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
第一百零一章 杖責
從長秋宮到宣政殿，若抄近路，只需一刻多鍾，不過沿途要經過一條用來隔開前朝與後宮的宮巷，平時少有人跡，甚是僻靜。不過少商膽大如斗，自不會畏懼會遇到什麼牛頭馬面。原本她還擔心會被守衛宮巷入口的侍衛攔住，不許她通行，沒想這回人家倒很主動的放了行，也不知是不是岑安知事先吩咐過了。
「那好，你為何非要一天到晚的讓子晟和你吵架？」皇帝繼續質問。
少商不管不顧的衝上台階，嗚呼一聲朝殿內的凌不疑撲去，卻被早已守候在一旁的兩名健婦牢牢按住。
聽完來龍去脈，少商也不知從何說起。
——側跪在旁的五皇子輕輕嗤笑了一聲，渾身散發著妖嬈的啃瓜皮味。今日他一大清早被凌不疑抓來給程少商作證起，至今沒用早膳和午膳，可他一點都不覺得餓，反而精神抖擻。所謂人逢喜事，飯亦可不食。
皇帝一拍案幾，沉聲質問：「朕就知道！子晟不會無緣無故的做錯事！你這小小女子，所謂耳濡目染，你就不能學點皇后的溫婉柔順，為何非要一天到晚和子晟吵架！」
其實事情很簡單，一言概之，凌不疑將那八個小女娘的父兄家主都暴打了一頓，按照他一絲不苟的嚴謹作風，每人都打斷一手一足。
袁慎抿著嘴：「家中已為我相了數家女公子，我我，我還沒定下決心……」
一時間偏殿熱鬧非常，杖責的呼呵聲，落杖的皮肉聲，再加女孩的哭聲，五皇子大呼小叫——向來嚴肅的三皇子，臉直接黑成了鍋底。
少商抓著岑安知的胳膊，痛苦的咽著唾沫：「……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不過皇后還是說：「少商你別急……行，你先過去看看也無妨。好好說話，別頂撞陛下，我隨即就過來，翟媼，來為我更衣……」
這事原是十分繁瑣的，要落實到每家每戶幾口人，不過凌不疑手裡有的是人手和權勢，只要狗腿的五皇子說出女孩的家門，自有土地公會詳細的將那家背景人丁說個清楚。
皇帝聽清了他二人所言，破口大罵：「放屁！辭什麼官，歸什麼隱，朕還沒死呢！」
說完，又回過頭去，直看的津津有味。
少商顧不得私人恩怨，趕緊拜倒求饒：「陛下恕罪，凌大人雖行事魯莽了些，可是情有可原啊！」
三皇子擺一擺手，朝外指去：「子晟，刑杖和行刑手在外面都布置好了。」
「聽聞妹妹與陛下青梅竹馬，敢問妹妹當初究竟看上陛下什麼了？」
袁慎無奈的攏好沉重的竹簡文卷：「你不必忌言至此，我又不會害你。」很好，性情一點也沒變，遇事先防備，見人先當賊。
少商得了允諾，掉頭就往外跑，皇后想想不對，趕緊又叫了幾個高大健壯的宮婢跟上去，免得又遇上什麼事故。
她顧忌著看了一眼皇帝，橫下一條心：「你我都已經定親了，你說這些又有什麼意思？今日你故意犯下這麼一場過錯，究竟意欲何為。」
皇后這才回頭，十分欣慰的長嘆道：「深諳莫惱，將來他們兒女成群，花好月圓之時，會感激我等長輩的。」
五皇子：……父皇，凌不疑才是您親生的吧。
越妃看了眼窗檯邊上伸長了脖子看戲的皇帝，憋半天才憋出一句：「當年，陛下號稱豐縣第一美。」
皇帝緩緩坐下：「嗯，依你看來，這是為何？」
三皇子撫著左肩，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覺得自己彷彿化身戲文里的歹人，悶了一肚子火的沒處發，貼心的手下這時趕緊將五皇子押來，算是給三皇子找個出氣口。
