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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不用等了。」

舷梯動了起來，唐躍能感到自己在緩緩下降，逐漸離開登陸器。

舷梯在微微地顫動，還有不知什麼地方發出的哐哐巨響，唐躍是真擔心登陸器被吹翻了。

這下去了肯定死路一條吧？

這是他第一次在每秒四十米的狂風中行動。

老貓和唐躍之間用纜繩連了起來，這就像是在極地的冰原上，探險隊員們互相之間必須用繩子系住，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防止有人落入隱藏的冰隙。

電影劇本都是這麼寫的。

他真要下去么？

為什麼現在看上去它才是男主角，而自己只是個炮灰路人甲？

身在鷹號飛船艙內的時候感覺不到，但一開艙門他就體會到了風暴的威力……舷梯已經看不到了，它彷彿向下探入了一個巨大而漆黑的漩渦，被徹底吞沒。

「老貓你之前說過，讓我相信酒泉中心那幫沒品的基佬。」

但火星沙漠中顯然是不存在冰隙的，老貓是為了防止唐躍和他走失。m.hetubook.com.com

「我先下去，你跟在我身後。」

唐躍牽著纜繩，吃力地往前走。

人果然是眼睛一蒙上就容易胡思亂想，就算離地高度只有兩寸都能腦補成萬丈高空。

唐躍茫然地站在舷梯邊上，分不清東南西北，崑崙站他自然是看不到了，崑崙站的主站在一百多米之外，唐躍不敢亂跑，方向如果錯了他就會迷失在漫無邊際的火星荒原上。

沙暴之內能見度幾乎為零，走失了就是死路一條。

老貓打著強光手電筒往底下照，白色的光柱在沙暴中射程不足三米，三米以外就是一片漆黑了。

這讓他有種墜入深淵的感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彷彿腳下是無底的深淵，而舷梯的下降沒有盡頭……往常上下時唐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但是麥冬已經沒時間等下去了。」唐躍斟酌著說，「這該死的沙暴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過去，它要是一個月都不停呢？我們難道要等一和_圖_書個月不成？」

暴風裹挾著沙塵呼嘯而過，唐躍心底開始打鼓了。

唐躍小心翼翼地伸腳，緩緩地踩在地面上，他現在只能按照老貓的指示來行動。

「這個方向。」老貓高聲大喊，它盡量提嗓門，才能讓自己的聲音不被噪音淹沒，「跟緊我！」

「如果這沙塵暴一個月都不停，那我們也不用管那姑娘了。」老貓吐出滿嘴的沙子，大聲喊，「我們自己都死定了……這種情況下太陽能電池板沒法充電，崑崙站的蓄電池根本就堅持不了一個月，你遲早會凍死或者憋死，就看取暖和氧氣哪個先耗盡能源了！」

媽的，老貓不是宵小鼠輩么？

明光鎧上的頭燈在這種情況下形同虛設，唐躍實際上與盲人無異。

「扶穩舷梯。」老貓提醒，「我們要開始下降了。」

老貓停下來休息片刻，扭頭用強光手電筒照了照唐躍。

「我相信那群基佬，老貓你也應該信任他們一回。」唐躍說，「這幫基佬hetubook.com.com雖然做人沒品，欠我的飯錢不還，但做事還是靠得住的！他們說能扛得住五十米，那就是五十米！」

「如果沙暴一直不停，那麼我們會一起完蛋，還不如按照原計劃發射登陸器……你說過鷹號飛船能扛得住這風，對吧？」

老貓的聲音從耳機中傳出來，語氣很平穩，聽上去絲毫不膽怯，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唐躍猶豫了幾秒鐘。

黑暗中伸出來一隻爪子，緊緊地抓住了唐躍的手套。

唐躍沉默了幾秒鐘。

沙塵暴中的黑暗與黑夜是不一樣的，晴朗的夜空可以說是一塊透明澄澈的水晶，但沙暴根本就是一團污濁的漆黑濃墨。

老貓把自己和唐躍牢牢地鎖在了一起，然後率先下去，打開了貨艙的底艙門。

唐躍艱難地跟在老貓身後，亦步亦趨。

從登陸器到崑崙站這短短的一百來米距離，此刻走起來像是沒有盡頭。

老貓腳踩在岩石上，然後扯了扯纜繩，「可以下來了，你現在離地半米高，慢點和_圖_書下來。」

一離開貨艙，滿耳的呼嘯就灌了進來，狂風與沙礫刮擦著明光鎧的面罩，唐躍牢牢地抓住舷梯，左右張望。

如果這裡是地球，這樣的大風都足夠把唐躍卷上天了。

「設計上登陸器能扛得住每秒五十米的火星地表側風，這是地球上那些工程師們為你留下的救命手段！」老貓大喊，它的聲音在劇烈的風噪中模糊不清，「鷹號飛船有緊急救生艇的用途，就是為了出現防備今天這種情況！但這項功能從未真正得到過驗證，此前鷹號飛船從來沒有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升空過！」

老貓一怔。

「到地面了。」老貓說，「我先下去，你別動。」

一分鐘后，舷梯的下降停住了。

兩秒鐘後頭頂上的貨艙就淹沒在了漆黑的風暴里，唐躍往下張望，也看不到地面。

唐躍低頭往下看了一眼，老貓就在他的腳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一米遠，但唐躍已經看不到老貓了，只能看到強光手電筒模糊的光柱在腳底下閃動。

「www.hetubook.com.com你最好祈禱明天的風暴不會繼續加大，那樣無論是你我，還是天上的那個小姑娘，才會有一線生機。」

老貓抓住舷梯，一點一點地往下爬，眼看著老貓消失在了沙暴中，唐躍深吸了一口氣，也硬著頭皮跟著下去了。

「但每秒五十米是極限！」老貓接著說，「風速如果超過五十米，那麼登陸器就無法保證重心的穩定了！發射就有可能失敗！」

頭燈的光柱照亮了氣流中的沙礫，唐躍所見之處儘是飛速掠過的光點，像是無邊無際的暴雪。

老貓點點頭。

剛剛的滿腔豪情壯志在生死面前完全不堪一擊，唐躍剛剛穿艙外服時滿腔的豪情，彷彿自己是那些硬漢電影中的主角，憑藉著強大的魄力力排眾議，衝破老貓這種膽小鼠輩的阻攔，毅然決然地推行計劃，最終取得了完美的成功。

開門的一瞬間唐躍就吃了一驚。

唐躍點了點頭。

「就目前這個天氣狀況，你認為明天我們還能發射鷹號么？」老貓四足並用，在地面上艱難地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