閃著格外欣喜的光芒。是啊,她當然高興,這是多麼大的一起猛料。我身上沒什麼多餘的料可以挖,但我爸爸有。
我如遭雷擊,這才知道什麼叫輕聲說重話。下意識蹲在地上,我捂著臉,身體中有器官被撕裂,痛楚得鑽心。
顧持鈞面無表情看著我,「胡說什麼?」
一看就來者不善,我懶得理她們,轉身要走。另一個女孩忽然推我一下,我尚在愣神,就被她們潑了一身的冰激凌,遠遠近近的同學都看過來,還好天冷,在草坪上學習的學生不多。「腳踏兩隻船水性楊花的賤女人,已經有了林晉修還要去勾引顧持鈞!」她們氣勢洶洶質問我,「顧持鈞是公眾人物,你憑什麼讓他為你放棄事業!自私,無恥,卑鄙!」
他意外,端正的臉上難得顯示出一點悵然之意,顯得若有所思,「難怪阿修會對你……」
「怎麼,兩天不見就憔悴成這樣了?」我雖然垂著頭,但能感覺到他在看我。真是明知故問,他應該比誰都清楚事情的原委。「你來找我比我預想的還要快。」林晉修開口,桌上的文件又翻過了一頁。「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我想這就是頂級富豪的好處,可以站在這個城市最高的地方俯瞅全市。雖然沒有預約,但他的秘書聽說是我,當即叫我進去。林晉修的辦公室異常寬大,陽光明媚,簡練且舒適,黑白二色為主,一看商業氣氛濃厚。有事求人,我規規矩矩就站在他那寬大得足有四平方米的漆黑辦公桌前,只覺得桌后的人很有判官的氣勢,很能懾人。
她是真的意外,眉心蹙起來,「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想顧持鈞的心理學真是沒白學,總是可以準確地分析我的心思,如果他去做心理醫生,應該也是非常優秀。只是人無完人,百密一疏,有那麼一件事情,他不知道。我掙扎著,「你做什麼?」
「我不去瑞士了。」我說。
「會有人反應過激,沒辦法,誰讓顧持鈞是公眾人物,」安露聳肩,「但你完全沒必要放在心上。新聞我也在看,其實倒也沒有說得太過的地方。過了幾個月,人們再提起這件事情,只會說兩個字『傳奇』。」
我幾乎是冷笑著看著母親臉色發白甚至轉青。原來報復是一件這麼有快|感的事情。千金不換。忽然一絲光流瀉進來,有人推開了虛掩的木門。門外,是身著正裝的林家父子三個,想必我和母親的談話他們都聽到了。林伯父走近我,微微愕然地看著我,表情陰沉,我看得出來他幾乎就要發飆,但到底還是被我母親吸引了視線,陰著臉扶著幾乎站立不穩的母親進了休息室。
我簡單道:「此一時彼一時。」
我不接腔,別過頭盯著空中虛無的點,「持鈞,我們在瑞士的照片……是你給記者的,對嗎?」
「你以為我今天在這裏,是在乎你跟哪個男人結婚?你愛跟誰結婚,愛跟誰生孩子,跟我屁關係沒有!但我,我許真,怎麼能不是許正堯的女兒?我跟他那麼像!我姓許啊!」我雙眼一陣陣發黑,雙腿發軟,刻骨的仇很到現在才抽絲剝繭地從心臟里擠出,「如果我是他親生女兒,我可以和_圖_書在癌症發現初期,把自己的肝臟移植給他,可我不是他女兒!血型不對,無法配對!我救不了我爸!我眼睜睜看著他一天天在我面前死去!」我看到母親雙唇抽搐,十指發顫,居然一個字都沒說出口。「你撮合我跟林晉修,是為我好?拜託你不要自以為是了行不行?你知道林晉修是什麼人?他根本不會愛人!我愛他愛了那麼多年,愛得要死的時候,他把我的自尊踩在腳下,當我是寵物,玩具一樣耍我這麼多年……」
「你和顧持鈞是什麼關係?」
我幾乎能想象出來她坐在海邊的別墅旁,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漫不經心接聽助理遞來的電話,嘴角掛著高貴的笑容,雙唇開合間說出冷漠的言辭。我默默合上手機,坐在花園裡的長椅上想了一想。說也奇怪,被她拒絕的那一瞬間,我並不覺得太失望,也沒有覺得心灰意冷,只是忽然明白了,我爸為什麼帶著我獨自生活的原因。爸爸那麼擔心我,即便是在彌留階段都沒告訴我母親的下落。那是因為,他從來都知道,我的生母就是這麼個冷心冷麵的人,之前對我露出來的所謂關切,不過是耐心耗光之前的假象而已。真正遇到了事情,是絕對指望不上她的。
他不言,手上動作加快。我臉都漲紅了,使足了勁一把推開他,「沒有!林晉修沒碰過我!他不會做這種事情。」顧持鈞果然停了手,微妙地「嗯」了一聲,「為什麼?」
