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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海瑞僅僅是舉人出身，但其毆打胡宗憲三公子的事情早已經傳開，在崇文門收稅更有「鐵面門神」的名頭，而上疏直諫先帝更是石破天驚。

若是京官，那麼可以即刻再上疏，亦或者寫一份草疏送到六科廊或內閣，甚至直接將自己要彈劾徐階的內容公布出來。

通政使司早已經不復當年的風光，由於司禮監已經設下文書房，卻是連奏疏分類的工作都被奪了去，而今的通政使司不過是承擔轉呈官員奏疏的職能。

「師相，現在情況不明，學生亦是覺得不宜急於行動，還是先拖為宜！」張居正認真地思忖片刻，顯得一本正經地回應道。

但是世事往往不遂人意，總會朝著他們所不願意的方向發展。

夜漸深，書房的燈火仍舊亮著，時不時擔心地望向飄著雪花的窗外。

自從嘉靖駕崩，徐階可謂是失去了聖眷，而徐黨的權勢一步步遭到林晧然的削弱。現如今，他們被林黨壓得喘不過氣，現在更是面臨著一場浩劫。

一旦徐階此次真的倒下，那麼這個朝堂格局將會迎來新局面。

到了這個時候，京官和地方官員的優劣便是體現出來！

「師相，您過獎了，若能相助於恩師乃學生之幸！」吳時來的心裏暗自一喜，卻是連忙謙虛地道。

「呵呵……我倒不以為海瑞是在幫林閣老，你當真以為徐階有多乾淨不成？」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個流程，而處理奏疏自然不例外。奏疏經由通政司到司禮監，再到皇上的手裡，這理論上都是絕密的。

若真是休養生息亦就罷了，結果直接拋出了「加征三年」的提案來盤剝普通百姓解決財政問題，通過「禁鐵令」來謀利而抑制了民族的發展。

最近大明跟俺答的和談倒是一次值得讚揚的功績，但還是要得益於林晧然主持的山西大捷打掉了俺答的囂張氣焰，這才有雙方坐下來平等談判的基礎。

世上沒有不透m.hetubook.com.com風的牆，而今的京城可謂是處處有耳目。雖然通政司的「內鬥」，致使他們並不能得知奏疏的內容，但亦是知道了海瑞上疏彈劾徐階的事情。

一座連奸臣嚴嵩都不再願意去耗資修建的寢宮，徐階卻幹得漂漂亮亮的；一個連奸臣嚴嵩都知道要提高朝廷鹽稅收入的治國之策，徐階上台卻是即刻取消討好山西鹽商；一個連奸臣嚴嵩都知道要清倭寇和剿匪寇，徐階上台卻是一力主推休養生息。

「這怎麼可能，不是都說皇上因高拱而記恨徐階嗎？」

賢相？

正是如此，而今對徐階的聲討並不是歷史偏差，更像是華夏民族歷史的一次撥亂反正，一次對徐階更為公正的審判。

反觀林晧然將會夥同郭朴和陳以勤實際掌握內閣，又有朱衡、馬森和汪柏等幹將，再憑著林晧然的那份計深似海的智謀，整個朝堂已經由他一個人說了算。

徐階將酒桌的氣氛看在眼裡，待到暖閣用茶之時，這才直接開誠布公地道：「老夫亦不瞞諸位，此次皇上並非是要將奏疏『留中』，而是皇上新近獨寵滿美人而荒于政務，卻是沒有來得及翻閱海瑞的那份奏疏！」

