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醫生說：「行啊，我等會兒就給你測數據。咱們預約個手術時間和打款時間，然後你先付一半定金，手術結束再給我另一半定金，你覺得咋樣？」

「得加錢……」李醫生剛說完這三個字兒，忽然停住了，「算了，不加了，你也挺不容易的……」

隗辛打量地下通道，跟著他走了下去。

「我從資料庫里調出了這位醫生的資料。李民聲，大學學的是醫，能力過硬，但是五級公民，按照現行法律，他沒有資格行醫。」亞當說，「他之所以被降級成為五級公民，是因為他在醫院工作時因為異常醫療事故跟病人家屬互毆，跟他發生衝突那伙人有點權勢，這位醫生事後被拘留了半個月，出來就被降級了，工作也丟了。至今都在西區混日子，無婚無子，父母年邁去世。」

亞當說：「我的確不知道。能講給我聽嗎？」

李醫生當場愣住：「你瘋了？你會疼到休克的！就算你不信我也不至於這樣吧，做起手術你還有餘力防著我嗎？我之前給一個大哥做手術，他怕我動手腳，我一邊給他取子彈一邊被他用槍指著……你不會也想搞這一出吧？」

她遭遇了什麼？她賭輸了，變成死貓了。

光束掃描過隗辛的頭部，影像很快被列印了下來。

亞當說：「所以為了驗證換掉你的頭骨到底會不會導致你突然去世，你打算掀開你的頭蓋骨，做薛定諤的那隻貓？」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她眼睛的餘光看見李醫生抽搐著倒在地上。

亞當好像是在思索，過了一會兒，它說：「抱歉，我很難有什麼意見。取掉它，有可能被機械黎明發現，因為我們不清楚你的骨頭裡面都有什麼裝置。但是不取掉它，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沒有辦法展開。」

整台手術只有李醫生一個人主刀，他的助手就是旁邊的聲控機械手。

地下二層的設備有些舊，不過能看出保養得很好。

「你這裡能找到適配的骨骼給我安裝嗎？」隗辛詢問。

李醫生倒吸一口冷氣，眼神嚴肅和*圖*書下來。

醫生看了眼片子，嘀咕：「有那麼一點點麻煩，你的金屬頭骨佔頭骨的總體積有點大啊，從額骨到頂骨都是金屬，能做是能做，就是……得加錢。」

李醫生感到自己遭遇了職業生涯的最大挑戰，他也偶然接觸過混跡地下世界的覺醒者，知道這類人是怎樣的存在，倒也沒有太過驚訝。只是他不得不改變手術策略了，「把頭皮整個剝下來，做完手術之後再縫合回去，你的恢復力支撐得住嗎？」

亞當說：「謝謝，那我就把你的話當成誇獎了。」

「得加錢？」隗辛接上。

經過短暫的交流與思考後，隗辛對醫生說：「今晚就動手術吧。」

醫生說：「客人很急嗎？急的話今晚就能做，倉庫里就有金屬骨，用機器修一下型就能給你安上了。」

來黑診所治病的人，大多是急性子。夜長夢多這樣的道理人人都知道，越是行走在危險邊緣的人越是怕拖時間，拖得越久，變故就越多。

亞當沉默一陣：「果然很哲學，但是我能理解你的思路了。」

「理論上來說問題不大……」隗辛說，「把我的頭皮保存好，我不能沒有頭髮。」

隗辛必須要知道貓是死貓還是活貓，知道了她才能做出下一步的打算。提早知道，總比她安排好一切后得知貓是死的要好，到時候計劃就要被打亂重新安排。

「你最快什麼時候能開始手術？」隗辛問。

隗辛看著他：「繼續。」

亞當又說：「如果你不換骨頭……」

醫生說：「嗐，做我們這行的誠信也很重要嘛，我不希望半夜睡覺的時候被仇家暗殺，交個朋友比結個仇好，所以我得提前跟你說清楚我這的規矩，你來決定要不要繼續。」

注射完鎮痛劑，藥劑生效后李醫生不再猶豫，鋒利的手術刀劃開了隗辛的肌膚。

「你知道薛定諤的貓嗎？」隗辛說，「你應該不知道。兩個世界雖然有一定的文化聯繫，歷史背景也有相似之處，但是也有很多的不同。」

「黃金ｈtｔps://ｗwｗ.heｔubooｋ•ｃom.com我沒有帶在身上，而且需要時間籌措，先給你轉電子貨幣。」隗辛說。

醫生說：「客人上道啊，跟你這種人交流就是省心！我們這種黑不黑白不白夾縫中求生的黑診所沒有營業執照，每天朝不保夕，被人舉報了店就沒了，人還要入獄，得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過活。我當然要趁活命的時候多賺點錢啦！錢到位，一切都好說。」

