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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愣了一下，隨即臉色煞白：「你想對死生之巔做什麼？！」

墨燃一時咽不下這場驚變, 他甚至都不覺得師昧方才會是在親吻楚晚寧，這畫面太驚悚, 親眼瞧見他都以為自己錯生了幻覺。

石洞幽昏，兩個高大男人拆招的身影倒投在壁上，猶如雙龍騰雲廝殺交纏，焰電洶湧。

墨燃的臉驀地紅了, 眼中又是憤怒又是茫然。

就算用藥可以讓一個活人假死，但是，前世他守在霜天殿內七日，後來又親眼看著師昧落葬。當時棺槨三層，層層封著長生釘，封土更是高厚。不驚動守陵人的情況下，哪個活人能自己從這樣的墓穴里鑽出來？

「你……簡直……荒唐……」

墨燃勉強甩開那些冰冷粘膩的滑蛇，緊追其後，但見師昧立於樹梢上端，一輪明月正映照於他身後。

墨燃竟失言。

「你上都上過了，滋味嘗了無數次。」師昧輕笑，「也該輪到我了吧？操/你/操/過的人，我其實是有些委屈的。但看著是他的份上，我也就忍了。」

「難道兩輩子……都是你在算計？！」

「要讓一個死人活命很難。」師昧慢條斯理的，「但要讓一個活人假死，我辦法多得是。」

他竟為一個假死之人，瘋狂了半輩子，痴迷了半輩子，殺盡天下，最後害死了這世上最愛他的那個男人。

墨燃的腦中紛亂一片，他的目光都是瘋狂的。

「你們這些莽夫，永遠只知道修鍊靈核，瞧不上藥宗。你也好，尊主也好……甚至我們英明的師尊。」他說到這裏，笑了一下，「前言有錯，師尊倒不是莽夫。不過你們這種人，都是對葯蠱一道看不上眼的。」

「……」

荒唐！

「別我啦。」師昧悠悠地嘆了口氣，「我什麼呀？你難道以為，你當了半輩子墨宗師，救了那麼幾條人命，就足以將你的罪孽一筆勾銷了？」

墨燃和_圖_書幾乎都要破碎了：「你明明死了……是我親眼看見的……是我帶著你的屍體回到死生之巔……你不可能是師昧……你……怎麼可能……」

墨燃：「……」

他說著，刻意將懷裡昏迷的楚晚寧抱得更緊，幾乎像是炫耀戰利品一般地姿態。

但墨燃此時整個人都是亂的，有一隻無形的手將他五臟六腑心肝脾胃都倒錯了位置，他根本無心細想，聽到師昧這樣說，眼前立時浮現了記憶里那張蒼白失去血色的臉——

「師昧，你說話啊……」

「在下姓華，無字，名碧楠。」

「師明凈你為何……你為何如此？！」

不可置信……不可置信……師昧在說什麼？師昧在做什麼？！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從來就沒有奢求過的，可是他一直不希望審判的到來，他一直不敢想象這一天到來。

「因為你蠢。」

「好好接受那份驚喜，不要多做反抗。」頓了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珠一轉，桃花眸子凝望著樹下的人。

墨燃喃喃：「葯蠱……」

刺骨的寒意——

荒唐。

他以手覆額，太陽穴突突直跳，腦海中閃過的是師昧少年時那溫暖笑意, 柔聲喚道：「阿燃。」

「如今，師尊已經有了前世的記憶，你做的那些荒唐事，你殺的人，屠的城，欺的師滅的祖——你傷他的心，他統統都會記得。全部都會想起來。」他頓了頓，似乎在饒有興緻地打量墨燃臉上的神情，而後滿意地笑道：「墨宗師，該低頭了，你認罪吧。」

說者刺入要害，聽者如墜冰窟。

「阿燃。」師昧微笑道，「師哥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討厭師昧、師明凈，這兩個稱呼？」

看到墨燃的眼睛倏地睜大了，師昧愈發粲然地笑彎了眉眼：「對了，看在你我師兄弟一場的份上，透給你一個十分重要的消息——別去孤和圖書月夜啦，你現在去孤月夜，會被姜曦撕成碎片的。也別試圖跟著我了，乖一點，早些回死生之巔吧。」

