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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極力壓抑著自己聲音里的顫抖，他說：「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其實……我……」

楚晚寧竟已明白。

「不是已經熄了？」

外頭的徒弟沒打算走，榻上的徒弟也沒打算停，楚晚寧被他倆磨得沒有辦法，一發狠，竟咬了墨燃手指一口，墨燃吃了痛，這才把手挪開，黑眼睛里似有一絲委屈。

「那你說出來。」

兩次？一次？

他微微搖著頭，不是的……

忽然海棠香氣離得那麼近，楚晚寧吻住了他，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動親吻墨燃，生澀，笨拙，他貼著他的嘴唇，一點點地含住，撬開他苦澀的口腔，將他包容於自己的溫軟當中，纏綿不棄。

墨燃閉上眼睛，他在顫抖，睫毛間隱有濕潤。

「如果那件事令你很不安，你想告訴我，那就說出來，我在這裏聽著。」楚晚寧道，「但如果你覺得說出來很痛苦，那麼你不開口，我也不會繼續追問。……我知道你再也不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來。」

燈火亮了。

楚晚寧的鳳眸明亮，清澈，倔而堅定，蒙一層欲，臉頰似是有平日冰霜，但耳根卻是紅的，有聲有色。

就像孤獨的野獸在寒冬里相依偎，從黑夜到白晝，他要一直那麼不可自制次地欺負他，就著這樣的姿勢沉睡，互相糾纏，到黎明時分，晨曦微亮，他在他的溫柔里蘇醒，卻猶在最好的夢裡一樣，臟到極處，愛到極處，要到極處。

他在顫抖，不住地顫抖，楚晚寧怔忡地，忽然感到有溫熱的水滴落在了自己手背上，他低聲喃喃：「墨燃……」

混亂，不安，瘋狂。

「我……」

楚晚寧眼裡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驚愕與恐懼令他再也不能說下去。

沒有燈火，於是他們在牆邊接吻愛撫，親吻從溫柔到激烈，從激烈到乾渴，從乾渴到抵死纏綿，充滿了花火碰撞般的狂放與急促。

黑暗不見了。

想告訴的有和*圖*書很多，卻和前生之事一樣，都是無從開口。

墨燃心如刀絞。

墨燃便又握住他的另一隻手，這樣兩隻手都緊緊相連了，他抵住楚晚寧的額頭：「我要是早些那麼傻，那才好。」

忽然一雙結實而勻稱的手臂自身後環繞住他。

墨燃最終垂落眼眸，苦笑說：「逗你的。我這麼說，只是想告訴你……」

他嗓音沉炙低緩：「你咬的我好疼……」

墨燃驀地睜開眼，他意識到是楚晚寧走了過來，從後面抱住了他。

他不怕死，他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但是這世上其實有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他上輩子已經受夠了，就是為了逃離那些東西，他才選擇了自盡。這些年，尤其是這輩子楚晚寧死後，他一直都在竭盡全力地奔跑，試圖甩掉後頭那隻隱形的巨獸，但是現在他被逼到了死角。

他已明白……也是，楚晚寧怎麼會看不透？他見過墨燃太多次惶惶然的認錯，真心的、假意的、不甘的、懇切的。

墨燃怔住了。

「他聲音聽著就有些不對勁……」

「師尊？」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答應，薛蒙喃喃道，「奇怪，明明燈亮著啊……師尊？」

他雖然不知道墨燃到底犯了什麼過錯，但是他知道，墨燃一定是想坦白些什麼往事，坦白一些其實並不想說的往事。

楚晚寧見總也勸不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更軟的話，只得笨拙地磨蹭著他的臉頰，鼻尖，最終又輕輕含住了他的嘴唇。

墨燃哭了，無聲，但是眼淚淌了下來，撲簌著，落在了地上。

「師尊……晚寧……」

墨燃一怔。

墨燃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大約情愛是逃離一切苦痛的港灣，大約人終究與獸相同，在糾纏中什麼都可以拋之腦後，這慾望的沉溺里，只有歡愉是真實的。