「此事恐怕沒有表面這般簡直，皇上可能是打算用平衡之道了！」

只是海瑞遠在松江府，哪怕隆慶將他的奏疏當了柴火燒了，他亦不會知道皇上將奏疏留中，而是老老實實地傻傻等待。

張守直等人紛紛扭頭望向風度翩翩的張居正，隨著張居正這兩年的步步高升，他們已然是比張居正矮上一頭了。

張守直看著大家不吭聲，當即便是提議：「此事咱們明日早朝還是設法再拖上一天！只要拖過明天，那麼便是春節假期了！」

在最初，很多官員都不相信如此離奇的事情，畢竟這簡直是直毀前途之舉，但傳著傳著便有了市場。

當然，很多官員敢於站出來評判徐階，www.hetubook.com.com最關鍵的因素還是徐階即將倒台，是一種比較常見的官場現象。

眾人就著如何拖延展開了討論，在事情慢慢敲定下來后，便是紛紛起身告辭離開。

徐階今晚宴請了禮部尚書張居正、工部尚書張守直和大理寺卿鄒應龍等核心成員，只是酒桌的氣氛已經明顯沒有以往那般輕鬆，甚至還充斥著一種壓抑的氛圍。

槐樹衚衕徐府，這裏門前屋后的燈光仍舊璀璨。

「早前通政使司不斷泄露奏疏內容被大家所詬病，前任左通政使吳三樂便是因為此事而告老還鄉。我出任左通政使后，亦是立下不可隨意翻閱奏疏的規定，而今日右通政使李一元盯著我，我亦是不好強行翻閱，當真不清楚奏疏中的內容！」左通政使謝登之迎著眾人的目光，顯得苦澀地說道。

徐琨頂著風雪而歸，身上還沾著幾片雪花，來到書桌前顯得很是興奮地彙報道：「爹，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早在嚴嵩當政之時，這種現象便已經出現。當嚴嵩得到嘉靖獨寵之時，底下的官員都是紛紛稱頌嚴嵩為賢相，哪怕放個屁都是香的。

徐階知道吳時來在廣西擔任衛卒的經歷令他成長不少，當即便是鄭重地回應道：「我們師徒有何不能說的，但願其詳！」

卻不知一些人從何處得來的消息，竟然將事情猜得八九不離十，在大家慢慢相信這個消息屬實之時，亦是紛紛關心起朝局的變化。

令人萬萬沒有想到，在即將結束的隆慶元年，竟然迎來了一個如此的驚天大瓜。

……

徐階似乎又回歸到那個沒有絲毫架子的次輔，卻是將眾人親自送到了暖閣門口。

屆時，李春芳將是一個有名無實的首輔，而林晧然的權柄更勝以往，自然而然地成為文官集團新領袖。

「若是如此的話，林若愚那邊明日定然會推動此事，當如何是好呢？」工部尚書張守直得知這個真相，ｈｅｔｕbｏok•ｃoｍ.cｏm卻是不由得擔憂地說道。

由於外面天寒地凍，特別雪地的道路泥濘而難行，致使家裡更顯溫馨，千家萬戶或早或晚地享用晚飯。

張守直等人聽到徐階是這個意圖，卻是不由得暗暗感到頭痛，這無疑是一個極為棘手的事情，根本沒有信心避過林晧然的這記大殺招。

「地方官員上疏彈劾當朝首輔？老夫從政幾十年聞所未聞，此事怕是不實！」

張居正等人聞言，當即紛紛扭頭好奇地望向謝登之。海瑞的奏疏經過通政使司，而謝登之作為通政司左通政使，卻是會經手海瑞的那份奏疏。

「倒是聽說此次事因徐家三公子奪田燒屋，只是不知徐閣老會不會倒台了！」

「看來……似乎只能如此了！」鄒應龍等人心裏亦是沒有太好的應對之策，卻是紛紛心虛地表態地道。

「通政使司那邊的嘴巴挺嚴，卻不知海瑞在奏疏中彈劾徐閣老什麼罪名？」

鄒應龍等人亦是擔憂地望向徐階，若不是隆慶真心實意地護著徐階，那麼林晧然那邊只要輕輕一推便會讓徐階陷於危局中。

只是嚴嵩倒台之後，林潤等人已然是忘記了昔日的恭維之詞，卻是尋得時機便是狠狠地捅向那位老首輔。

正是如此，海瑞上疏彈劾徐階雖然令人震驚，但結合著海瑞官場生涯的種種舉動后，大家亦是默默地選擇相信這個匪夷所思的消息。

現如今，由於林晧然的出現而產生了歷史偏差，當年發生在嚴嵩身上的事情正在悄然地出現在徐階身上。

海瑞上疏彈劾徐階，這是他們預料不到的事情，卻不想這個在鬼門關走一圈的海瑞竟然還如此的膽大妄為。

「師相，弟子心中有一策或可為師相解困，卻不知當說不當說！」吳時來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認真地說道。