「不,沒有了。」我沉默許久,又輕輕搖頭,「我可以離開了嗎?」他點了點頭,我欠身離開。只覺得他銳利的視線一直停在身上,如芒在背。
我說:「你別說了。」
我小腿發軟,連走到沙發邊上的力氣都沒有了,慢慢蹲下身,無力地搖頭,感覺就像無數看不見的透明蚊蠅在我四周飛舞,模糊了視線,侵入了身體,我只覺得一輩子里,從來沒有這麼心痛。茫然中林晉修走到我身邊,我抱著他的腿,「我求你了,學長。只要我爸爸,我爸爸……」
仔細一聽,確有浪花拍岸的聲音。我深吸一口氣,「我遇到了一點麻煩,你能不能幫幫我?」
林晉陽一怔,像是真正吃驚到了,「你相信他?」
第二天我在學校宿舍睡過了日上三竿,直到下午。我很久沒有睡過這麼長的時間,獨自坐在床上發獃的時候,打開手機,看到他發給我的一條信息,「你家的房子,我很抱歉。但我相信,林晉修會把房子還給你的。我正在機場,二十分鐘後上飛機。小真,再見。」
安露神色悵然,輕輕撫我的背,「學姐,我知道你不想聽,但我還是要說出來……哪怕你覺得我討厭。你和顧持鈞在正常地交往、戀愛,這事完全不丟人。顧持鈞肯為了你息影,我認識的每個人統統覺得非常浪漫,都說顧持鈞是個世上難尋的好男人。」他的確是很好的人。
我挺意外,沒想到素來沉穩冷靜的林晉陽今天的話這麼多。「不,不是他,」我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照片的事情跟他無關,至少起初沒有關係。」
我沉默了一會兒,無比鎮定繼續開口,「我認識林晉修真的太久了,比跟你久得多。而你,我從來都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你跟電影公司解約的時候,我問過你那麼多次,你都瞞得滴水不漏。你那麼會演戲,我根本看不出你的真實情緒。」
「終於明白了?」顧持鈞也蹲了下來,伸手撫過我的臉頰,「你信任他超過信任我,比如,你甚至都不肯告訴我去求林晉修幫忙的真實原因……跟我在一起后,你每天晚上都睡不好。這幾個月,我寸步不移守著你,你依然和他藕斷絲連。我一開始就知道,林晉修是你心頭的一根刺。他會橫在你我之間,不是因為他是林氏二公子,而是因為你愛過他。」
顧持鈞和別人不同,別人震怒的時候往往會失去理智,而他卻不會,思路卻格外清晰,極有條理。他坐到床沿,把床上我的衣服一件件全部折好,在他折到第七件衣服的時候,他靜靜抬頭看我。
「聽說你強烈要求顧持鈞息影?」
我言簡意駭,「除了他,沒有人能幫我了。」
「住嘴!」顧持鈞暴怒,站起來,一腳踢開行李箱,英俊的五官烏雲密布,壓得偌大一間屋子風雨欲來。「這種話不要再讓我聽到第二遍。」我完全呆住了,他重重喘息了幾聲,又竭力鎮定下來,「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了?你遇到什麼事情了?」
「你既然調查了這麼多,那應該知道,所謂的案件是不存在的,這件事從沒有被正式立案,」我咬牙,狠狠盯著她,「而我爸爸也過世了。」
和*圖*書好,我們分手。」
我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取消了請假,上下課無人滋擾,在學校里雖然還有人對我報以好奇的眼神,但並不太過分。我想那是因為林晉修經常在我身邊的緣故。誰敢那麼不知趣惹到他?他在我身邊也不做別的什麼事情,只跟我一起吃飯,在圖書館學習,甚至幫我準備論文的材料,簡直可以稱得上賢惠體貼了。韋姍小心翼翼跟我說:「我還是覺得你和學長在一起般配一些。」
但俗話說禍不單行,好不容易解決了麻煩的記者,又被幾個女生圍住了。我瞧著她們很有些眼熟,似乎是我們學院的大一新生。
林晉陽從來都是沉穩冷漠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裂痕,他伸手拍了拍林晉修的肩膀,轉頭跟助理說了句「叫醫生」,再擰著眉頭看我,「許真,你……」
林晉修輕輕呼出一口氣,「許真,我要什麼,你一直很清楚。」都是一筆什麼樣的爛賬?我頭疼欲裂,眼前一陣血紅連接著一陣白霧,有一瞬間連我身處何地都不清楚,我喃喃自語,「我不會跟顧持鈞出國,我會跟他分手……」完全看不清林晉修的臉,我聽到他的聲音,「這不夠。」
