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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門開啟，她走了進去。

「那隻異種生物是怎麼回事？」隗辛問蘭藍。

隗辛說：「我殺死了同類，儘管我知道我沒有做錯什麼，但這依然令我有些無法釋懷。」

他忽然啞了。

在隗辛的觀念里，她和柴劍是同類，和習涼是同類。在第二世界，除了玩家之外的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異類。

隗辛想要拒絕：「我沒有問題，隊長，我就是有點累，歇一歇就好了。」

如果柴劍反抗，亞當會判定他有威脅，隗辛的隊友會直接擊斃他。只有讓柴劍完全失去反抗能力，他才能保住一條命。他反抗不了，逃也逃不掉，掙扎是沒有意義的。

「你沒事吧，隗辛？」蘭藍關切地扶著隗辛的肩膀，讓她站起來。

楊星隕笑了笑，「你看，你自己都不確定你的目標了。目標應該讓你只要一提起心中就充滿動力，你提起目標的語氣應該肯定且堅決，而不是猶疑。」

蘭藍瞭然地說：「不要有心理負擔，小隗。柴劍被捕前殘忍地殺害了自己的妻兒，他理應償命，可是我們的法律……」他拍了拍隗辛的肩膀，似乎想通過這樣的動作給她傳遞勇氣和力量，「他死有餘辜，你是為民除害。更何況寄生水螅纏住了他，他本就沒法活下去了。」

因為他看到隗辛握槍的手在不明顯地顫抖，她從開槍之後就一直僵硬地保持著這個姿勢。

這位楊主任年紀輕輕就開始養生了嗎？

四肢沒了可以按機械的，指不定機械的還比原裝的好用。

「幹得漂亮，隗辛！」蘭藍拍她的肩膀大聲誇讚她，「我們快收拾裝備下去和隊長匯合。警車壞了，不過接應人員馬上就到。我們……」

「我的確有個煩惱。」她垂眼喝茶，放下茶杯，「我以前也覺得自己是個主動的人，我努力學習，努力上大學，努力賺錢……可是最近我變得很被動。」

醫生護士舉著擔架守在停機坪上，江明一被扶出來，他們就把他抬上擔架。

「我……我沒事。」隗辛艱難地握緊K80把槍口戳在地面上當拐杖支撐身體，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長時間跪著瞄準開槍，腿麻了。

「隊長，有事嗎？」隗辛說。

隗辛：「……？」

隗辛看到他衣服上的胸牌「楊星隕」。

他身後的開放式茶櫃里用玻璃器皿裝了十幾種不同的茶，有五顏六色的花茶，有綠茶紅茶。

楊星隕沒說完，隗辛就說：「我在儘力控制同理心了。這種情況以後確實會經常遇到，我已經在克服了。」

楊星隕說：「坐，別那麼拘謹。心理治療室是一個讓人放鬆的地方。」

楊星隕熟練地泡了杯枸杞紅棗，還往陶瓷杯里扔了塊紅糖，他推過茶杯說：「喜歡我辦公室的裝修嗎？」

蘭藍：「等我用夠了原裝版就去換個合金版。」

警車從天空落下，隊友們陸續下車，她也扛著K80下來了。

「被動大部分由於沒有確立好奮鬥的目標。」楊星隕說，「你的目標是什麼，你想好了嗎？」

「這就是心理疏導，我們是來聊天的，聊聊家常，紓解煩惱。」楊星隕說，「緝查部的工作很辛苦吧？」

「嗯，寄生水螅離不開水。我猜一定是因為雨水天氣增多了，海水倒灌，才讓寄生水螅有了上岸的機會。」蘭藍皺眉思索。

「我討厭金屬的顏色，太冰冷了，長時間看著會讓我感到壓抑。」楊星隕說，「現在這個社會患有精神疾病的人越來越多了，不僅是因為生存壓力，還是因為生活環境。金屬和機械讓人聯想到高效、理智和嚴密，人們總是被金屬和機械包圍，放鬆不下來，所以我就把心理治療室的風格變了一下，變得溫暖而富有『感情』了一些。」

