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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山輕輕地點了點頭，這皇宮並不管飯，肚子確實已經餓了。

萬虞愷今年剛滿六十歲，雖然已經算是老了，但身體卻很是健碩。在時下的官場，大家都是紛紛向嚴嵩看齊，誰都不可能無緣無故捨棄權勢。

在說完這句話，他亦是決定結束這一次的短暫交流，便是伸手抓起了碗上的筷子，顯得慢條斯理地吃著這香噴噴的飯菜。

轎子從大門直接進到前院，徐徐地停落下來。

以山西幫和河南幫的京城官員最為積極，紛紛上疏指責林晧然在揚州「培植親朋和排除異己」，試圖讓林晧然獲罪被貶謫。

吳母大多時候都會遵守的，但今天卻是例外，剛坐下吃飯就忍不住詢問道：「相公，咱女婿是不是馬上要被皇上召回京了？」

「你是真是糊塗了，林晧然此次將差事辦得這般漂亮怎麼可能會嚴懲？」

正當他們摩拳擦掌想要大幹一番之時，萬虞愷上疏請辭的消息突然間傳來，令到準備對林晧然「落井下石」的官員頓時是懵圈了。

吳秋雨亦是好奇地望向了老爹，亦想知道自家相公將要身居何職。

世間最煎熬莫過於一個「情」字，隨著林晧然南下的時間越長，她的思念越發的強烈。特別每當夜晚來臨，她一個人孤枕之時，最渴望的便是林晧然能夠早日歸來。

飯間，「食不言、寑不言」早已經成為吳家的一條家規。

很快，更加確切的消息從宮裡傳來：「皇上通過徐閣老勒令萬虞愷遞上辭呈，且剛剛同意了林晧然綱鹽法的總方案！」

雖然他不明白徐階為何會推薦女婿出任戶部右侍郎，且讓他的同年好友馬森接任戶部左侍郎，但論到對皇上的影響力，他卻是遠遠比不上徐階。

「不是說皇上要懲治林晧然嗎？」

在這個討論浪潮之中，吏部尚書吳山突然被皇上召進宮裡。

一時之間，林晧然的新官職又是霸佔京城的話題榜首，不僅是京城的官員在討論，而且很多士子和heｔｕbｏoｋ.cｏm•ｃｏm百姓亦是參与其中。

吳山正想要伸手拿起筷子吃飯，看著妻子又是繼續追問，卻是臉色古怪地回應道：「若愚有可能出任戶部右侍郎！」

在聽到這個話的時候，不僅是吳氏母女，剛剛送來茶水的管家和旁邊的兩個丫環亦是愣住了，顯得難以置信地望向了吳山。

「你怎麼老是這樣，他可是你的女婿！」吳母率先反應過來，當即進行責怪道。

他現在之所以說得這麼多，卻不是要跟妻子解釋什麼，這一番話卻是主要對吳秋雨說的，亦或者是對林晧然說的。

吳秋雨聽到這個答案，眼睛亦是閃過了一抹失望，更是有些不解地望向了老爹。

管家上前揪開轎帘子，吳山從轎子慢慢地鑽了出來，整個人仍然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那雙眼睛比以前更顯威嚴。

京城的官員都是一幫牆頭草，官場一下子口風全變了，紛紛開啟了幸災樂禍的模式，嘲笑著這位不自量力的官員們。

……

正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他現在的地位和權勢實質在閣老之上，僅次於當朝的首輔徐階。

吳山對女兒的出現早已經是習以為常，人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他這個女兒卻像是沒有出嫁般，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便是朝著飯廳大步走去。

在這邊議論得熱鬧之時，一道奏疏卻是突然送到了嘉靖的案頭上，而身穿藍色道袍的嘉靖正對奏疏微微發獃。

吳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便是道出實情道：「皇上在詢問過我的意見后，接著又問了徐閣老的意見，徐閣老舉薦由戶部右侍郎馬森接任戶部左侍郎，若愚擔任戶部右侍郎！」

