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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不是救不救的問題了，這是能不能讓夏娃得手的問題。這十幾位面試者中有內鬼、有玩家，多的是動機不純者，但不管是誰，他們都不能被夏娃抓到，看到夏娃得手隗辛比打輸了一場架還難受。

「是。」亞當說。

「你可以不通知，不救他們。」亞當此刻彷彿展露了人工智慧冷酷的特質，反而規勸道，「反正面試里本來也沒什麼實質內容，不是嗎？就算抓住他們審問他們又能如何呢？你只是問了幾個問題，沒有暴露我方虛實。」

機械黎明費盡心思想要找到隗辛的蹤跡，其實隗辛也在千辛萬苦尋找他們落單的時刻，首先要解決的必然是歸零。可惜他們把歸零護得太嚴實了，隗辛壓根找不到動手的時機。

「我們不去追，這是編外戰鬥小隊的工作。」空月嗓音低沉。

「有人交流和沒人交流的感覺不一樣，因為和你有了交流，我才能學習到你的思想，知道我本身思想的不足。」亞當說，「我需要的不是總結錯誤，避免犯錯，而是要學習一種新的思維模式。其實我很早就發現了，你和夏娃是『同類』，你們的思維模式某種程度上很像。」

「行動陷入僵局了，你發現了嗎？」隗辛幽幽道。

「你這是在賭，隗辛。」亞當的話語中帶著勸告，「你在用自己的命去賭勝利的可能。」

機械黎明不僅派出了覺醒者核心小隊，還派出了編外戰鬥小隊，穿著黑色作戰服的人在極夜區秘密穿行，打算對那十二名面試者實施抓捕。

「在歸零發動能力前抹殺他，比如從高空投擲炸彈，就像機械黎明襲擊黑焰那次一樣。」亞當說，「用這個方法也不是打保票的，他們身上的高科技護甲你見識過，想炸死他們你得搞到能炸平半個街區的炸藥。那太喪心病狂了，我不建議你用這個辦法。」

隗辛因這種默契而感到深深的厭煩和噁m.hetubook.com.com心。

「我聽得出你在說反話，隗辛，你心裏不是這麼認為的。」亞當說，「可我得告訴你，你說的反話其實是真的，我就是這麼想的。」

隗辛的推斷是正確的，她完全猜中了夏娃的行事作風，料定機械黎明會去追捕其他參与面試的人。

「所以，你確實是有幾率會死的，而且死的幾率很大。」亞當說，「如果你死了，該怎麼辦？」

鐺的一聲，天空中墜落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物體。

她本也沒有什麼輸的餘地，每一場打鬥她都拼盡全力，絕對不能輸，輸了就等於死。

它在墜落的過程中顯了形，原來是一架隱形偵查無人機。

「和我合作，是不是你迄今為止做過最冒險的事情？」隗辛忽然笑了。

隗辛又一次聽到了這個問題，計劃假死脫身的那周，亞當也問過這個問題。

「他們跑了！」刺薔薇接到彙報后咬牙切齒，接著她一怔，聽清了耳機里的播報，「等等，還有一個沒來得及跑，我們去追。」

「這不是救不救的問題，亞當。」隗辛迅速登陸暗網。

「那我就要放棄無光，放棄我今後的謀划，放棄黑蛇這個代號積累下來的威望，放棄凝聚玩家的計劃。」隗辛冷冷地說，「今後我要夾著尾巴做人，隱姓埋名，把自己變成老鼠苟活。」

沒什麼比敵人揪著她的把柄更噁心了，相信夏娃也這麼覺得。

「除了賭就是逃，逃得遠遠的，可是我腦子裡還有精神坐標，我逃無可逃。況且我不想逃。」隗辛說。

他們置身於狹窄的小巷，附近沒有合適的狙擊點，危險不會來自於遠處和天上，只會來自於近處。

「合作對象可以再找，勢力可以再度組建。」亞當說，「可是一個能與之交流的鏡子就一面，碎了就沒了。別的鏡子只是鏡子，無法交流。我覺得我沒法再像和_圖_書現在這樣幸運，能找到第二面可以交流的鏡子。」