此時三皇子從門口進來了www.hetubook.com.com。皇帝看向兒子，問道：「嗯，外面都布置好了？」三皇子回曰：「謹遵父皇吩咐。」
皇帝轉頭笑道：「什麼都瞞不過阿姮。適才聽了褚老兒的傳報，朕就動了這心思，可以一石二鳥。老三原本提議打兩下意思意思就成了，朕覺得還是要見血，要有沉重的傷瘀。一來堵住御史台的嘴，二來嘛……呵呵，呵呵……」
總算御史左大夫褚老頭和凌不疑昨夜有『同宿』之情，見狀趕緊安撫諸位同僚，將事情先壓下來，然後很低調的進宮面奏，把球踢給皇帝后自己先溜了。
少商扶著宮牆吁吁喘氣：「能出什麼事，你別瞎說，回頭傳出去就成凌大人犯上作亂，失寵于陛下了……是陛下召我們商量婚期呢。」
皇后負氣的背過身去。
凌不疑恭敬的拜倒：「臣遵旨。」
皇帝微不可查的彎了彎唇角，壓平。
少商捧著皇老伯的衣角，苦苦哀求，句句訴說凌不疑的不容易，語氣真切，情深意重，經過戲劇社鍛煉的台詞功底，經過鎮口罵架打磨的氣腔語調，差點將兩旁的年輕宦官們都說紅了眼，皇帝本就憐惜凌不疑，漸漸有些扛不住了，好在此時五皇子忍不住插了句嘴。
她瞥見皇帝面沉如水，一咬牙，索性將窗戶紙捅破，大聲道——
少商一時間心都碎了。
「好，那你們去吧。」皇帝揮揮手。
袁慎艱難的一手摟住竹簡，一手伸出拉住少商的衣袖，白皙斯文的面龐泛起紅暈：「你不是想知道樓垚的近況么，現在怎麼不問了？」
少商怒從心頭起，憤然控訴道：「陛下，您看，凌大人都這麼可憐了，父不慈母有疾，找的新婦不懂事，可五皇子他還幸災樂禍！」
皇后卻不如少商一般火急火燎，因她心中覺得奇怪。皇帝疼愛凌不疑，比親生兒子更甚，不單是因為疼愛他無須牽扯承嗣皇權與勢力偏移等事，還因其中帶了幾分對霍氏滿門的愧疚和憐惜。
皇帝板著臉：「我打他，還不是因為你。你要記住，子晟這一頓打是為了你挨的！」
「那就接著相呀！你扯著我幹嘛！」少商扯不回自己的袖子，甚是惱怒，「相看一個不夠就相一打，總能相到袁公子您喜歡的。所謂事在人為，不驕不躁，有志者事竟成，愚公移山……你趕緊給我放手！」
「對了，上回你叫我打聽樓垚的事情，我都問清楚了。可你一直在宮裡，我都無法給你傳信。你這是怎麼了，外面都傳你和凌不疑吵架了，被關在宮裡不讓出來？」
少商狠狠的橫了這幸災樂禍的傢伙一眼，暗下決心若是凌不疑脫不了身，也得將這貨拖下水！
少商放下一顆心，高興道：「陛下英明。」
凌不疑也不扯三姑六姨，只嚴懲女孩的直系父兄。有幾家他是寫了帖子去請的。待人家父子幾人以為有機會結交凌不疑，高高興興的來到凌府後，直接開門放狗動手打人。有幾家路近的，就徑直打上門去——前七家就是這麼解決的。
奔至宣政殿，岑安知已焦急的在門口等好一會兒了，看見少商趕緊迎上前來，低聲道：「誒喲喲，程小娘子您總算是來了，裡頭陛下正向凌大人在發脾氣呢！」
越妃嗤笑：「子晟又不是傻的，就算現下沒明白，等行刑完，他也能察覺傷勢有異。」
相差兩丈的距離，少商被按壓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看著凌不疑被重重落下的刑杖擊打在背上，可他一聲都不喊，只是倔強的咬著淡紅的嘴唇，高昂的額頭落下一滴滴的汗水，面龐蒼白的猶如白紙。