壁邊的燈影晃動，剪影交疊，墨燃低頭親吻他，討好著他，時而抬起眼來去hｅｔubook.com.ｃoｍ看燈火下楚晚寧目光渙散，仰著頸，令人目眩神迷的模樣。

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他嗓音一直控制地很好，直到這時候才終於有些哽咽了。

「我的靈核因你而結成，我的心也是你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死，這兩樣東西都該歸於你，我才能……」

聽到那聲音，楚晚寧愈發惱怒地瞪著墨燃，一隻手輕輕敲了敲床板。

他沒有說下去。

「啊，沒事沒事。」薛蒙道，「就是我……我睡不著，有些心事，想跟師尊說……」

墨燃很混亂，他搖頭，他又道：「我……我不知該怎麼說……」

「不用做別的，這樣就夠了……」

他緊緊抱住他。

誰都沒有再說話，接吻到熱切處，楚晚寧感受到墨燃因自己而起的變化，隔著衣物是那麼驚心，他猶豫片刻，伸手想去撫摸他，可是墨燃把他的手指攥住，變成了十指交扣：「這樣就夠了。」

說出來，自己的良心痛快了，但真的就是正確的選擇嗎？

墨燃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犬類般的神情：「你要讓他進來？」

我毀過你啊楚晚寧！

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墨燃把他們攥在一起撫摸著。

「疼死你算了。」楚晚寧喘了口氣，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後對門外說，「我已經在床上了，有什麼事？」

只要楚晚寧給他一星半點的愛意，那便是世上最烈的情葯。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

「晚寧……」

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遠沒有那麼簡單……

他做這些的時候明明耳朵尖都已漲紅了，但卻竭力讓自己顯得很鎮定，很從容。他主動去與墨燃接吻，主動去擁抱，去做一些從前並不習慣去做的事情。

墨燃笑了，笑容里有墨宗師的俊美與誠懇，也有踏仙君的邪氣與瘋狂。

他抱著他，親吻他，把楚晚寧的手摁在自己胸口，搏動的位置。和-圖-書

墨燃咽下口水，喉結性感地攢動，嗓音低啞：「嗯。我知道，薛蒙。」

後來的舉止又趨於原始與痴狂，像是久旱的旅人舔舐到了荒澤之中的甘露，又像溺水缺氧的人喘入了第一口氣，楚晚寧被墨燃按著，衣裳飛拂，散落於枕褥之間，沒有第一次那麼靦腆與生疏，而是懷著無盡的憐意與愛意的。