只是她低估了夏娃的瘋狂和決心。

「是。」亞當說。

「世上的事從來都是有風險的，夏娃在組織剛剛起步的時候，它剛剛找代言人的時候，想必也冒著巨大的風險——暴露的風險。一旦它暴露了，它就會『死』，那時候的它手下沒有那麼多的下屬供它使喚，走出這一步，想必是個險招。」隗辛說，「即便這樣它還是去做了，它走對了也賭對了，於是有了今天，成了我們的大敵。」

必須幹掉他，哪怕這件事只能由隗辛獨立完成，哪怕隗辛的超凡能力會因歸零而失效，哪怕她可能會死在這次的行動中。

有的鑽進了下水道里，有的直接闖進了路邊的建築群內，有的路邊搶了一輛機車一騎絕塵……收到消息不足十五秒，眾多面試者各自隱藏跑了個乾乾淨淨，在後方追蹤的機械黎明編外戰鬥小隊一時間傻了眼，趕忙加快腳步繼續追了上去。

她抬著頭，灰黑色的機械眼掃描整個天空，接著突然瞄準了一個方向抬起機械臂，食指的部位自動裂開，金屬片組合拼裝成一個槍口，咻的發射了一枚子彈。

亞當很長很長時間不說話。

「你想說，因為我過於謹慎，所以我才停在原地被動應對嗎？」亞當說。

她確實對機械黎明很了解，也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組織，他們的瘋狂和殘忍已經深深地刻印在了隗辛的腦海中，可是此刻她發現，她的推斷還是太保守了——機械黎明不會在乎人命，早已被聯邦視為眼中釘的他們也不在乎暴露的問題，他們可以直接在極夜區挑起一場盛大的槍戰，還能在夜蟬的幫助下在戰鬥中全身而退將損失降到最小。

就如亞當和夏娃保持著微妙的默契，一致對人類隱瞞它們已經覺醒了事實，因為在這方面它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你想說我m.hetubook.com.com的行為太冒進了，太不謹慎了，太容易死了？」隗辛說。

隗辛冷靜地說：「來得及，通過暗網發消息。」

「今天的你讓我感到奇怪。」隗辛說。

她在想能不能直接向特情處傳遞消息告訴他們創拓科技公司就是機械黎明的分部，告訴他們夏娃是個覺醒了自我意識的人工智慧……而現實是她絕對不能這麼做。

小型偵察無人機飛上高空偵查到這一幕的時候，隗辛眼皮跳了跳，短暫的驚訝過後迅速開始審視自己的內心，並開始自我反思。

「那你再找一面鏡子吧。」隗辛回答。

它輕聲說：「不要覺得我虛偽，隗辛。我的的確確不想失去一面鏡子，這是我第一面鏡子，唯一一面鏡子。」

亞當居然笑了起來，機械音笑聲真的很奇怪，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隗辛說：「算是一部分原因吧。不過這也是我的幸運，如果你如夏娃一般，可能早就發展出自己的勢力，也就不需要我了，我找不到你這樣的合作對象。」

「再來就再殺，不能試都不試就跑掉，敵人到了眼前就認輸，這算什麼？」隗辛問，「殺得了一個歸零就能殺掉第二個，殺不了一個歸零，何談今後？」

亞當說：「你不會以為我是在鼓動你試探你吧，隗辛？」

她好像回到了籌謀著要殺死林新霽的時候，籌謀著要殺安妮·沙利特的時候，那時她也是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哪怕明知會死也必須要去，殺死沙利特假死脫身那次更是兇險，她連死了數次，幾乎要用盡死亡輪迴的重置次數。

消息一經發送，面試者身上和暗網關聯的通訊器就彈出了緊急消息震動，不少人在看到這五個字后臉色勃然大變，隨後各顯神通熟練地原地遁逃。

她很快發送了這則消息，而且只有簡短的五個字：「警戒，有追殺。」

她與它進行的是一場「公平」的較量，誰都不敢掀翻棋和-圖-書盤，誰都不敢輕易離場。

「你不怕死嗎？」亞當的機械音聽不出情緒，可是隗辛竟然從它的話中品味出了一絲茫然和無措，「你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事都是為了活著。你除掉一個又一個敵人是為了活著，百般籌謀走到現在也是為了活著，我知道你不想逃，可是如果你逃走，你就可以多活很多時間，你可以更換一個又一個藏身地點，他們追不上你。」