皇帝嚴肅道：「深諳可不能說出去了。」
凌不疑也不用人押送，端正的向皇帝行了一個禮，緩緩立起頎長秀麗的身體，猶如蓬萊瑤台現於海面般，然後神情自若的隨三皇子走了出去。
越妃聽見五皇子哎喲連天的叫喊，若有所思：「在軍中時，臣妾就聽說這杖責之刑很有說法。有看似皮肉無礙，實則內里筋骨斷裂，肢體俱廢；有皮肉紋絲不傷，然而痛徹心扉；還有看似血肉橫飛，實則並無大礙的……這回陛下用的是哪樣啊。」
少商立刻扯回袖子，招呼那四名長秋宮的宮婢一起前行，袁慎在後面看著女孩飛奔的背影好一會兒，然後緩緩的踱著步離去了，走時似乎刻意的將背脊挺的筆直。
然後事情就壞菜了。
「陛下明鑒！」少商用力推開凌不疑的胳膊，膝行向前伏到在皇帝面前，哀哀的求饒道，「凌大人行事素來謹慎，妾常聽人誇他謙和有禮，待人溫厚，有古君子之風，今日卻行此狂悖之事，陛下難道不覺得奇怪？那御史台是國家重器，朝政要地，萬萬不可衝撞，這誰不知道啊……」
越妃莫名一個哆嗦：「……娘娘請說。」
少商原想跪到皇帝近前的，這樣求饒時能更情真意切栩栩如生一些，可途徑跪在正中的凌不疑時，被他迅速的往下一拉，她腳底打滑一個趔趄，直接摔在他的身上了。
少商怒不可遏，撿起一塊小石頭重重的向前扔去，三皇子不妨，居然被扔中了左肩，當即沉下了臉色：「放肆！」
少商喘勻了氣，不願再耽擱，當下越過袁慎繼續往前奔去。
少商耳朵一動。流放？聽起來不壞，四捨五入一下就是外放啊。
「你知道？」凌不疑忽道，他眼神清明，似乎全不覺得自己處境艱難，還有閑心調侃女孩，「你並不知道吧。不然你說，御史台在哪兒？」
皇帝點了點頭：「你知道錯就好，這事可大可小，回頭你要上一道請罪狀。」
一杖還沒落下，五皇子已經哭爹喊娘，涕淚縱橫了。
她正想這皇老伯這麼護犢子，大約是不會罰凌不疑了吧，誰知皇帝轉而向凌不疑道：「和少商吵架了，你就要衝撞御史台，若是下回你們打架了，豈非要衝撞朕的明光殿？！你倒是說說，現如今該如何了結此事！」
「程娘子，外面彷彿快要開打了，呃……那什麼，不如我們去看看……？」其實是他想去看，但自己一人出去似乎不大方便。
冠軍侯殺李敢那也是在四下無人之時，雖然事後人人都知道是他乾的，可只要沒有人證物證，皇帝就能一口咬定李敢是大意墜馬而死的，朝臣們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五皇子默默含淚。
袁慎翻了個白眼：「你怎麼不說她們嫉妒你能嫁給凌不疑呢？」
岑安知不敢耽擱，一面引著少商往裡頭的內堂走去，一面輕聲的簡單敘述其中因由。
少商眼看求情無望，只好嗚嗚哭著向皇帝告退，然後跟著挾持五皇子的強壯宦者，一路追去行刑地。待到了把守森嚴的偏殿，她還站在庭院里，透過欄杆看見凌不疑被按倒在地上，除去外袍，只余雪白的中衣，兩名行刑手已經一二三四的打起來了。
皇后啞口無言，憋了一肚子氣，忽對越妃道：「妹妹。」
少商攀著宮牆慢慢直起身子，吐氣道：「我說袁公子，你能不能凡事先想點兒好的，就不能是我受娘娘器重，所以留在宮裡幫著籌措壽宴？都城裡多少官宦人家的女兒想和-圖-書入宮闈，想服侍在皇后左右，她們艷羡的我眼珠都紅了！這是嫉妒，純屬嫉妒！」