他再一次崩潰了。

墨燃在不住喚著他的名字，憐惜的，熱愛的，痴狂的，愧疚的。

「其實……我……」他終於開口，一開口, 只說了三四個字，就又亂了, 又崩潰了。

他繼續吻他，像對待這世上最彌足珍貴的珍寶，他聽到楚晚寧在他耳邊忍著花露一般的慾望，低聲說：「不是，點亮它……」

「……」

他的聲音漸漸輕下去，簡直可以想象到門外鳳凰兒耷拉下腦袋的模樣。

正沉醉間，忽聽得外頭有人敲門。

他逃不掉……他逃不掉……

「……」楚晚寧雖然尷尬，但還是道，「你穿好衣服，躲床底下去。」

能凈他的魂。

它的利爪懸在了他的咽喉。

楚晚寧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臉，沒來由地覺得很心疼：「怎麼這麼傻。」

墨燃忽然覺得心臟疼的都快要死了，他那顆骯髒的，千瘡百孔，曾經冷酷至極的心，怎麼還能在這樣的眼神里活下去？

這樣的纏綿還有幾次？

「那就別說了。」楚晚寧鬆開他，拉著他，讓他轉過身來。黑夜裡，他摩挲著他的臉頰，墨燃在閃躲，但是楚晚寧還是堅決地觸碰了上去，捧住他的臉。濕潤的，是淌了很久的眼淚。

哪怕付出性命。

我愛你，想要你，離不開你。

給無助的人與憐憫。

你當初，為什麼不殺了我……

我不是折了不該折的花，我殺了人，流血漂杵，萬里枯骨，我毀了大半個修真界，我毀過你。

怎麼回事？今晚怎麼一個兩個都有心事？

「我想要說出來。」

「那我和圖書呢？」

楚晚寧：「……」

但墨燃親吻他，他的意識就在混亂中分崩離析，他不是定力那麼差的人，或許這不該怪罪于墨燃的親吻，是他自己並不願深思細想。

「師尊……」墨燃閃躲著，呼吸卻在他的親吻下漸漸有些急促，「不要了……不要這樣。」

「師尊。」

馬上就要去蛟山，或許立刻就能見到那個幕後之人，如果那人真的動用了珍瓏棋局，能迅速破解的人，也只有自己。

楚晚寧不放心，拍了拍還不依不饒意猶未盡的墨燃，悄聲道：「起來，快穿衣服。」

「師尊，你在嗎？」

熱情里有絕望，猶如火焰里滴入滾油。

可糾纏之間，他卻哄他的師尊，也哄幾近絕望的自己，他說，以後還有很多很多的機會。

「師尊……」

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他已在巫山殿自戕, 他早已死了, 他只是帶著前世的記憶啊……為什麼還要說。

看樣子墨燃根本沒打算理他，依舊伏在情海的汪洋中，沉浸在愛意之里。屋內太暗了，他甚至將楚晚寧染著怒意的眸眼誤看作了濕潤乞求。

給絕境的人，與片刻喘息。

他說：「我想看著你。」

他把他擁在懷裡，唯有眼前人，能鎮他的痛。

他為什麼要說？

「一直都是你來做這些。」楚晚寧掙開他的手，摟住他的脖頸，「今日你聽我的。」

他說：「記住這個位置。」

「師尊……」

「你要是不想說，就別說了。」楚晚寧的聲音自他肩背處傳來，「誰都有自己的秘密……也都會做一些錯事。」

楚晚寧還在茫然與錯愕之間，他不知道一個人究竟要鑄就多大的錯，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楚晚寧看著他犬一般的溫亮濕潤的眼，拍了拍他的腦後，竟是從未有過的寬慰與溫柔：「乖。」

而楚晚寧像是墮入蛛網的蝶，鳳目里滿是掙扎的意味與朦朧的霧氣，他隨著這樣陌生的動作，眼神逐漸變得混和圖書亂，失去了焦點。

楚晚寧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如果有一天，我罪無可赦。」墨燃低聲呢喃，鼻尖磨蹭著楚晚寧的鼻尖，「親手殺了我，從這裏。」

他終於不再去多想，把楚晚寧按在牆邊，抵著他，重重地低頭親吻他，擁抱著他，到最後兩個人都喘息連連，心如鼓擂。他發了瘋，眼角都是紅的，楚晚寧在他的親吻里蹙著眉道：「燈……」

「師尊？」

眾叛親離，萬世唾罵。

楚晚寧猛地回過神來，血色盡褪，墨燃立刻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出聲，屋裡很安靜，但他的另一隻手還在焦灼而激烈地做著那樣的事情，刺|激著自己，也刺|激著懷裡的人。

楚晚寧說：「別說了。」

楚晚寧說：「我想看著你。」

可他又覺得這是他應該說的。

墨燃幾次想說話, 卻都只動了動嘴唇。他的太陽穴近乎抽疼, 血液在狂奔亂涌，信馬由韁, 但他覺得自己的血此刻已不是熱的，而是冷的，是冰的, 他在掙扎的過程中, 連指尖都一點點涼透。

你為什麼要安慰一個劊子手……為什麼要寬慰把刀扎進自己心口的人，你為什麼要在臨死前請求我，放過我自己？

如今這樣多好，薛蒙會對著他笑，楚晚寧是他的, 伯父伯母都健在, 師昧也還活著……沒什麼比這些更重要了，哪怕一輩子愧疚下去，一輩子做個逃犯，他也不想親手摧毀眼前的這一切。

如今已經能確定幕後之人必然也經歷過一次重生, 只有自己能提點眾人，讓所有人都有所準備。這是他贖罪的機會，或許上天讓他死去一次，卻仍然保留著記憶，為的就是此時此刻，有個人可以站出來，阻止這場風波。

楚晚寧想要搖頭，但墨燃的力道太大了，壓制著，他動不了，只能露一雙鳳眼，溫濡又苦痛，含恨又懊喪。

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次這樣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