「我覺得行。」蘭藍探頭坐進車裡，「聽說小隗換了個鐵腦袋，羡慕，普通子彈也打不|穿吧？」

隗辛點頭。

「人類的同理心決定了你會產生這樣的情緒，作為安保員，你註定要處理這樣的情緒，和這種情緒做鬥爭。」楊星隕說，「現在我們來做一個假設，隗辛。」

「我知道了。」隗辛說。

「我們先專註解決眼前的事。」楊星和*圖*書隕說，「我聽你隊長說了，你對殺人很不適應。」

這就是最重要的一點了，隗辛沒法不去在意。

他們一路前進，來到一個標著「心理治療辦公室」的金屬門前。

上次她是無意識的，在她反應過來前，那兩個人就死了，她從頭到尾都被不真實感籠罩。這次不一樣，這次是她主動開了槍，她射出那枚致命的子彈，看著它命中柴劍的頭顱。

「還好，我是新人，隊長他們很照顧我。」隗辛乾巴巴地說。

「你也是個堅強的人，隗辛。」楊星隕溫和地說。

「目標的確立很難，我知道。我上大學的時候也經歷了漫長的迷茫期，最終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楊星隕說，「你可以慢慢想。」

這次殺人和上次殺死兩個劫匪的感覺不同。

「傷害異類和傷害同類的感覺是不同的，你知道這種感覺嗎，楊主任？」隗辛說。

罪犯柴劍被玩家柴劍取代了，住在罪犯軀殼裡的是一個無辜的靈魂，柴劍不是第二世界的NPC，他是隗辛的同類。

隗辛皺起眉毛。

「假如你們在執行任務過程中沒有出現異種生物，沒有寄生水螅的威脅，你會怎麼對待柴劍？」

「我們的人來了。」舒旭堯說，「讓警車往我們這邊飛，江明需要治療。」

蘭藍笑著指指門牌：「這是男休息室，女休息室在隔壁。你在想什麼呢，這麼走神？」

「感覺如何，隗辛。」沉默寡言的劉康雲主動和隗辛搭話。

「你好，楊主任。」隗辛說。

「身體累了可以通過適當的休息來恢復，心靈累了需要找治療師。」舒旭堯說，「這幾天你經歷的事情太多了，你精神狀態不對勁，需要接受心理疏導。進去吧，楊主任是個優秀的治療師。」

「哎，你別老損他，老劉這個悶罐說句話多不容易啊。」蘭藍說。

它真的在融化，從一坨章魚水母的結合生物變成了一灘粘稠的膠質液體。

隗辛面對他的疑問，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應急組的成員每次執行任務都要面對這樣的危險嗎？」隗辛問。

楊m.hetubook.com.com星隕點了燒水按鈕，「那給你泡杯枸杞紅棗茶吧，我天天喝這個。」

此柴劍非彼「柴劍」。

「能告訴我你的感受嗎？」楊星隕說。

「茶，什麼茶都行。」隗辛說。

劉康雲老臉一紅，不作聲了。

進入休息室前蘭藍停住腳步，隗辛閃避不及差點撞上他的後背。

「我也不知道。」蘭藍搖頭，「這次讓你碰見異種生物是個意外，你是新人，不該直面這些，那玩意視覺衝擊力太大了……它真的怪噁心的，對吧？」

幸好有雨水，警車沒燒得那麼狠。

「異種生物是異類，所以你沒有負擔地開槍，但是面對人類，你難以做到理智開槍，是嗎？」楊星隕說。

他的嗓音低沉悅耳，讓人聯想到音色舒緩的大提琴。

「不是很好。」隗辛如實說。

隗辛摘下頭盔，密集的雨把她淋了個通透，她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悶悶地吐出一口氣。

她默默扛起K80走下信號塔階梯：「和隊長匯合吧。」

「現在做這個假設沒有意義了，他死了。」隗辛說。

「哦，我沒注意。」隗辛扭頭鑽進隔壁房間。

隗辛猶豫了一下，來到門前。

任務結束了，柴劍死了，寄生水螅的意外危機也解決了，等接應的安保員趕來他們就能回緝查大樓。

隗辛依言坐在他對面的轉椅上。

「不是每次。」蘭藍解釋，「應急組成員不固定，有情況就從別的組抽調組員組成臨時小隊，比如我就……」

「正常。」劉康雲平穩地說，「我第一次也是這樣。」

蘭藍的話沒有帶給隗辛安慰。

隗辛輕輕「嗯」了一聲。

「一般來說，亞當會及時追蹤到它們的痕迹，這時候應急組就要登場了，他們會將它清洗。」蘭藍說，「有時候應急組一個月都不出動一次，有時候一個星期就好幾回……」

「實習安保員隗辛，舒隊長在門外等您。」亞當說。

楊星隕說：「你從頭到尾都沒考慮過直接擊斃他的選項，你只想讓他失去反抗能力，對嗎？」

「你是個善良的人，隗辛。」楊星隕說。

心理治療室的和圖書確讓人很放鬆，這裏的裝潢和別的房間完全不同，地板居然是木質的，牆上貼了暖色調的牆紙，有兩面牆壁被做成了書架，各種紙質書籍錯落有致，連燈光的色調都顯得暖黃溫柔，不像走廊上的燈光一樣泛著冷冰冰的藍色。