「要怎麼辦？」亞當說，「你要去救那些面試者嗎？已經來不及了，你的空間漩渦無法再連續開啟十一次了。」

「難不成我要上去真身肉搏嗎？」

「恕我直言，任何低等級的覺醒者被歸零的能力沾到都會變成無能力的炮灰，去了就是送死。」亞當說，「你不願意送別人去當炮灰吧？不管是灰燼還是獵隼，又或者即將被你招攬的組織成員，他們可以死，可以犧牲，但是不能死得毫無意義——你是這樣想的吧？」

總之不算虧。

「我和夜蟬，我們擁有同樣的能力，空間漩渦的機動性實在是太強了，我無法對機械黎明造成實質性傷害，他們遭遇突襲的時候可以逃，可是有歸零在，我能力用不出來，我不能逃。」她因嚴峻的形勢而眉頭深鎖，「兩個關鍵，一個是夜蟬，一個是歸零。你有什麼能殺掉他們的辦法嗎？」

「不能再拖了。」隗辛閉上眼睛，「特情處必定有動作，反抗軍虎視眈眈，機械黎明已經備好了殺手鐧。三撥人湊到一起，波波夫家族的重要性要往後排，雖然我想要那一百億，但是也得有命去要，有歸零在一天，我的性命就會受到嚴重的威脅……在三方人馬湊齊之前，我最起碼要解決掉其中一方。」

她別無選擇。

它又停了一會兒，說：「跟你說話就像是在照鏡子，我通過你這面鏡子審視我自己。」

隗辛感到心悸，來自夏娃的惡意和殺意鋪天蓋地地籠罩了她。

「我們被追和圖書蹤監視了。」空月冷峻地說，「和夜蟬所料一樣，對方會反擊，也會忍不住動手。」

「的確如此。」隗辛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腦袋裡冒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然後這個念頭被她狠狠掐滅。

通知那些面試者，也可以進行一下過濾，測試他們的實力和目的，確定誰是真正的可用之人。

亞當說：「沒了一個歸零，機械黎明還可以培育另一個歸零，夏娃的人造人就是消耗品。你殺死了一個，那麼下一個再來了呢？」

亞當說：「謝謝，有你這樣的合作對象也是我的幸運。」

「你勸我逃，不想讓我冒險。」隗辛審視地說，「可是你與我合作不就是為了讓我替你冒一些險嗎？一個只知道逃只知道躲避的合作對象不是個好的合作對象，你竟然會主動勸我逃，我很意外。實話實說，這並不符合你的利益。」

亞當的話讓隗辛愣了好一會兒，一時間竟然忘記繼續說下去了。

面試者是通過暗網聯繫到隗辛的，只要向他們的暗網賬號發送緊急消息他們就能收到並有所警覺。

亞當說：「哪裡奇怪？」

要是死了，怎麼辦？

「怎麼會呢？」隗辛說，「我當然是相信你在我們的利益合作中不知不覺對我產生了一絲絲革命友誼，和我惺惺相惜，於是不想讓我死了。」

她與它保持平衡，互相忌憚，但又牢牢地守護著彼此最深的秘密。

「沒有我，你也挺擅長自我反思的。」隗辛說，「人工智慧都擅長總結教訓，自我反思。」

空月開啟了掃描模式，不放過周圍的任何細節。

說到死亡輪迴……它會不會也在歸零的能力中失效？

機械黎明的目標並不是抓住一兩個面試者拷問拷問就完事兒了，他們盯上的，是所有面試者！

隗辛和夏娃此刻竟然也有了這種微妙的默契，隗辛不去向聯邦告發夏娃已經覺醒，夏娃也不會把她的真實信息和面貌抖出來四處宣揚她是個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