怎麼可能。

墨燃倏地闔上了眼睛，睫毛輕輕顫抖。

「師尊——！！」

如果此時墨燃頭腦清醒，就該聽出師昧這句話里的缺漏來。

他的聲音到最後都在顫抖了，指捏成拳，緊陷於掌。

簡直寒毛倒豎。

師昧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喜愛師尊的情緒來, 要說薛蒙喜歡楚晚寧，都要比師昧喜歡楚晚寧來得讓人信服。師昧怎麼可能喜歡？他一直謹慎恭敬, 話也說的很少，甚至也不粘著師尊。

憤怒與苦痛刺得他頭皮發麻，瞳孔緊縮，他幾乎是暴虐地：「你……竟能心安！」

「你在偷。」

師昧笑道：「別追了，你剛剛恢復，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是追不上我的。」

「你配嗎？」

「……」

師昧直起身子, 乜斜過眸, 盈盈望著墨燃，輕笑出聲：「這裏好像有個人被我嚇到了？」

裊裊回蕩。

但他沒有靈力，師昧也正是算準了他此刻沒有靈力，才會這樣為所欲為。

師昧笑吟吟地，卻一字一句勝過尖刀，刀刀見血：「踏仙君，你所有跟他的日子，都是偷來的，你自己是個怎樣的貨色，你自己最清楚，用不著我多提。」

起風了，霧散去，一輪明月皎然，自雲后探出。

換作任何人出現在這裏, 他都能殺氣騰騰地反斥回去，可是杵在這裏的不是別人，而是那個他誤以為自己喜愛了兩輩子的師明凈。

原諒……

每一個腔調都在唇齒間浸得柔膩，才輕吐出來。

他猛地別過了頭。

墨燃臉上最後一點血色退去。

師昧沒有作聲，寬袍大袖，飄然立在樹梢，微笑望著他。桃花眼彎起來，下顎尖尖的，在這迷霧重重的山間，猶如子夜狐。

「唉……所以我說，我最討厭的，就是你ｈｔtps://m.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m.ｃｏm們這種打打殺殺不知斯文的東西。」師昧倏地放開了楚晚寧，與墨燃在這一方石室內鬥了起來。

他話鋒一轉，卻不多言。

猶如五雷轟頂, 僵于原處。

「另外，阿燃，我們倆說到底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你是參不透我所欲所求的。」他溫聲道，彷彿昔日弟子房裡詢問他抄手是否好吃，辣油是否添夠，「我沒你那麼喪心病狂，輕易不會想要陷害身邊好友親朋。但是——」

師昧的嗓音在迷霧空山中顯得那麼縹緲清幽，竟似規勸人苦海回頭的神佛：「別追了，回死生之巔去吧。等你去到那裡，就自然知道我所說的驚喜是什麼了。」

師昧喜歡……師尊？

可眼前這個人……他居然……居然……

「你——！」

怎麼可能？！！

「你說話啊！」

「……難道這些都是你在騙我？難道這麼多年，兩輩子——」墨燃說到這裏，驀地頓住了。

大雪紛飛中，師明凈死了，從此墨燃恨透了無能為力的自己，恨透了袖手旁觀的楚晚寧，從此踏入深淵，自墮黑暗……

墨燃喉頭滾了一滾，赤紅著雙目，緊緊盯著樹梢上的那個人，但目光觸到他懷裡的楚晚寧，便又不可自制地痛楚起來，視線猶如蒲草枯萎蜷縮。

師昧見他的目光自楚晚寧身上掃過，不由笑了笑：「你不必擔心，師尊在我這裏，我只會疼他，不會傷他。他這般潔白如玉之人，我自是比你懂得憐惜……」

師昧不擅攻擊，貼身近戰無論如何不會是墨燃的對手，眼見不妙，他振袖一揮，裡頭竟湧出了滾滾靈蛇，鎖向墨燃。而自己則趁機掠到一旁，將楚晚寧一把抱起，朝著石洞外飛掠而去。

從那一年燭台旁溫柔相勸，到後來同行相伴，形影不離。

清雅的聲嗓響起，師昧終於開了口，但卻不無諷嘲。

師昧卻很清楚他的軟肋，於是揮舞和圖書著蝎螯，將毒汁源源不斷地刺入對方體內。他眯起眼睛，步步緊逼。

然而掌心之中只是猩紅一閃，靈流便立刻消失了。

低頭罷。

墨燃猛地回頭：「你想怎樣？！」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從今往後，可以叫我的本名。」