岑安知可不管她複雜糾結的心緒，一把將人提溜進內堂，順著鏤刻著『穆王駕八駿御天下』的漆木屏風縫隙，少商看見皇帝正氣鼓鼓的坐在上首。待裡頭響起皇帝說道『來了，這麼快，叫她滾進來罷』，她立刻小步溜進去，跪坐好。
「然，光一道請罪狀不足以堵住人言，這樣罷，再加杖責五十。」皇帝道。
「又沒打死人，只是打傷一二，陛下何必發脾氣呀。」少商嘀咕了一番極不符合五講四美三熱愛的邪說歪論。為了偏袒她那位膚白貌美脾氣壞的未婚夫，她也是很拼了。
「你是不是想與我退親？」
兩句話同時出口，后一句是凌不疑說的。話一出口，兩人同時一愣。凌不疑聽清了少商所言，冷笑連連。少商聽清了凌不疑所言，張口結舌。
「誒誒……」少商爬過去拉凌不疑都來不及。
這時後面追上來四名高壯的宮婢，顯然是來尋少商的。袁慎眼神深晦，慢慢鬆開手指。
那兩名行刑手滿臉橫肉，手中粗壯的刑杖猶如兩條暴虐的毒蛇，肆虐在他皎潔美麗的修長身體傷，少商感同身受，哭泣間彷彿回到年初自己挨打的時候，皮肉燒灼似裂開，疼痛的好像骨肉寸寸分離了一般。
三皇子閑散的雙手負背而站。
這麼多年下來，別說打罵了，當年騎射師傅多訓斥幾句皇帝都要心疼半天。從懷疑騎射師傅是不是欺凌不疑沒爹沒娘沒家勢靠山，一直感傷到若霍翀兄長還活著，哪裡輪得這個不知所謂的騎射師傅來擺架子，霍氏上下皆是好手，哪個不能教導嫡親的唯一外甥了。
「子晟嘛，是瞞不過的。」皇帝道，「瞞住另一個就夠啦。深諳，你可記住了，不許告訴少商！」皇后雖然心軟，但十分守信，說了不告訴程少商壽宴后可以回家，皇后就真的忍到壽宴后才說。
袁慎一個踉蹌，險些掉落一地竹簡：「你你你……簡直不知所謂！」
皇帝順出一口氣：「然，念在子晟昔日沉穩，忠勤妥帖，流放就算了……嗯，改為，改為……」
年輕男子身上熟悉的清冽氣息，壁壘分明的堅硬胸膛撞的她腦門疼，強健的臂膀將她緩緩拉起。少商憤慨不已，都這個時候你還不老實！
她挨打時，蕭主任祭出的刑杖還沒這麼粗，行刑手也老弱乾癟，有氣沒力；哪像眼下三皇子找來的這兩根刑杖，寬扁粗壯，杖首幾乎有自己的腰身寬了，那行刑手更是矯健高壯，下手時虎虎生風，每一杖落下時都夾帶著隱隱風勢。
少商小小聲的抗辯：「回稟陛下，其實每回都是凌大人和妾吵的，妾哪敢起頭啊。」
她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你們別打他了，打我好了，別打了別打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不和你吵架了，我和你吵架，你就去挨打，你腦顱有病啊，這得治！嗚嗚嗚，你們別打了，怎麼還沒打完，三殿下你好狠哪，陛下說責打凌大人，又沒說輕重多寡，你卻使了勁的下重手，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你好狠的心腸啊……」
而今日竟要責打養子？是岑安知傳錯了話，還是凌不疑真做錯了什麼要事。
只因這最後一家的老爹是在御史台當差的，雖然只是偏吏，但今日正好在值。在將那女孩的兄弟幾人都暴揍后，梁邱兄弟建議凌不疑改日再行完工事宜，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五皇子也覺得事情鬧大了不好，可凌不疑不管不顧，居然直接打上了御史台，當著幾位大人的面，將人拖出來照例打斷了一手一足。和_圖_書
