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伊希地平原往西就是著名的大瑟提斯高原（syrtis major planum），在海拔地圖上呈現為粉紅色，因為這裏的海拔有一千多米高，但實地照片上這裏其實是大片的暗色地域，呈現出這種顏色是因為裸|露在外的玄武岩。

「命運之神啊，你可要靠譜一點啊！一定要給我投出一個六點來啊。」

「你可以放棄降落方案，我永遠都有plan b可供選擇。」老貓接著說。

大瑟提斯高原西邊就是寬廣的沙巴高地（sabea terra），這是火星上面積最大的高原之一，東西徑長四千七百公里，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隕石撞擊坑。

這段日子以來，唐躍的心一直懸在半空中無法落地，那顆名為tomcat-tang-mai的彗星像達摩克里斯之劍一樣懸在頭頂，他覺得自己是個等待判決的罪犯，法庭有可能網開一面赦免自己，也有可能下達死刑判決書，所以唐躍惴惴不安。

和這種黑暗死寂的後半生比起來，死亡都更容易讓人接受。

麥冬鬆了一口氣。

和*圖*書「彗星還不見得會撞在我們頭頂上呢，崑崙站的倖存幾率是很大的，我們一路倒霉過來，總該走運一回吧？幸運女神只要不是個面癱，她該朝我們微笑一回了！」唐躍在桌子那邊大聲說，「只要這枚骰子一直擲下去，那麼總有一天，一定會出現六點！」

「我知道你不畏懼死亡，麥冬小姐。」老貓笑笑，「在這種境地下，活下去才真正需要勇氣。」

「聽到了。」麥冬點點頭，「貓先生，我們還是趕緊改裝獵戶座吧，儘快把這個搞定。」

「抱歉，貓先生。」

如果她真的脫離了火星近地軌道，那麼獵戶座二號飛船從此將變成一顆環繞太陽飛行的衛星，漫無目的地永遠飛行下去，麥冬將變成一個沒有來處，也沒有歸處的人，然後在無人知曉中漸漸死去。

「生路往左，死路往右。」

「貓先生。」麥冬的語氣忽然嚴肅起來，「你說過你會尊重並且遵循我所做的一切決定。」

「那我要求你，無論如何，在任何時候任何條件下，都不許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https://m.hetubook.com.com，擅自篡改獵戶座二號飛船的飛行控製程序，使其脫離火星近地軌道。」麥冬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咬字清晰，盡量不出漏洞，她第一次以這種交代公務的語氣神態對老貓說話，「更不許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越過我的許可權，直接操縱飛船脫離火星近地軌道。」

但判決書中卻說咱們來擲個骰子吧，雙數你就釋放出獄，單數你就吃花生米。

在火星地圖上，伊希地平原是個靠近赤道的小小平原，半徑七百公里火星南北半球地貌差異極大，北半球以光滑低洼的平原為主，但南北球則是坑坑窪窪的高地，布滿了數不清的隕石坑，長著一張麻子臉，而伊希地平原則是北半球大平原往南突出來的一小塊。

老貓一怔，「是的，作為崑崙站的助理，我的工作和責任就是輔助乘員們進行正常工作，並在必要情況下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

「離開火星軌道。」老貓說，「獵戶座二號飛船還有足夠的推進劑，可以把你送出火星近地軌道，進入繞太陽運行軌道和*圖*書，遠離這顆致命的彗星。」

「plan b？」麥冬問，「還有什麼其他選擇么？」

女孩打了個寒噤。

老貓轉身繼續指導工作去了，超過兩千八百萬平方公里的預測區域對它而言毫無意義。

「聽到沒有？」

「預測是預測出來了，不過電腦給了我們一個兩千八百萬平方公里那麼大面積的預測範圍。」老貓聳肩，「沒有任何指導意義。」

如今判決終於下來了。

麥冬默默地漂浮在服務艙內，服務艙沒有舷窗，四周艙壁都是柔軟的白色內襯，她把燈光調得很暗，手裡捏著一本《火星聯合空間站系統維護手冊》，這是空間站內為數不多的紙質書籍。

「ok，ok，不過這件事急不來的……我們得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來。」老貓點點頭，把手邊的獵戶座模型立在桌子上，「用獵戶座二號飛船降落可是一件高風險的事，稍不注意就會出意外的，我和唐躍都希望你能安然無恙地下來……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接下來又是艙外作業。」

「彗星的撞擊地點已經預測出來了么？」麥和*圖*書冬的聲音響起。

按照崑崙站的計算機預測，tomcat彗星的可能撞擊點將在這裏……一個半長軸超過三千公里的龐大橢圓，橫跨整個沙巴高地，西至阿拉伯高地，東至伊希地平原。

她很擔心老貓和唐躍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安全，擅自操縱獵戶座二號飛船，可能某天自己一覺醒來，窗外就看不到火星了。

「當然信得過。」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麥冬小姐，你不用一再強調這個。」老貓聽得一愣一愣，「我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不想離開，那麼沒人會強迫你離開，你們只需要各自對自己負責，我不會越過你操縱獵戶座。」

這是最糟糕的結果，崑崙站被彗星摧毀，獵戶座消亡在茫茫深空中。

「而且，唐躍也無權要求你違反我所提的以上要求，絕對不允許擅自操縱獵戶座二號飛船脫離火星近地軌道……」

沙巴高地再往西，就是同樣寬廣的阿拉伯高地（arabia terra）。

「這個決定權在你手裡，麥冬小姐，現在全世界只剩下我們仨了，沒有任何人能強迫你做任何事，和*圖*書我尊重而且遵循你和唐躍所做的任何決定，如果彗星最後真的會砸在我們頭頂上，那麼你降落下來了也不會有生路。」

「那我拒絕。」

唐躍雙手合十。

「傻丫頭。」老貓暗暗嘆了口氣，「麥冬小姐，你信不過我么？」

唐躍盯著屏幕上的地圖。

「我絕對不會拋棄你們一個人逃走，我不走，貓先生，大不了我們死在一起，我不畏懼死亡。」

老貓笑，「既然信得過，還需要那麼正式地交代？」

「這不算是逃走。」老貓面無表情，一字一頓地說，「面對無法抵抗的天災，我有義務和責任，盡我所有的能力保全你們的生命，麥冬小姐，你們也有義務和責任竭盡全力保護自己的生命。」

麥冬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拋棄了火星上的唐躍和老貓，獨自一人進入宇宙永世漂流，那該是怎樣孤寂與絕望的人生。

「貓先生，你要讓我一個人逃走？」

麥冬說完還仔細回想，看看自己說的話有沒有什麼空子可鑽。

「貓先生，萬一……我說萬一，崑崙站萬一最後會被彗星摧毀，那該怎麼辦呢？」

老貓頓了幾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