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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么，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壓力大，中年危機到了，總有多愁善感的時候。」老貓說，「老王曾經跟我說他小時候夢想成為一個詩人，他一直堅信生活不止苟且，可惜後來挨了他爹的一頓打，精神立即恢復了正常。」

殘障人士請乖乖地坐好。

唐躍愣住了。

還真不是大炮開兮轟他娘。

「老王那個糙漢子還能寫詩？」唐躍有些詫異，老王一人高馬大的東北壯漢，自小學詠春出身，能和狗熊搏鬥，如果不是後來進入部隊成了飛行員，他自己都說自己可能會變成江湖上的一方豪強，老王平時說話都是這個氣質：干哈呢？瞅啥呢？給我往邊上稍稍！小兔崽子你腚大咋的？一個人坐兩張板凳啊？

「大體上沒有問題，但更進一步的確認需要得知經度，按照目前這個方向再往下走三十公里，我們就會抵達預定的第四個停泊點。」老貓坐在車頂上，抬起爪子指向前方，兩條短腿晃來晃去，「那是正式抵達目標前的最後一個停泊點了，越過m.hetubook.com.com它，目的地就會在我們的前方。」

「我終將死亡，

你一定要來看看我啊，

在地球上的沙漠中海市蜃樓是常見玩意，但沒有證據表明火星也會產生這種現象。

中心測視力用的是蘭氏表，也就是C式環形表，唐躍隔著五米的距離指東打西隨心所欲。

「沙子，一望無際的沙子，還有石頭。」唐躍腳踩在椅子上，從駕駛室里探出半個身子來，手扶著框架，像是個遠洋帆船上的瞭望員，「我能看到風從我們的西北邊刮過，需不需要左滿舵？」

老貓很清楚自己的機體在老化，按照正常的設計，它也該到壽命了，它屬於火星登陸計劃第一階段的一部分，而本階段中的一切都會在接下來的日子中退役廢棄，包括獵戶座一號二號，包括火星流浪狗，也包括老貓。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唐躍駕著火星車朝著它開了老半天，卻怎麼都不見靠近。

老貓悠然地吟誦。

老貓用力吹了吹斷肢的皮毛和圖書，把它放在地板上，皺起眉頭。

「唐躍。」老貓嘟囔。

「看見了，怎麼了？」

在群星閃耀的夜晚，

「我終將死亡。」老貓說。

「你說它像不像一條小魚乾啊？」

「明光鎧工作正常，氧氣儲備還有四分之三，就目前的消耗速度來看，完全可以堅持到最後。」唐躍揮了揮手，「不必擔心。」

枯木上會開出鮮艷的花，

……

「當春風拂過，

請問，當太陽能電池板和胳膊同時掉在地上時，你會先撿哪個呢？

唐躍一愣。

老貓居高臨下地望著唐躍來來回回，把電池板一塊一塊地搬下車，每隔一段時間就停下來休息，這是個重體力活，太陽能電池板雖然算不上太沉，但架不住數量多。

在過去的一年中，它超負荷地做了太多工作。

斷了一隻爪子對它而言不算什麼，反正它不會失血不會休克，但這不是個好兆頭。

「能看到什麼嗎？」

「可惜流浪狗的續航能力有限。」唐躍把電池板展開，「如果它能再堅挺一點，我們這個時和-圖-書候恐怕已經到了。」

「嗯……」唐躍沉吟片刻，「八百……一公里吧。」

不要來幫倒忙。

距離目的地還有九十公里。

今天是第六天。

「老王曾經寫的詩。」老貓悠悠地說，「我終將死亡，在群星閃耀的夜。」

「不需要。」老貓嘴裏叼著一支起子，坐在實驗艙內修理自己的斷爪，「我已經給你指出來了標記物，你讓流浪狗朝著預定方向前進就行。」

撒下一片陽光。」

「不信？你覺得自己和標記物之間的距離有多遠？」老貓問。

請將我埋葬。」

這不和張宗昌張大帥一個德行么？

不過海市蜃樓本質上是大氣中光線折射造成的結果，其成因相當簡單，只要達到特定條件，無論什麼地方都有可能形成海市蜃樓，所以唐躍推斷這玩意鐵定不是地球上特有。

太陽升起至頭頂最高點時，老貓用六分儀再一次測量了它的高度角。

「它畢竟不是用來跑長途運輸的，作為一隻短腿狗，它能堅持到這裏已經很不容易了，下一輛火星車能達到和-圖-書你的要求，據說它的名字叫赤兔。」老貓說，「明光鎧的情況如何？」

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裡有蛤蟆？

老貓把斷肢給自己接上，四肢確實是可拆卸的，這個它倒沒有跟唐躍撒謊，但爪子不可能像U盤那樣支持熱插拔，斷了就是斷了，關節接合不再牢固，從今往後，這隻胳膊恐怕再也沒法干任何重活了。

老貓想來幫忙，但被唐躍制止了。

「嗯？我在，有什麼問題？」

「怎麼樣？」唐躍把太陽能電池板一塊一塊地搬下來，氣喘吁吁，「我們走對路了么？」

「不會是海市蜃樓吧？」唐躍嘀咕。

我的墓碑上會有翠鳥張開翅膀，

唐躍坐下來把住方向盤，火星流浪狗以龜速慢慢爬動，優哉游哉，老貓給他指出的標記物是遠處的一大塊玄武岩，半埋在土中，不知道體積究竟有多大，露出來的部分就有至少兩層樓高，它剛好就在火星車的前進道路上。

當那一天來臨，

「你往左邊看，那邊山坡底下有塊石頭，你看見沒有？」

「不是海市蜃樓。」老ｈｔｔps://m•hｅtｕboｏk.coｍ.coｍ貓說，「火星上的大氣過於稀薄，溫度太低，陽光又很弱，很難有這麼高的光線折射率，你覺得自己一直無法靠近它，只是因為你的眼睛和大腦錯誤地估計了距離，在缺乏參照物的沙漠中，你很難準確地判斷某個物體的大小，也很難估算距離。」

這樣的人還能寫詩？他不會把筆杆子折了？

「你說什麼？」

老貓很無奈，只好作罷。

「實際上那塊石頭距離你至少兩公里。」老貓說，「它比你想象的要遠得多，所以你才會產生怎麼跑都到不了的錯覺。」

唐躍眯起眼睛，他自認為自己的視力相當不錯，一對氪金狗眼從小到大從未近視從未散光，想當初在選拔獵戶座機組乘員時，唐躍能殺出層層重圍，在一眾北航哈工大西工大出身的年輕工程師中脫穎而出，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是所有人當中唯一一個不戴眼鏡的。

它趴在舷窗邊上，貓臉壓在玻璃上，透過舷窗往外望，神情忽然變得慵懶和疲憊，它一動不動地望著掠過的荒原，像是個把臉貼在車窗玻璃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