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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送完了快滾啊。」

「……噗。」梅含雪沒有忍住，笑出聲來，但隨即手捏成拳，掩在唇邊輕咳一聲，很是有趣地打量了薛蒙一會兒，說，「好。」

忽聽得旁邊有人在輕笑：「這馬莊主的品味真是不敢恭維，乾坤袋上綉個大頭貓也就算了，還在背面綉了個正紅色的『馬』字，有趣了。」

第二日，眾人咸集於山莊外，一同出發前往蛟山。

薛蒙簡直覺得這個人有病，幾次見他，不是軟綿綿的像個娘們兒，就是冷冰冰的像塊石頭，上回在儒風門撞見他，他還皮裏陽秋地擠兌自己，今天就又換了副「你打我左臉，我把右臉也送上來」的好人臉孔，薛蒙有些憋不住了，他調轉馬轡，盯著馬背上那個俊美至極的男人。

薛蒙白了他一眼，小聲罵道：「人渣。」

他可總算知道墨燃所說的「賺錢」是怎麼個賺法了。

人渣只是微微一笑，眯起眼睛，竟是絲毫不生氣，反而說道：「薛公子今日瞧來，氣色不是太好，是不是沒睡飽？」

楚晚寧起身，披起衣袍, 赤著腳, 踱到他身邊, 靠在桌旁看著。原來是桌上擺著的是自己的海棠手帕, 墨燃拿了另外三塊素白的帕子，正在對著上面的紋飾刺著。

這裏頭有許多人並沒有騎過這麼久的馬，第一天還好，後頭就有些受不住，所幸馬莊主的乾坤袋裡什麼都有，提神醒腦的藥丸，香風習習的小扇子，甚至還有幾本縑絹製成的書冊，ｈｔｔps://ｗwｗ.heｔｕboｏk.cｏｍ.com印著桃苞山莊各種新奇商品的價目與適性。

「……」

楚晚寧摸了摸墨燃的頭髮，墨燃便也就微笑著仰頭去看他。

「龍有傲骨，望君尊之。」

他牽過馬韁，白皙的手腕上系著根銀鈴，風吹過，叮噹作響。

楚晚寧嘆道：「不用看都知道像。」

薛蒙一回頭，看到梅含雪騎在一匹白色的高頭駿馬上，也正掂弄著這袋子玩。他抬起淺碧色眼眸，似笑非笑地瞧了薛蒙一眼，額間吊著的水滴狀晶石散發著溫潤光澤，一晃一晃的，襯得這張臉愈發迷人。

「師尊醒了？是不是光太亮……」

墨燃說：「其他人的手帕，我來刺就好了。反正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做的……」他說著, 拿起一塊已經綉好的帕子，笑著問，「師尊看，照著刺的，和你的那塊像不像？」

「都順其自然吧……」這句話，墨燃像是對自己說的，也像是對楚晚寧說的。

有不少人真的沒事可做，而且馬莊主絕對是故意的，偌大一個乾坤袋，裡頭只扔了這些冊子，想看別的統統沒有。

「進入山谷之後，莫要講髒話粗話！管不住自己的，用噤聲咒提前把嘴堵上！都聽到了嗎？」

都順其自然吧。

師昧轉過頭來，微笑道：「……少主真是多慮。」

半夜時分, 楚晚寧自淺寐中醒來, 墨燃已經下床了，衣服都也已經穿的端正。他坐在桌前, 點著一豆孤燈，ｗｗw•hetｕｂｏok•ｃｏm•ｃoｍ正低頭擺弄著一堆物件。

墨燃騎馬踱到薛蒙旁邊時，梅含雪已經消失在人海里了，墨燃就看到薛蒙在原處氣的直拍胸口，連連乾嘔。

盯著看久了吧，總有一兩件能打動心扉，連薛蒙都忍不住提筆在「老少咸宜，味淡有益，選料上乘，靈力大增——南屏山靈燕燕窩糕」上面畫了個圈兒。

「那我跟你很熟嗎？」

梅含雪微微一笑，一根修長白凈的手指點在唇邊，端的是衣冠禽獸斯文敗類，低聲笑道：「你可真辣。」

「滾」薛蒙一把推墨燃的胸口，把墨燃連人帶馬推開，他簡直氣到一佛升天二佛涅槃，朝遠處臉紅脖子粗地嘶吼道，「嘔——！狗屎！你他媽才辣呢！」

「沒有。」

薛蒙倒也沒有真的想聽他的答案，皺著眉頭說：「送完暗器馬上滾，你要去勾搭別的門派的人，我管不著，別想著跟我打好關係來渾水摸魚，污臟我死生之巔的小師妹們。」

今後若再入煉獄，也不那麼痛了。

楚晚寧心口有道疤。

薛蒙並不想聽，但薛蒙好奇，所以他沒好氣地問：「什麼？」

南宮駟道：「意思是接下來的所有路途必須步行，而且從進山之後，直到蛟山結界開啟之前，都絕不能講污言穢語，否則將受其譴。」

這個人的佔有慾怎麼會這麼強烈？

墨燃想，再多飲一點甘霖吧。

梅含雪笑而側目：「走了。」

喧鬧一陣，數千人從孤山出發，往蛟山方向行去和-圖-書。這場景實在是非常難得，畢竟平日里大家出門都是御劍，哪怕集結了大隊伍，也是轉瞬就到的，很少有這種一群修士騎馬趕路的情形。