乾清宮平靜如常，這位大明皇帝仍舊每日沉迷於個人享樂之中，但是外面卻早已經揪起了軒然大|波。

只是皇上既可和圖書以不交給內閣票擬，亦不直接處理送到六科廊，甚至是永久性地丟在一旁，這便是「留中」。

如果有得選擇的話，他其實更願意做一個錚錚鐵骨的文官集團領袖，但那小子實在是太不講武德了，卻是讓他每每總是瀕臨險境，致使他不得不求助於宦官的影響力。

徐階的眼睛閃過一抹失望，便是扭頭望向一直不吭聲的張居正道：「叔大，你怎麼看？」

很多事情在揭露面紗前，大家都是雲里霧裡，在得知奏疏被留中之時，自然而然地解讀是隆慶帝對徐階的一種庇護。

……

只是不管海瑞是出於相助於林晧然的企圖，還是僅僅為了百姓伸張正義，他們的黨魁已然是面臨了一場未知的浩劫。

「此事無須質疑，海剛峰做得出此事！」

只是他們不知道海瑞奏疏中的具體內容，那麼便很難對症下藥，對於這個事情可謂是無從下手了。

「皇上這是有意護著徐閣老？」

「海瑞這是介入黨爭啊！此舉是不是政治報復呢？」

「海瑞一個小小的松江知府怎麼可能膽敢彈劾當今首輔？」

徐階看到自己的首席大弟子都是這般態度，特別張居正指出情況不明確實不是推辭之詞，便是輕輕地點頭道：「好，那麼咱們便設法再拖上一日吧！」

……

且不說徐階當年如何巴結于嚴嵩，簡直跟嚴嵩是蛇鼠一窩，而出任近六年的首輔，卻是沒有做出什麼顯赫的政績。

眼看著春節在即，他心裏亦是不希望節外生枝。

徐階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這才認真地說道：「今日老夫找諸位過來，便是想要商討一個可行之策！」

……

哪怕是面對著張居正等人，他亦不會將自己跟內宦有過來的事情抖出來，不僅是臉上掛不住，若是他跟內宦有往來、甚至是求助於內宦的事情被宣揚出去，那麼他簡直是自絕於文官集團。

「維修，古人誠不我欺！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ｈｔtps://ｍ•hetuｂｏｏk.com.ｃom，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你這些年在廣西受苦了，不過你的成長令吾師甚慰！」徐階的眼睛早已經一片雪亮，當即對吳時來大加褒獎地道。

鄒應龍心裏微微一頭，扭頭望向旁邊的謝登之道：「謝大人，你當真沒有看清楚海瑞奏疏的內容嗎？」

徐階早已經注意到吳時來今晚的異常反應，便讓徐琨送張居正等人，卻是對著吳時來溫和地詢問道：「惟修，你有事嗎？」

在他們等待著皇上對徐階的審判之時，甚至有官員準備上疏彈劾徐階，下午時分從宮裡傳來了一則令人萬萬想不到的消息：「皇上將海瑞的奏疏留中了！」

不得不說，徐階這個舉動很是高明，釋放了一個效果良好的煙幕彈，一下子為自己減輕了不少壓力。

「呵呵……這有什麼不可信的？你們莫不是忘記海瑞三年前上疏直諫皇上的事情了吧？」

雖然徐階去職后，按著內閣的排序，仍舊由徐黨成員次輔李春芳接任。只是李春芳的資歷較淺，個人的威望並不高，亦是沒有建立紮實的班底，根本沒有實力跟林晧然相抗衡。

吳時來看著四下無人，當即便是將自己的計謀說了出來，末了便是補充道：「師相，弟子亦是不知此策是否可行，請師相定奪！」

「十年次輔六年首輔，這錢倒是沒少撈，但卻啥實事都沒有干，政績比嚴嵩都不如呢！」

夜幕降臨，被白雪所覆蓋的京城亮起了盞盞燈火。

隨著事情的發酵，雖然有聲音質疑海瑞這是參与了林晧然和徐階的爭鬥中，但更多人還是選擇相信海瑞的操守，亦是表現出對徐階的那一份濃濃的不屑。

雖然在很多官員的觀念中，地方官員上疏彈劾當朝首輔無疑是天方夜譚，但得知上疏的官員是海瑞便有所不同了。

張守直等人聽到這個解釋，卻是無奈地嘆息一聲。

吳時來原本想要跟隨著張居正等人一起離開，只是走到暖閣門前的台階的時候，卻突然間止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