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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躍聽得一愣一愣的，相當詫異，「你對這東西都有研究？」

「克羅伊茨菲爾特傑卡布迪茲斯佩神特。」唐躍語氣深沉，「聽不明白吧？這是厄瓜多一個名為瓦奧拉尼人的部落祭祀用的語言，它的意思是萬物之神逐風者。」

現在回想起來，有人管真是幸福，要知道天舟37號僅僅只是下一階段火星任務的第一艘貨運飛船，如果地球沒有消失，那麼接踵而至的還有天舟38號與天舟39號，連新服役的獵戶座三號都該踏上旅途了。

「我對原始人的教義可沒什麼研究，這隻是我在整理人類學研究成果的時候發現的，你要知道，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這種樸素的多神教和泛靈論思想在本質上其實都大同小異，無論它是在厄瓜多還是在納米比亞。」老貓侃侃而談。

唐躍愣住了，他仔細回想了幾遍這個發音，發覺麥冬的說法好像沒錯。

唐躍很擔心這種變化。

老貓知道南美洲厄瓜多某個原始部落的語言也就罷了，它畢竟是個機器人，過目不忘，難道你一個搞農學的也研究過原始宗教？

「你說的是哪國鳥語？」

麥冬聽到唐躍的聲音，唐躍也聽到hｅtubook.coｍ.ｃom了麥冬的聲音，兩人都鬆了口氣。

老王總是強調說這麼做會產生食物殘渣！會產生飄來飄去的細微食物殘渣！食物殘渣會堵塞通風管道！

「不。」老貓口中吐出一串晦澀難懂的單詞，像是在念什麼咒語，「是克羅伊茨菲爾特傑卡布迪茲斯佩神特。」

如果他真的能在火星上獨自生存十年，很難說十年後那個存活下來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唐躍愣了一下，這是什麼玩意？

「你在取土么？唐躍？」

「歷史上每一個悲情英雄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我大概也是這樣一個人，上一個文明的倖存者，下一個文明的先行人。」唐躍頗有些悲壯地站在山坡上，遙望遠方一片荒蕪，「億萬年後，肯定也會有智慧生物立於此處，感嘆說：當年偉大的克羅伊茨菲爾特傑卡布迪茲斯佩神特大人就是站在這座聖壇之上……」

用南美叢林中某原始部落的語言來一段報菜名？唐躍想象了一下老貓一身長袍，兩隻北京老布鞋，頭上插著五顏六色的孔雀羽毛，臉上畫著戰紋，清了清嗓子，朝著台下觀眾抱拳問好，然後開始嘰里呱啦：清蒸和圖書美洲豹、清蒸馬來熊，清蒸八寶食蟻獸、江米釀蝮蛇、燒水蚺、燒網蟒，燒西、爆炒林麝、爆炒狐蝠、爆炒西班牙人……

「人患瘋牛病。」

「我已經脫離了無信號區，正在吃今天的飯。」

「又是火星大求生菩薩？」唐躍佇立在鉛灰色的天空下，「肥貓薩滿大祭祀。」

不是說萬物之神逐風者么？

在火星上討論人類學問題，他總覺得是在研究什麼與自己無關的其他種族，這種脫離感不是第一次產生了，長期的異星生活會逐漸異化人類心理。

麥冬若有所思地點頭，但不到片刻，她又說，「這個詞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我懷疑你在罵我，但我找不到證據。」

當然沒人搭理他。

「我可沒罵你。」老貓說，「仔細想想，成為一個追逐風沙的旅人，在偌大的荒漠星球上流浪，是不是一件聽上去很浪漫的事？我會把你的事迹記錄下來，在億萬年後，你將成為火星智慧生物所供奉所朝拜的神明，就像托爾金所說的那樣……『history became legend，legend became myth』，歷史變成傳奇，傳奇變ｈetｕbｏok.ｃoｍ.ｃｏm成神話。」