上完課, 做完事, 規規矩矩地就走了……

「滿手血腥的踏仙帝君，該怎麼和白璧無瑕的北斗仙尊在一起？」

從曾經纖細如玉的翩翩少年，到後來無間天裂，大雪中躺在自己懷裡，跟自己說，不要記恨，不要去責怪師尊。

「……」

於是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師昧在說謊。第二，前世，曾有個人潛入了死生之巔的墓區，從外面打開了封土和棺材，將裡頭詐屍復生的師昧放了出來……

四字一出，如掐七寸。

可誰知！！

華碧楠？

「我心安得很。」師昧微笑著，「倒是你，踏仙帝君。」

師昧倒是有臉皮多了，他淡淡道：「不過, 要說我做過的荒唐事，也不是沒有。比如裝作喜歡你，待你好那麼多年，甚至在見鬼的審訊之下，硬生生頂過疼痛，騙你說……我喜歡你。」

墨燃狂怒至極，沒有神武，亦是近身相搏。

「你想想看，等他醒了，知你騙了他那麼久，他該會有多生氣？」師昧溫柔地撫著楚晚寧的臉頰，柔荑般細長的手指堪堪滑過唇邊，「師尊的性子駿烈，這你是知道的——你覺得他會原諒你嗎？」

「怎麼不說話，不服氣？」師昧傾城容姿，即便是冷笑，也是極其美貌的，他斜乜了墨燃一眼，又去摸楚晚寧的下巴。

師昧輕笑：「但是死生之巔的那些同門師兄弟，甚至伯父，伯母……還有少主。」他眼波流轉，不緊不慢地把話說完，「你若是沒把那個驚喜處理好，是會害死他們第二次的。你看看，要是師尊醒過來，知道你又一次害苦了所有人，知道你又自私自利，苟hｔｔｐs://wｗw•hｅtuboｏk•ｃｏｍ.ｃom且偷生——他還會不會看你，哪怕最後一眼？」

認罪罷……

師昧眼皮也懶得抬，說道：「別白費力了，前世晚寧布下這個局，用他的一半地魂，終於替你拔出了蠱花，你如今是再也不會受到控制了，但身子卻需要十來天才能恢復靈力。此刻要再和我斗，那就是以卵擊石。」

假的……竟是假的！！

他竟一時噎地說不出話來。

「你不覺得自己很臟嗎？」

墨燃激得渾身都在顫抖，如果他此刻靈力尚在，恐怕師昧早已被他撕成了碎片扯成了殘渣。

「你……」每字每句都在齒間戰慄。

「你叫誰晚寧！！」

「無論你握起屠刀的理由是什麼。是因為怨憎也好，因為不甘也罷，你的手上此刻都已染滿了鮮血。」

一生荒謬，窮極凶煞，都是錯的。

墨燃喉中腥甜，眸眼焚著熾焰，他此刻甚至不知自己是悲傷更多還是憤怒更甚，他厲聲喝道：「師昧，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到底在謀什麼？！！不是你跟我說，死生之巔是你的家嗎？不是你告訴我……流亡中是伯父救回了你……不是你告訴我，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就是我們嗎？！」

「這輩子你倒也不笨。」師昧笑了笑，「師哥給了你一個小驚喜，你去了就知道。」

頓了頓，他的眼神中浮出一絲嘲弄：「別鬧啦，如果我會喜歡上你這種除了臉之外一無是處的人，倒真可以自戳雙目而亡了。」

墨燃嘴唇都是青白的，憤怒悲傷恐懼後悔自責肝腸寸斷，沒誰能接受那麼多情緒，會瘋魔的。

「你這人好不講道理，難道只允許你欺師滅祖，卻不允許我疼愛師尊嗎？」

「……什麼。」

「我……」

「荒唐？」師昧好整以暇，「我的小師弟，到底是誰荒唐呀？把師尊欺負的那麼慘的人，難道是我嗎？」

墨燃簡直怒火中燒，便要召喚見鬼。

他望著墨燃的臉，輕笑：「你想的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