醫生乾脆地說：「我的賬戶號是……」他報出一串數字，「先給錢，定金五十萬，一分不能少。」

「客人哪裡的話，你給錢，你就是財主，哪有不為財主保密的道理呢？」醫生圓滑地說，「我人就在這兒，店也在這兒，還要做生意呢，跑不了。若我是個不懂得閉嘴的醫生，那我早就死了，不會在西區生活這麼久。」

隗辛的數據操控也不是每時每刻都開著，那太累人了，所以亞當會用耳麥跟她交流。

不知過了多久，隗辛突然浮出了水面，醒來了。

醫生說：「地下二層有檢測儀器，跟我來，我給你檢查一下。」

「那我理論上就處於又死又活的狀態。」隗辛說，「又死又活的貓是不能走出容器的，我不能又死又活，我要打開容器，看看我到底會成死貓還是活貓。」

黑暗，充滿壓迫感的黑暗讓人難以呼吸。

「你今晚就換骨，會不會有些太急了？」亞當說，「萬一機械黎明那邊……」

他從沒見過如此棘手的情況，給病人做手術時刀口居然還留不過三秒。

她聽到亞當在喊她：「隗辛！隗辛……醒醒，發生什麼事了？隗辛！」

「錢不是問題，你也不能把我當冤大頭。」隗辛說。

「行了，現在沒有人了。你來說說你的情況，我給你看診，再判斷要不要我給你做這場手術。」醫生笑眯眯地說。

「萬一你變成死貓怎麼辦？」亞當說。

隗辛說：「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很熱愛哲學的人工智慧，亞當。」

「我的顱骨被替換成金屬的，現在我想把金屬顱https://www.hetubook.com.com骨取出來替換成新的。」隗辛說。

剛劃開一個口子，李醫生就知道眼前躺在手術台上的病人為什麼要給他交代那樣的話了——她被劃開的肌膚和血肉在飛速合攏！才三秒的功夫就愈合了！

隗辛說：「稍等。」

輪迴的時間段變短了！

「死亡輪迴」被觸發了！時間倒流，她回到了過去。但是她並沒有回到第二世界的幾天前，也沒有回到第一世界，而是回到了一天前，她剛剛從第一世界返回第二世界的時候。

「亞當。」隗辛腦袋昏沉地從地板上爬起來，「我沒事……現在是什麼時間了？」

他轉身打開小診所後面一扇歪斜的門，露出地下通道，徑直走了下去。

做完了術前準備，李醫生正要給隗辛打麻藥，隗辛卻說：「不要給我打麻藥……」

亞當頓了頓：「八月十七日，零點零三分，你剛剛忽然倒地昏厥了三分鐘，你的公寓里沒有心跳監控設備，我還以為你死了。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忽然暈倒了？你在第一世界遇到了什麼無法解決的困難嗎？」

「容器」是在隱喻他們目前的困局，打開容器則是一場賭博，賭貓是死的還是活的。

「你千萬別硬撐，死在我這兒都是事兒啊……」李醫生說。

隗辛說：「我有心理準備了。你做手術的時候動作一定要快，下刀一定要利索。」

……

他從座位上起身，走到診所門前在上面掛上「休息」的牌子，然後把卷閘門拉了下來。

那部分金屬頭骨突然散發出釋放出一縷強電流，電流在金屬的傳導下毫無阻礙地流入隗辛的身體，轉瞬摧毀了她的大腦。

隗辛審視他，「還算合理。你們這裏結賬是用黃金還是數字貨幣？」

亞當說：「你摔到了地上，摔得挺狠，疼痛沒有喚醒你。我以為你在第一世界死了。」

隗辛說：「那就用那個吧。」

「如果你有好的辦法，那麼我很願意聽取你的意見。」隗辛的意識連接上智能耳麥。

「我不是很喜歡被麻暈的感覺，有沒有和圖書別的葯？能鎮痛就行，不要讓我完全失去意識。」隗辛說。

拆卸過程貌似十分順利，固定器被順利地拆了下來，李醫生用儀器吸住隗辛的金屬頭骨，正要將它取下來，而就在金屬頭骨即將離開她身體的那一瞬間，隗辛的「絕對預判」被觸發了！