此時，偏殿對面高處的閣樓上，皇帝手捧一尊鎏金酒卮，站在窗檯旁笑眯眯的朝下張望，剛剛趕到的皇后坐在一旁。因為好奇，跟著三皇子而來的越妃則坐在皇后對面。
少商想起這事恨不能扇自己幾個大嘴巴，所有一切都是由此引起的，早知會發展到今日這步田地，當初就不該多嘴問——人家小夫妻關起門來商議有外人什麼事啊，尤其自己這個前未婚妻，避嫌還來不及呢，這種言情里的低級錯誤自己居然也會犯，果然是順心日子過太久了，絲毫沒有危機意識，活該弄到現在進退維谷。
「陛下！」皇后忍無可忍，面上起了慍色。
少商噎住。老師，這題超綱了，我不會做。
凌不疑忽抬起頭來，目光明澈：「陛下。臣做錯了事，該當受罰。臣當時也是氣昏了頭，惹下禍事，給陛下添了麻煩。萬請陛下責罰，莫要容情。」
凌不疑看著女孩，一字一句道：「你若不是和我定親，根本不用進入宮闈。你若嫁的是尋常郎婿，根本不會受這一番罪！說到底，都是我給你招來的。你心中暗暗埋怨，卻不能說出口，只能一徑的和我鬧彆扭。是也不是？」
少商撐者胳膊起身跪直，扭捏道：「這這，這是因為凌大人有意和妾置氣……」她看見皇老伯又在瞪眼，「呃，妾今日又和凌大人吵架了……」
皇帝朝後面擺擺手：「深諳別吵，朕聽不清了……好好，少商這回哭真的了，嗯，哭的都嘶啞了。回頭神諳給她送些潤喉的湯藥。已經沒多少長處了，可別真傷了嗓子。」
皇帝道：「嗯，那就再加五杖，一共十杖，拉下去吧。」
她忽然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奇異憤怒。她覺得這男人是她的，頭顱軀體四肢都是她的，她自己都捨不得打捨不得罵，憑什麼來受這番罪？！
皇帝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決斷？決斷你爹啊！若能簡單決斷朕幹嘛這麼著急上火的！摸到擺放在案几上的一對銅符，皇帝拿起其中一枚重重擲過去，準頭卻歪了個東南西北，差點砸到縮在一旁的五皇子。
「衝撞御史台，當著御史的面毆打官吏，至少得流放充軍，然而……」皇帝道。
「什，什麼？」少商驚慌道，「陛下您還是要打他？」她是挨過打的，那杖責的滋味簡直酸爽到不能言語，雖沒留下什麼傷痕，但心中懼怕綿延至今。
「……就這麼一下午的功夫，凌大人就全打完啦？」少商感動的方向有些奇特。她看看外面的天色——凌不疑負氣離宮時算是早膳后，如今晚膳還沒上，刨去來迴路程，這效率直接超出農業社會範疇了啊。
少商原就在擔心凌不疑，此時聽聞這個消息，簡直如坐針氈。她緊張的都有些結巴了：「娘娘，我我……那個，我能否……」邊說邊眼望門外。
皇帝在上面見了，連連冷笑：「好啊，明日御史大夫就要參上朝堂了，你還不知死活……」
岑安知苦笑著領命而去。
這正是少商當初說過的話，她氣急敗壞道：「那是你的仇嗎，明明是我的仇！她們是推我落水，又不是推你落水，你裝什麼蒜啊！」
岑安知只好解釋。
攤上一個敏感易怒熱衷於胡思亂想的未婚夫，她現在都形成條件反射了，十分忌憚和適齡未婚男子發生糾葛。
皇后撫額嘆息，「孩兒們吵架，我們理應好好勸慰，哪有這樣火上澆油的。」
「是不是凌不疑出了事？適才陛下與幾位大人正在論證，我在旁秉筆摘記，後來不知岑內官與陛下說了什麼，陛下就叫我等出來了。」袁慎臉上驚疑不定。