「媽媽?」
「我最近想了很多,你對我生氣是有理由的,我做錯了很多事情。心理醫生說我們母女需要坦誠相見,」她擱在膝蓋上的手居然微微顫抖著,「小真,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給我一點時間,我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她拉起我,「學姐,跟我走。」安露送我回了宿舍,我洗完澡換著衣服,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說話。「看到照片之前,我是真的沒想到你和顧持鈞……」
這話當真刺耳,我也顧不得,低聲下氣開口,「媽媽,能不能跟你見個面?」
「夠了!太刻薄!」
我開門的時候顧持鈞正在衣帽間收拾行李,地上攤開了四五個行李箱,我的衣服堆在床上,他一件件疊好,整齊地放進行李箱里去了。「別收拾了。」我啞著嗓子說。顧持鈞抬頭看我一眼,本來還算輕鬆的臉色驟然一變,伸手拉過我,手指摸索著我的臉頰,「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又哭了?今天遇到了什麼?」
我穿好衣服從浴室出來,頭髮還滴著水,「安露,你還不明白嗎?兩三天內這件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地步,針對的已經不是顧持鈞,而是我。」
安露送我回家,一直到樓下的停車場。我跟她說「我就不請你上去了。」
「你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光彩的事情?」我咬牙切齒,連日積累的怨懟猶如火山爆發出來,「新聞那事,僅僅是我被牽連,我根本無所謂。但你怎麼能讓我爸也捲入這種事情里去?如果我不低聲下氣求林晉修,下一步就是爸爸被人說是謀殺嫌疑人!我被人說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一輩子勤勤懇懇,名聲清白,怎麼能容得了那些垃圾胡說?我爸對你還不夠好嗎?你行為不檢,二十歲不到就大個肚子,他娶你,給我一個名分,讓你繼續自己的事業,他含辛茹苦養我到二十多歲,你就是這麼回報他的?」母親目瞪口呆。
「我不去了。」我重複了一遍。下面這句話我不知道我是用什麼表情說出來的,只覺得心如死灰,臉上的表情大概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我坐在地上,仰起臉,「我們分手吧。」
他盯著我半晌,「許真,去沙發上坐下。」
「什麼?」
林晉修不理我,取過我那篇被教授批了個鮮紅的「重改」兩字的論文,低頭看起來。「你最近的論文實在太難看,數據處埋從頭錯到尾,完全是敷衍,那麼想延期畢業?」他語氣不善地評價我的論文,又提筆修改,圈出了其中的幾處關鍵性的錯誤,「許真,我不管你到時候怎麼喪氣,但你務必要出現。」三天後,我到底還是被他抓走了。
說到痛心處,我想我的五官已經完全扭曲,「你說他喜歡我,我是他的唯一,我當然知道,清清楚楚全寫在他臉上呢。這麼多年後,他終於學會愛人了,也終於愛上我了,他後悔了,後悔得要命,用盡各種法子逼我跟顧持鈞分手,處心積慮討好我。可我不是狗,不會人家拋兩根肉骨頭,就搖頭擺尾地跟過去。讓他做夢去吧!我現在就告訴你,這輩子,就算世界上只有他一個男人,我也不會跟他在一起!您還可以轉告他,我是最記仇最小心眼的人,當年他對不起我的事,我一筆筆全都記著。他可以花上好些年來感受一下求而不得是什麼滋味。」很久沒有說過這麼長的一通話了,我大口大口喘著氣,覺得渾身血液汩汩地沸騰著。這一年多來,我忍耐的情緒,受到的壓抑,統統發泄hetubook.com•com出去,感覺居然這麼好。
「我一清二楚,」我瞥她,「行了,您還是住嘴吧,這種過時的舊聞也好意思跟我說,別鬧得太難看,雖然這個場面已經夠難看了。」
「你這個陰陽怪氣的刻薄語氣是怎麼回事?」她實在忍無可忍,「覺得我沒幫你出頭?」
我在學校里還有不少事情要做。我帶了箱子去宿舍收拾我的東西,拖著行李箱離開的時候,坐在小花園裡打電話給我母親,沒想到,電話根本無人接聽。我不死心地連續撥打了三次之後才有了說話聲。