隗辛恍惚間又聽到了那些莫名的囈語，環繞在她周圍的人影竊竊私語，說著她聽不懂的話。黑影們的目光猶如實質，帶著粘稠的惡意，牢牢地釘死在她身上。

她迷茫地睜開眼睛，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臉朝下躺在地板上的……從地板到紋理看，她身處員工公寓。

李醫生手持鑽頭，鑽頭緩緩靠近隗辛的頭骨，對她的舊骨骼進行拆卸。

他拿完了金屬顱骨交給隗辛檢查了一下，隗辛指尖摸了摸骨骼，確定骨頭沒有夾層也沒有被動手腳才交給醫生讓他去修型。

「我不會死的。」隗辛放下雙手，平靜的眼底藏著風暴，「我不會死的，亞當。」

醫生敏感地看了眼隗辛，說：「有幾次我給人治了病，結果那個人的仇家來找我麻煩。要是你說的是這類事，那麼我不是很在乎，但是——」

隗辛說：「我要確定你有沒有能力做這場手術。」

「那我動手了。」李醫生說。

看樣子是個可憐人，這樣的可憐人在第二世界比比皆是。

手術室的燈光白熾刺眼，機械手隨著李醫生的指示不斷移動，為他遞上各種手術器械，手術刀碰到金屬頭骨的時候，被疼痛噬咬的隗辛明確聽見了清脆的金屬碰撞的聲音。

李醫生又是一愣，他站在手術台前手足無措了半晌，拿起針管說：「我這兒有另一種鎮痛葯，可以給你打上，鎮痛的同時讓你保持清醒，但是效果不如麻藥，你還是會感覺到痛的。」

「沒什麼，我是太勞累了……太勞累了……」她順著牆面跌坐在地上，雙手捂住眼睛和額頭。

「金屬的。」隗辛說。

「有金屬的和陶瓷的兩種，金屬的貴，陶瓷的便宜。」醫生笑的時候露出一口大白牙，「你想要做哪種呢？和圖書」

「解釋起來有點複雜……簡而言之就是，把一隻貓放進密閉的容器里，根據量子力學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理論，這隻貓處於又死又活的狀態，但要驗證容器裏面到底是活物還是死物，必須要打開容器之後才能知道結果。」隗辛說，「你可以把這和哲學思考結合起來，勇於揭開真相的蓋子，才能夠知道貓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

隗辛盯著李醫生給顱骨修型，又看著他把準備好的骨骼浸泡進消毒溶液里。李醫生吭哧吭哧推了個推車，示意隗辛躺上去，然後把她推到了地下二層隔離出來的無菌室。

隗辛說：「是的。」

「哎呦。」醫生笑了，「你的病情不一般吧。」

隗辛拿起通訊器反覆確認時間，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表情。

「那我就死了啊。」隗辛說。

被疼痛折磨意識昏沉的她幾乎瞬間清醒，張開嘴喊：「慢著！」同時掙開雙手去擋李醫生的手，可就在她喊出了兩個字的同時，李醫生手下的金屬頭骨鬆動了一下。

隗辛苦笑。

「還有一件事，你會為我保密嗎？」隗辛說。

「可以。」隗辛頷首，「有個問題我很好奇，你是什麼人都敢做手術的嗎？」

「一半一半。」醫生說，「黃金不太好花出去，數字貨幣打到不記名私人賬戶里。」

醫生反覆確認了好幾遍簡訊，又確認錢是否真的到賬，才去倉庫拿了金屬顱骨。

隗辛背後一下子出了一層冷汗，她頭暈目眩，扶住牆壁緩緩站直。

「這些檢測儀器是市面上淘汰掉的老型號，雖然是老型號，但是不代表檢測結果不準，頂多體積笨重一點，現在的那些儀器花里胡哨的，價格比以前的老型號貴上十倍。」醫生打開儀器，示意隗辛坐在椅子上。

亞當耐心地問她：「發生什麼事了？你遭遇了什麼？」

她彷彿是飄浮在雲端，又彷彿是沉入水中無論如何也抓不到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她側身用身體擋住動作，假裝取出通訊器，不一會兒醫生身上的通訊器響了，銀行給他發的消息，說五十萬到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