「陛下，妾願隨凌大人一道ｍ.hｅtｕｂoｏk•cｏｍ.com流，呃……是一道流放……」她趕緊表明心意。
皇后無奈道：「陛下，我們為人尊長的，怎好做此等……行徑。」
她回頭扯自己的衣袖，皺眉道：「多謝袁公子履約為我打聽樓家之事，不過我後來想了想，我與他如今的身份，殊不應當再有牽連。此事還是就此作罷好了。袁公子，我要去面聖了，我們就此別過……喂喂，你扯著我不妨幹嘛呀，鬆手呀，鬆手……！」
不過岑安知卻很贊同，低聲道：「若只是如此，陛下自然不會發脾氣。可壞就壞在最後這一家身上啊！」
……
她現在寧願承認自己當初年少無知，是為美色所迷了。
少商繼續告狀：「陛下，昨日五皇子還調戲妾呢！他衝著妾念司馬夫子的《鳳求凰》，還誇妾貌美窈窕，好多人都聽見了！」
五皇子癱倒：……
眼見這不省心的死鬼走出內堂，她扭頭沖皇帝哭起來，「陛下您好狠的心啊。凌大人自幼孤苦，差不多算是無父無母的，來來去去孑然一身。在他心中是將你當成真正的父親了啊！他今日被妾氣著了，才會擅闖御史台，雖法不能容，但情有可原，您不但不體諒，還要打他……這這，這叫凌大人情何以堪哪……」
「朕還沒說完，不許插嘴！」皇帝一氣之下將案几上的另一枚銅符也擲了出去，依舊差點砸中五皇子。
她奮力捶打了他一下，凌不疑面無波動，猶如提一顆白菜般將女孩安放在自己身旁。
「哦，謝謝袁公子提醒。」少商撐著腰肢喘氣，苦口婆心道，「似凌大人這般的人才，就是袁公子你嫁了他，你也會受人嫉恨的呀！」
一路順著宮巷奮力往南跑去，誰知在拐角處差點與一人撞了個滿懷——袁慎抱著兩卷險些被撞散的竹簡，站在那裡彷彿白日見鬼。不過他年少機敏，轉眼間就到了。
凌不疑側眼瞥她，毫不領情道：「不用你替我求情。我有仇自己報，有過錯自己領罰，用不著旁人替我操心。」
那八戶人家不足惜，可御史台畢竟是國家機關單位，凌不疑就如在酒肆食坊般，進去揪人就打，這也太不給御史老爺們面子了。
皇帝捨不得沖養子發火，便朝少商吼道：「朕攔著他去給你報仇了嗎？可是費得著這麼明火執仗的么！他這是目空一切，肆無忌憚，視國法朝廷于無物！簡直囂張跋扈之極！」
五皇子禍從天降，驚愕如遭雷擊，哀叫道：「父皇……」為什麼每次都要連坐他呀！
少商大怒，她正奮發圖強的為他求情，他卻來搗亂，她恨不能立刻給他三刀六個洞然後找人改嫁！艱難轉過一口氣，她不睬這彆扭的男人，繼續朝皇帝求情：「妾雖不知御史台在何處，可三公九卿哪處不是要緊的地方啊！陛下，既然連妾都知道的事，為何凌大人還要明知故犯，硬去衝撞御史台呢？」
少商急了：「你你你……」你怎麼當著皇老伯的面說這些呢？！雖然他說的沒錯。
見皇帝震怒，左右皆伏到跪拜。凌不疑叩首道：「陛下春秋正盛，請慎言。陛下這麼說，臣萬死莫辭。」
皇帝點點頭：「嗯，不錯。老五啊，你今日陪著子晟一路打下來，想必過了眼癮。來人，將五皇子拉下去，也責五杖。」
「我欲辭官卸職，與你歸隱到你心心念念的鄉野去！」
皇帝又挨到窗檯邊，不知看到了什麼，正色道：「岑安知，叫按住少商的人松一鬆手，讓少商撲的離子晟再近些，距離兩三尺即可。要看的著但碰不到。要能看見子晟被打的血肉斑駁，冷汗涔涔，而她偏偏束手無策，無能為力。這樣心裏才會加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