我拍拍她的肩膀,「現在就夠好了。」這是我自己親手布下的一個局,如蛛網一樣困住了每個人,只有我自己能解開。安露能幫我到這個份上,已經仁至義盡了。其他人卷進來,不過都是炮灰而已。
「學長。」我輕輕叫他。
「怎麼不是林晉修?」顧持鈞冷著臉看我,「出了事情,你懷疑到我頭上?他知道你沒辦法忍受記者的鏡頭,把照片給記者,逼你去求他,然後跟我分手。這不正是他的手段?」
「的確是這樣,」她憐憫地看著我,「但人們總是不介意從最壞的角度揣摩一件事。」
我搖了搖頭,又閉上雙眼,「我認識學長這麼多年,雖然他自大狂妄,還有些自戀,又表裡不一,有很多缺點,但他……那麼驕傲的人,不會做這種事情。」
她穿著白灰相間的套裝,戴著絲質柔軟的手套,慢慢回過頭來,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怔了一怔,表情陰晴不定。看來她不樂意看到我,我們母女在這點上倒是頗為相似。「來了?」我點頭。她垂下眼睫思考了一會兒,「過來。」我往前走,她也往前走,最後在教堂第一排落座,把挎包放下,手搭在膝蓋上,也示意我坐下。
顧持鈞語調一揚,「怎麼?不是都說好了?明天的飛機。」
她回答我,「我在國外度假,電話里說。」
「不用了,」我漫不經心,「我都知道。」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剛走了沒幾步就被一大群不知道哪裡出來的記者圍住了,上一秒他們好像還只是參觀學校的普通人,看到我的下一秒紛紛變了臉,攝像機相機紛紛出動,無數鏡頭閃著光,我眼睛都要瞎了。我完全沒應付過這種可怕的陣勢,徹底呆住了,腦子居然反覆在想,這些記看到底是從哪裡進入學校的?我已經低調處理,但他們還是迫蹤到了學校。無數的問題朝我砸過來。
「媒體發瘋了一樣報道我,甚至扯出了我爸爸,卻沒一個字提到我母親,」我說,「以這些媒體的信息來源,他們會不知道我母親的身份嗎?即便現在不知道,早晚也會知道。流言根本擋不住。但他們根本不在乎,還追我追到學校里。」
她嘆了一聲,「幾個月前,大概是《約法三章》上映前後那幾天,顧持鈞來MAX上通告,我在演播室外見到過他一次,他那時正在打電話,表情溫柔得不得了。當時我就在想,他一定在跟很喜歡的人說話,現在才知道是學姐你。」
「學姐,」我茫然抬頭,看到安露朝我疾走過來。她一身火紅,做事卻像鋒利的刀子,沉著臉一言不發走過來,扔了為首的女孩一個耳光,「滾!憑你們幾個賤人也敢動學姐的一根頭髮!」她現在已經頗有氣勢,一個耳光打了之後那群女生完全不敢反駁。
我咬牙,「你要什麼?」
「刻薄?這樣您就受不了啦?」我冷冷一笑,「媽媽,你自己嫁了姓林的,還要把自己女兒也打包送過去,一家兩母女都去伺候姓林的,你的主意倒是不錯。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我默默看著林晉修的臉,忽然覺得我很久沒有正眼看過他了。無須諱言,林晉修的皮相固然不如顧持鈞,但在男人里也算是頂好了,他看向你的眼神總顯得極為專註,三秒鐘的凝視就讓人有曖昧感覺。他出身太好,也太聰明,眾星捧月般長大,女孩子都對他芳心暗許,於是他覺得有些東西自己出生就該擁有或者總會擁有,所以他永遠也學不會寬容。一定是我凝視他的時間太久,林晉修忽然別開目光,半晌后說:「好,我答應你。」
「我知道是你。」
顧持鈞轉過身,他逆著光,面部表情模糊不堪。他語氣平和,態度從容,「許真,你看,事情到了這步,你還為林晉修說話……」到了現在,他反而不動聲色了,我想他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我垂下眼皮,「你是分析心理學的專家,你告訴我,每一次,我可有說錯?」
「林先生,我是來找學長的,」上次我們在電話里的交鋒可謂不歡而散,我只想說完快點離開,「請他幫忙把我的各種新聞壓下去。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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