「好了，蘭藍。」舒旭堯在通訊頻道中打斷道，「等隗辛成為正式成員你再盡前輩的本分為她講解，行嗎？」

「你可以對我傾訴你的煩惱。」楊星隕說，「隗辛，能進外勤組的都不是被動的人，你發現了問題就要主動解決問題，不能變得被動。」

隗辛一怔。

「這裏很不錯。」隗辛說，「我們不立刻開始心理疏導嗎？」

江明在通訊頻道里斷斷續續地說話，他從天上墜下來還沒死，但是被困在了警車裡。

警車升空，隗辛坐在車最後一排，K80被她平放在腿上，隔著防彈作戰服都能感覺到槍身冰冷的溫度和沉重堅硬的觸感。

隗辛像個遊魂似的從沙發上爬起來，去開休息室的門。

隗辛從瞄準鏡里看到舒旭堯和劉康雲往警車墜落的地方狂奔，試圖救出困在車裡的江明。警車防彈玻璃都裂了，車門歪斜，舒旭堯踹開車門和劉康雲合力將江明拖了出來。

「今天正好是楊主任值班，你可以找他聊聊。」舒旭堯溫和地說。

「是挺噁心。」隗辛從射擊狀態退出后回憶之前觸手狂舞的場景有點反胃。

「你以後會面臨很多這樣的情況，你……」

江明傷得不輕，右臂骨折，大腿燒傷，他坐上車的時候疼得冷汗直流：「我要給自己換個機械臂，這樣以後就不用擔心骨折了。」

隗辛決定直白地問：「我從來沒聽說過異種生物這種東西，它們是怎麼產生的？」

休息室里有浴室，各種物品一應俱全，隗辛洗了個澡吹乾頭髮，癱坐在沙發上。

寄生水螅強勁有力的腕足猛然綳直，然後癱軟下來。龐大的半透明身軀像融化的水母，覆蓋在柴劍的屍體上。

第七小隊的眾人不復執行任務時的嚴肅，氣氛鬆弛了。隗辛在他們交談時偶爾附和，但大多數時間她神遊天外https://www.hetubook.com.com，根本沒注意他們講什麼。

「行啊！不好意思，不小心說太多了，小隗你假裝忘掉吧。」蘭藍笑眯眯地說，「有些內容是需要保密的。」

「那你也換一個？黃醫生手術做得不錯，我的頭骨和原裝的用著沒差。」隗辛瞥了他一眼。

亞當說：「已將指令傳達，舒隊長。」

隗辛沒有任何思索，她說：「如果他拿起武器，我會崩掉他拿武器的手，如果他想要接著反抗，我就繼續瞄準他另一隻手，沒有手還有腿，直至他失去反抗能力，這時候隊長就能抓捕他了。」

「歡迎。」辦公室里的男人輕柔地說，「隗辛是吧？我和你隊長是老朋友了。」

她開始討厭雨天了，這是她來到黑海市的第三天，這兒連下了三天雨。

「喜歡，跟別的地方不一樣。」隗辛喝了口茶。

人命沒了，就是真沒了。

「該治傷治傷，剩下的去換裝備。」舒旭堯說，「去休息室洗個澡，別淋雨感冒了。」

「喝茶還是喝年輕人都喜歡的碳酸飲料？我這兒飲料種類挺全的，沒有就叫人送過來。」楊星隕笑道。

寄生水螅離開了宿主只能存活一小會兒，它強大也脆弱，有低等的智慧，柴劍是它選中的下一任宿主，當它寄生柴劍失敗，它也失去了生命。

隗辛不確定地說：「做個有錢人？」

「嗯，跟我來。」舒旭堯轉過身帶路。

「好。」隗辛點頭。

「清除它們是應急組的工作，你還是實習安保員，不應該知道太多。」蘭藍說，「等你成為正式員工，你會知道異種生物更多的事。這一天不遠了，你這次行動立了功，隊長會幫你申請轉正的。我們緝查部的主要工作是維持城市治安，清除異種的工作不常有，畢竟它們十分罕見。」

「何止，你拔槍差點射中隊友。」江明哼哼著挖苦道，「隗辛比你強多了。」

隗辛跟著一路嘮叨不停的蘭藍去裝備室脫下裝備換上常服，又跟著他來到休息室。

隗辛說：「你說它們不該出現在城市內部，應該在海岸……」

她這算是獲取了蘭藍的信任吧？並肩作戰果然能使友誼突飛猛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