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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羊忽然醒悟了過來，只是再想跨回去，那鴻溝忽然遠如天塹。

卡特頭一次沒了文質彬彬的模樣，邪性的一笑：「骯髒嗎？」

卡特上前一步：「加入嗎？」

衛羊慢慢朝著鴻溝走去，杏林君攔住了眼神空洞的他：「別往前了！」

看得出，剛剛那隻老鬼沒有求生欲，但是他為何會選擇死？

但是這個人，他卻不是第一次見。

這位太監乃秦王派出的宦官，行監察權，吃過苦，也是苦命出身，沒享過福，也不會享福，哪怕隨船一行地位最高，代表秦王，他也不會享福。

碎片式的畫面如幻燈片一樣，杏林君和鐵豪也是第一次知道衛羊的經歷。

噗地一聲，卡特正在猜測鐵豪身上的香氣來源時，胸口透出一截利器！

「大兄死在戰場，仲兄也下落不明，我知道大王不會虧待我們，會給撫恤，但家裡已經無糧了，我去咸陽乞糧，老幺照顧好阿翁。」

「夠了！！！」

那個昏迷的徐法承，正是被卡特帶來的那位。

衛羊眼神有一絲清明，表情變得喜怒無常，此時此刻，忽然想到，哪怕是回到咸陽，他也是一隻孤魂野鬼啊。

不在乎他閹人身份，還能時長往來的老鬼們。

只是站到對面后，衛羊忽然覺得有ｗwｗ•ｈetｕboｏk•com.cｏm些不舍，他回頭，看向鐵豪和杏林君，千年來，他唯一的樂趣，就是這幾位老友。

這是蜃界，沒有求生欲的鬼，會死的。

「徐，法，承？」卡特乾澀，一字一頓說道。

沒什麼值得留戀，沒什麼值得期盼，沒什麼值得活著，也沒什麼非得死亡。

什麼？

鐵豪掙脫掉卡特，不善地看向那個男鬼。

看見那個方士進來，杏林君、鐵豪忽然行了大禮。

衛羊目光獃滯：「雜家這輩子到現在為止，並不知道為什麼而活。杏林君，雜家已經死了，想做一些喜歡的事，不可嗎？」

對面，中年人唏噓：「三仙海國渡厄海的那片因果水域中，我在咸陽王宮演法，促成秦王同意徐福出海，這條因果線上的我居然沒能回去，你說可笑不可笑？」

也是徐法承。

那條鴻溝，衛羊還是躍了過去。

二人中間，杏林君居中調停：「兩位大人先等等，他還沒死。」

周圍，淫祠邪祀，惡魔低語，世間所有的墮落慾望，在蜃界中淋漓盡致。

那是個四十歲的中年人，斜眉入鬢，雙眸饒有興趣地看向卡特。

「杏林君，這是怎麼回事！」

苟且偷生兩千年，為何忽然選擇了死？

和圖書不寬的鴻溝，輕輕一跳便能過來。

西方術法，亂人性的極致，這隻是開始。

這個切口，黑魂教關注了很久。

雙眼率先迷失的是衛羊。

衛羊一路到咸陽，幾近餓死，因為盜竊被閹，將死之際被內廷選中，后被器重。

這一刻，哪怕是見識過仙山海國的眾鬼，也頭一次被異域宗教的氛圍吸引。

「玄起茅山氣有方，三清靈官坐神堂。玉女喜神孕道子，桃神對劍震天罡。兩千年了，初次見面，茅山，徐法承。」

卡特眼皮開始亂跳。

「不需要！」

「大王的臉，咱還丟不起！」

問完，蜃界里更髒了。

鐵豪、衛羊現在徹底懵了，為何他還是沒事？

身後，一個面白無須的男鬼桀桀笑著，看著這個橘發西夷人倒在地上。

陌生而熟悉的臉龐，前不久才見過，可從未想過會出現這麼大的變化。

「你們很有意思，我突然不想採風了。」

滄桑的眼神，唏噓的開場白，掩飾不住的傲氣，從報出名字開始，那個中年人，不，那個中年男鬼，便站直了身子。

「憑我。」

「過來了，你就回不去了。」

鐵豪、衛羊不約而同，離卡特遠了一些，杏林君也不清楚，開口道：「曾經囚牛船去黃歇浦時，我上岸ｍ•hｅｔｕboｏk•ｃｏm.com見過後人們，他們當今方術與我們那時已截然不同，此子恐怕是西夷的方士，不可小覷。」