「皇上今天召見我跟徐閣老，有提及要將若愚召回京城之事！」吳山雖然對妻子有所不滿，但心知女兒亦是關心這個事情，便是索性放下筷子認真地答道。

世事就是如此的奇妙，在林晧然「落難」之時，河南官員亦是按捺不住跳了m.ｈetuｂooｋ•coｍ•ｃｏm出來，卻不知是林晧然啥時招惹了他們。

當然，她在誥命夫人這個圈子裡雖然不算頂尖，但卻沒有人敢於小窺她，哪怕是徐階的妻子張氏亦得賣她幾分面子。

林晧然雖然出任過正三品的順天府尹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但其實還沒有正式「入圈」，而這刑部右侍郎才是他的一個入場券。

地位無疑是能夠滋養一個人的氣質，儘管吳秋雨的年紀不大，但整個人已經多了一份庄端的氣息。配合著她年輕美貌的面容和姣好的身段，依然是一個頗為驚艷的家母形象，令人更加的著迷。

吳秋雨規規矩矩地扒著飯，心裏自然是想知道自家相公的動向，只是抬頭看到老爹如此的表情，心裏不免擔憂起來了。

現在自家女婿既然出任六部侍郎，她雖然知道吏部侍郎是不可能之事，但亦希望女婿能謀得更有實權的六部侍郎，比如那個地位頗高的戶部左侍郎。

吳山面對著求知慾十分強烈的妻子，先是淡定地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這才透露消息道：「皇上有問過我的意思！」

現在徐階推薦女婿出任戶部右侍郎，女婿此次在揚州展現了超高的理財能力，確實有很大的機會出任戶部右侍郎，而不是他所推薦的刑部右侍郎。

「萬虞愷去職，林晧然又是出了名的擅刑專斷，正好能填任刑部右侍郎！」

吳秋雨跟隨著母親從后宅迎出來，這時亦是上前規規矩矩地施禮道。

在誥命夫人這個圈子裡，卻是處處充斥著攀比的味道。若是她相公能夠謀得更好的位置，那麼她亦會妻憑夫貴，將會得到更高的地位。

吳山正慢條斯理地扒著米飯，聞言眉頭當即蹙起，顯得不滿地抬頭望向了妻子。

吳山將茶杯放下，顯得一本正經地道：「我建議由若愚出任刑部右侍郎！」

吳秋雨的性子隨吳山，看著母親這個不舍禮數的小動作，卻是抿嘴笑了笑。她雖然不會學母親這種小動作，和_圖_書但亦是不可能出言糾正母親。

皇上已然是沒有猜忌林晧然，此次由萬虞愷揪起的這一場風波，已然是由他自食惡果，而他們「落井下石」之舉已然成為了笑話。

她在京城多年，早已經明白一個官員的權勢不僅看品階，更要看其具體的官職。哪怕同樣是三品官員，可以是無人問津的尚寶寺寺卿某某人，亦可以是位高權重的吏部左侍郎李春芳。

「我覺得戶部左侍郎由戶部右侍郎馬森接任，而林晧然接任戶部右侍郎！」

啊？

雖然他這位吏部尚書不能決定三品官員的升遷，但他終究是掌握百官考核的天官，皇上通常會聽取他的一些意見。

「萬虞愷和那幫山西官員和河南官員真是蠢如豬，皇上的心裏明亮著呢！」

吳母扭頭望了一眼旁邊的吳秋雨，卻是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秋意漸濃，槐樹衚衕里的槐樹披上一層金黃色，在暮色中顯得更加的蒼老。秋日已經是晝短夜長，夜風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正不斷地將葉子無情地割落下來。

現如今萬虞愷主動上疏請辭，定然不是因為年老，其中必然是另有情況。最為重要的是，他們似乎是誤判了形勢。

在任何時代都會存在圈子這種東西，而混跡多年官場的吳山早已經看透了一切。這六部衙門實質是一個圈子，每一次的變動，通常都會由內部進行協調。

吳秋雨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暗暗地將這番話記了下來。

吳秋雨微微意外地抬起頭，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亦是疑惑地望向了老爹。

吳母雖然性子偏於活潑，但卻是行事極講規矩的女人，卻是規規矩矩地從后宅迎了出來，對著歸來的吳山熱情地道。

林晧然的官職本就是坐堂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兩淮巡鹽欽差更不是常設的官職，現在他已經整頓兩淮鹽政完畢，按照常理肯定是要被召回京城。