梅含雪居然還不發怒，笑吟吟道：「嗯，這就滾了。」

這時候，死生之巔也開始傳訊了，別的門派多少有些炫技的意思，薛正雍倒好，以擴音術大喊一聲：

只是肌膚相親的時候，下意識地，常常會憐惜地親吻這裏。

「梅含雪你很閑嗎？」薛蒙忍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忍不住了，怒而回首，「踏雪宮把你逐出師門了？你來死生之巔這邊晃悠做什麼？」

「？？？」

「嗯。」楚晚寧道，「那就好。」

薛蒙被噁心的厲害，說：「寒鱗聖手可真變態，難道他渾身上下都是蟲子？」忽然又想起什麼，扭頭對師昧道：「說起來，你還去霖鈴嶼求學過呢，沒跟華碧楠接觸吧？別到時候你也耍起蟲子來，那可真夠我喝一壺的了。」

馬莊主命下屬給每人都備了一匹膘壯駿馬，黑金色的馬鞍前還掛著一隻綉著夜貓花紋的乾坤袋，薛蒙騎在馬背上，抄起那袋子看了一眼，立刻嫌棄地直皺鼻子。

「不是。」楚晚寧又問了一遍，「你在做什麼？」

「眼底有青暈，印堂還發黑，我這兒有些安神助眠的草藥膏……」

「你……你——你！！」他算是徹底被噁心到了，你了半天，居然半個下文都你不出來，這是前方掌門那一隊都在號令集結，準備動身了，梅含雪笑眯眯地和-圖-書朝他揮揮手，策馬行遠。

墨燃一愣，而後輕聲道：「不想了。」

梅含雪就真的走了，馬蹄踩了兩步，忽然他又想起了什麼，扭頭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之前那些不安與無助，都在這一豆孤燈與纏綿的餘韻里變得那麼淡, 楚晚寧幾乎是有些慵懶地看了他一會兒, 然後才說：「在做什麼？」

「……我想師尊做的，只給我一個人。」墨燃放下針線，一手攬住楚晚寧的腰，貼過去, 親吻他的胸膛。

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在山林間迴響，聲震林木，響遏行雲，迴音裊裊，不絕如縷——

「我師尊讓我過來的。」梅含雪依舊笑容不改，「給你爹送點昨天他要的暗器。」

「都聽到了嗎？聽到了嗎？到了嗎？嗎？」

燈太昏暗了，墨燃熬得眼睛有些疼，抬起眼來時，有些血絲，但面容和笑意都是溫柔而燦爛的。

眾修士：「……」

既然南宮駟這樣告誡，眾位掌門便立刻傳下去。不過每個門派傳訊方式不同，踏雪宮宮主拿起腰間的玉笛吹了兩聲，玄鏡大師搖了搖手中銀鈴，姜曦站著不動，是華碧楠替他傳的訊，華碧楠一揮衣袖，一團黑煙自袖中湧出，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並非是煙，而是成千上百隻小飛蟲，一一停到孤月夜門徒耳畔叮囑。

「你在綉手帕？」

墨燃抿了抿嘴唇,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薛蒙的臉瞬間爆綠！

墨燃：「……雖然辟穀很餓，但你再餓也不至於要吃狗屎……」

行路wｗｗ.heｔuｂoｏk•ｃｏm•cｏｍ七日，馬莊主賺的盆滿缽滿，眾人也都有些疲憊，這一天傍晚，他們終於抵達了磐龍群山。

「嘔——你別現在先別跟我說話，我他媽大清早，我吃了個狗屎我……」

墨燃愣了一下：「……你吃壞東西了？」

薛蒙瞪他：「快走啊？難不成還要我給你放鞭炮送行？」

薛正雍望著磐龍山道前豎著的那一塊巨大的岩石，念了一遍岩石上的字，回頭問南宮駟：「南宮小公子，這啥意思？」

這樣的日子太少太少了。

楚晚寧不曾說這道疤的來由, 墨燃便也不多問。

楚晚寧問：「還想那些有的沒的嗎？」

薛蒙瞪著休憩時在樹蔭下嚷嚷的馬莊主，這位天下第二富豪正在興高采烈且不遺餘力地嚷嚷：「諸君諸君，有什麼看上的商貨，在冊子裡頭勾上就好，我馬某人回去之後就會一一送貨上府，七日包退，十五日包換，諸君所定的仙器到了，然後再付清錢兩——」

梅含雪笑了，倒是沒有很快回答，只是那雙淺色的眼眸里凝著細碎光亮，風一吹，他細碎的金色長發在帽兜下拂動著，被陽光一照，色澤更是溫柔。

他墨微雨不是神，他不過是茫茫紅塵里，一朵再小再小不過的浮萍。人都是有私心的，給一個快要渴死了的人一杯水，才抿了一口，然後就要那個人主動把這一杯水都倒掉，自己選擇乾渴而死——這真的太難了，世上幾乎沒有人可以做到。

有一泓往事清澈，足可慰平生乾涸。

「不是，梅含雪，我跟你沒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