所以卡特伸出手，和煦笑道：「過來吧。」

然後，衛羊一步步受人器重，直至徐福演法，始皇派人隨他出海，衛羊迎來了人生的高光時刻。

一個太監，站的久了，坐下都覺得彆扭。

那個中年人身後，是一個昏迷的華夏人，被一眾山民從海邊抬了回來。

這是……蜃術？妖法？還是……什麼方外之術？

「活著不好嗎？」

卡特出現在衛羊旁邊，衛羊忽然笑了起來：「雜家一生經歷的可比你無聊的多，這麼沒意義的日子都能熬兩千年，西夷人，你這條鴻溝便能束縛雜家？」

生前死後，最悲哀的莫過於現在的衛羊。

「神宵真人！」

只可惜，這段路有去無回。

衛羊唯一的夢想就是不負使命，回到咸陽，讓大王開心后，給他弟弟在關中賜下幾畝田地，自己老了可以去那裡頤養天年。

男鬼道：「鐵豪，雜家也不是來幫你的，只是這個西夷人太礙眼。」

鴻溝合上，卡特伸手，兩隻手嵌住了鐵豪和杏林君的脖子。

那些讓人血脈噴張的場面，讓人不寒而慄的場面，讓人怒髮衝冠的場面，讓人不忍直視的和-圖-書場面，讓人無法忘記的場面，仿若烙印，留在腦海。

「我說了，你們需要！」

又一個卡特倒下后還未消失，他們便看到卡特還站在原地。

卡特笑容僵硬，看到衛羊徑直墜入無底的深淵里，一時間忘記了思考。

「你們想回華夏，我可以幫你們。」

「我們真不需要。」

再揮手，卡特雙臂遭到電擊一樣麻痹，鬆開二人。

「所以，我居然從那個時代開始，一直到現在，活了……兩千年！」

衛羊戲謔地看了卡特一眼，對著鴻溝那邊的二人道：「雜家回不去了，也忽然明白了活著的意義，千年老友，多謝包涵。」

烽火台下，一個方士走了過來，仙風道骨，長須飄揚，背後負著兩柄木劍，一揮手，卡特的蜃界被撕開一條裂縫。

鐵豪和杏林君沒有一絲懼怕。

年輕的衛羊站在院子門口，抹著眼淚，與父親和弟弟道別。

卡特複雜地看著鴻溝對面，他的墮落邪術能亂人性，但他似乎也不懂人性。

「衛羊，這裏不需要你幫忙！」

中年方士走了過來，捏著卡特的下巴，似乎在自言自語，似乎又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自己的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卡特揉了揉胸口，忽然笑了。

杏林君、鐵豪看到，衛羊身邊忽然出現了關中村ｗww.hｅｔuｂook.ｃoｍ•cｏｍ落，村子里貧瘠，但村民的臉上還有笑容，還有希望，或許是因為秦國越來越強，戰爭即將結束，或許是其他，誰知道呢。

不想徹底死亡，但苟活也毫無意義。

問完，蜃界里那些蜃靈們，全都朝著三人涌了過去。

不如墮落！

鐵豪也攔下衛羊：「大人，我們可以回咸陽！神宵真人說過，我們肯定能回咸陽！」

但……誰都知道，他沒機會了。

卡特和三人中間，出現一道鴻溝，慾望在卡特這邊，三人在鴻溝對面。

「憑什麼？」

黑袍後方，一隻巨大的魔鬼蹲在原地，抓出那團聖潔之氣，在手中凝結成一個教宗皇冠，為卡特加冕。

人掉到深淵才會墮落，可一旦墮入深淵，就無底線了，會不斷墮落，直至被慾望淹沒，成為奴隸。

雙肩一抖，一襲長袍交織而下，黑色的長袍，帶著煉獄的死氣，又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聖潔之氣夾在在其中。

說著，看了卡特一眼，仰面朝著鴻溝倒下。

衛羊一介王宮太監，見過很多齷齪的事情，都看的面紅耳赤。這裏的一切已經超出人性的底線，只有惡魔才能做得出來。

周遭景物如海市蜃樓一樣虛無模糊，魔鬼的後背背著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的影子映在杏林君幾人面前，恰好是倒十字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