吳母雖然明白自家相公的做法應該是對的，但還是不免失望地道：「所以女婿此次回和圖書京是要出任刑部右侍郎了？」

剛才在宮裡，皇上便是詢問過他這位吏部尚書的意見，已然將林晧然的新官職擺到了檯面上。

吳山有著他的行事準則，不可能做出邊吃飯邊說話的舉止。面對著妻子的連番發問，他將筷子放在碗上，亦是朝著管家招了招手，管家心領神會地送來了一杯茶水。

京城所有官員都知道林晧然必定是要還朝，而林晧然是攜偉功而返，定然是要加官晉爵，故而對林晧然的新職位展開了諸多的猜測。

「女兒給爹爹請安！」

吳府門前的兩盞紅燈籠已經掛了起來，正在夜風中輕輕地蕩漾著，淡紅色的燭光照亮了門前。隨著轎子由遠而近，那扇紅漆的大門已經大大地打開。

現如今，她主要是希望自家相公能謀得更高的位置，而後她這位正妻亦能多沾一點光。

吳秋雨聽到這個好消息，心裏驟然狂跳起來，俏臉亦是變得紅潤。

僅僅是數日，京城的天氣似乎又冷了幾分。

「林晧然入仕不過五年有餘，怕是其他人不服，我以為適宜刑部右侍郎！」

吳山深嘆一口氣，將茶杯輕輕放下來道：「正是因為若愚是我女婿，我更要幫著他低調一些！且他現在只要能踏入六部侍郎的行列，那就會進入六部尚書的候選，且有適合的空缺亦能夠平級調動。這次若是能夠出任刑部右侍郎，其實已經是一次大大的升遷了！」

……

吳母心中大喜過望，卻是有著一顆強烈的八卦之心，眼睛微微發亮地追問道：「相公，咱們女婿立下了如此大功，他會升到哪個位置呢？」

昔日，官員對他的尊敬是因為他的德行和聲望，是他這位詞臣有機會入閣拜相。現如今，官員對他的尊敬更多是來自於他的權勢，是他對底層官員升遷的絕對話語權。

「真的？」吳母聞言，眼睛當即發亮地道。

現在得知林晧然即將返京，她亦是情難自抑，興奮且激動地抓著衣角，低著頭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在這桌和圖書間便笑出聲來。

在皇上對林晧然產生猜忌並召見錦衣衛指揮使朱孝希的消息傳出，京城很多官員再也按捺不住，紛紛上疏彈劾「正處於懸崖邊」的林晧然。

吳母心中頓時大喜，急忙進行追問道：「你怎麼說？」

「臣刑部右侍郎萬虞愷今已衰朽，願乞骸骨歸丘園，帶月荷鋤，臣之所願也……」

只是真相已然不重要，其中經歷什麼亦不重要，重要的是始作甬者的萬虞愷自食惡果，林晧然在此次風波毫髮未損。

「相公，你餓了吧，咱們先吃飯可好？」

朱孝希那日上呈的名單波及極廣，嘉靖不願意對東南那幫官紳階層進行大屠殺，最終是下達了封口令，故而僅有極少的幾個人知道實情。

在聽到這兩則消息的時候，京城整個官員當即一片嘩然，而山西和河南官員紛紛被打臉。

在六部衙門之中，若是要進行排位的話，刑部定然是排在最後，而這個刑部右侍郎僅是衙門的第三把手，並沒有太大的實權。

最為重要的是，林晧然的綱鹽法終稿已經被皇上通過，所有人都知道林晧然即將要被皇上召回京城了。

由於林府已經從城北遷到隔壁的靈石衚衕，令到吳秋雨有事沒事總喜歡往家裡這邊跑，甚至她經常在這裏小住一段時間。

一頂轎子踏著暮色而歸，四名轎夫的腳掌踩在枯枝敗葉發生吱吱的聲響，只是他們步伐整齊地走進到最裡面的吳府。

吳母自然是知道徐階的份量更重，不然他相公亦不可能至今都無法入閣，便是喜滋滋地詢問道：「相公，所以皇上讓女婿回京是要做戶部右侍郎？」

「皇上沒有當場拍板，不過估計是這樣了！」吳山將茶杯放下，輕輕地點了點頭道。

「林晧然的功勞遠勝昔日的鄢懋卿，我覺得他完全可以接任戶部左侍郎！」

吳山入閣雖然還是遙遙無期，但在吏部尚書這個位置卻是收穫頗多，對四品以下的官員有著直接任免的權力，這段時間已經調整了不少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