唐躍目瞪口呆。

「是南美厄瓜多瓦奧拉尼人部落的祭祀語言，他們曾經生活在茂密的熱帶叢林中，靠狩獵為生，這個部族的人信奉萬物有靈，把神靈稱為克羅伊茨菲爾特。」老貓說，「克羅伊茨菲爾特傑卡布迪茲斯佩神特的意思是『萬物之神逐風者』。」

唐躍花了兩秒鐘，才想起瘋牛病是什麼東西，那壓根就不是人畜共患病，人類基本上不會感染瘋牛病，而染病的牛則會大腦組織纖維化，最終導致精神錯亂和痴獃死亡唐躍把這句話咀嚼了好幾遍，仍然覺得這隻貓在暗搓搓地罵自己是頭沒有腦子的笨牛。

麥冬把壓縮餅乾掰成七份，碎裂的餅乾漂浮在半空中。

患者？

「那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克羅茨菲爾特-雅各布病又是什麼病？」

「唐躍，你在說什麼啊？」麥冬皺眉，她注意到了這個冗長古怪的詞，「克羅伊茨……菲……爾特？」

「要耗水的。」

「意思是『克羅茨菲爾特-雅各布病患者』。」

說學逗唱的相聲天賦還能點在這上頭？

「我知道要耗水，天舟貨運飛船上有一噸的淡水，我們的淡水緊缺和_圖_書問題會得到很大緩解。」唐躍說，天舟37號貨運飛船無疑是他們的救星，餓了送吃的，渴了送喝的，瞌睡送枕頭，缺什麼送什麼，什麼都能在天舟飛船上找到。

如果他的視力足夠強大，應該能看到從頭頂掠過的聯合空間站。

之前地球和考察隊伍還在時，崑崙站內是個縮小的人類社會，儘管任務時間長，乘員們尚且能保證心理狀態正常，但地球消失之後，火星上就只剩下唐躍一個人了，人作為社會動物卻失去了他所依存的社會環境。

以前她經常這麼吃東西讓食物和飲料肆意地漂浮在空中，然後像大魚吃小魚那樣把食物吸入口中，這是獵戶座任務機組中那些老鳥們教她的，對老鳥們而言吃飯就是遊戲，在空間站上只要用一丁點力，就能把麵包推得老遠，他們經常推來推去地互相餵食，老鄭和老湯甚至喜歡玩這樣的把戲老鄭張著嘴飄在艙室盡頭，老湯用一根法棍擊打巧克力球，能把巧克力打進老鄭嘴裏算得分。

在晶體號艙內，麥冬能做的事著實有限，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她其實也想干點什麼，但晶體號艙目前只是個無動力飛行的易拉罐，幾乎失去了一切和_圖_書功能，而麥冬只是飄在易拉罐里的少女，手裡握著兩塊壓縮餅乾。

「能聽到，丫頭，你脫離無信號區了么？」唐躍下意識地抬起頭，能接收到麥冬的信號，就說明聯合空間站已經飛行至地平線以上了。

一個南美國家的少數民族部落，一門早已消亡的語言，老貓居然還能學會？

「是的。」唐躍說，「今天取了大概兩升的乾燥土壤，如果把這兩升乾燥土壤全部做成肥基……」

唐躍緩緩地點頭。

唐躍吃了一驚。

聯合空間站還倖存有四塊太陽能帆板，這四塊電池板是最後的能源，勉強支撐著計算機和通訊系統的工作。

地球沒了，沒爹沒娘沒人管了。

「……唐……唐躍？貓先生？呼叫崑崙站……能聽到我說話么？」

麥冬猶豫了幾秒鐘。

「我沒有研究過人類學，也不知道什麼厄瓜多的原始部落。」麥冬說，「但這……這很顯然是個英文片語吧？克羅茨菲爾特傑卡布迪茲斯佩神特，應該是英文片語kreuzfeldt-jacob disease patient的音譯，我之前在整理醫學史的時候見過它。」

最後老王也親自下場了，他得分最高，成功打破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