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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江子守在邊上，用身體護著梁敬，幫他擋下了大部分的風雨，八級的大風風速已經超過了每秒二十米，梁敬正在聚精會神地控制鑽探機，他工作的時候向來心無旁騖，天崩地裂都充耳不聞。

在極遠的平原盡頭，有旋轉的雲柱連接天空與地面，這讓整顆星球都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古羅馬神殿，頭頂上的濃厚雲層是神殿的屋頂，一望無際的冰原則是神殿的地板，地平線上一排通天的巨大立柱，壯觀到彷彿撐起蒼穹，那其實是幾十公里高的巨大龍捲，狂流捲起雨水和雲霧升上天空，漩渦中閃爍著雷電。

國家財產，能丟就丟。

「然後呢？」

兩人轉身就往步行車跑，兩個人五分鐘前還氣喘吁吁，累得跟死狗一樣，但看江子剛剛撲進步行車駕駛艙的那一躍，矯健得有如海軍陸戰隊隊員。

他只來得及這麼提醒，下一刻地面劇烈地震動起來，白色的冰塵和煙霧霎時騰起，他們腳下的冰面開裂，梁敬和江子都跌倒在冰原上，跟著他們一起跌倒的還有鑽探打孔機。ｈeｔubｏoｋ.ｃoｍ.ｃｏｍ

江子爬過來一把抓住梁敬，他最多只能做到這一步，因為連他本人都站不起來了，這鬼地方重力小摩擦力也小，如果地面再跟蹦床一樣抖個不停，那麼能站穩的只有雜技演員，江子緊緊地抓著梁敬，在他耳邊大喊：「你怎麼樣？出什麼事了？」

「看到了。」梁敬在平板上迅速點擊，他對龍捲風並不感興趣，只要沒有嘯叫，他就能繼續專心工作。

「設計上有這個冗餘，但是廠商不建議我們冒這個險，畢竟之前出現過連人帶車一起卷跑的情況。」江子說，「聽到嘯叫，最佳的選擇還是立即返回站里，我們沒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給設計方測試車子的性能。」

「風力已經到八級了！看這趨勢還要繼續上升！」江子在面罩內大喊，「你沒問題吧？還有多久結束？」

梁敬鑽進步行車，猛地拉上駕駛艙的艙門，甚至都等不了它自己合上。

「沒有。」

「這種經驗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梁敬問，「不過這麼說，步行車其實能扛得住泰坦和_圖_書上最強的風暴？」

「這個孔非常重要，我現在沒法把數據給你看，不過這個孔的結果將直接決定卡西尼站能不能在火山噴發中倖存下來。」梁敬語速很快，「我們腳下的區域是整座冰火山流層最活躍的地方，如果要爆發，這裏最先爆發。」

江子愣了一下。

就這說話的功夫，風力已經突破了九級，步行車感知到了風力的變化，一邊給江子發警報，一邊展開六條短腿，把固定栓打進冰面。

但梁敬說自己這些人就是消防員，消防員就是要在所有人都逃離火災的時候挺身進入火場的，再危險的事都總得有人去做。

「我的媽呀！」

「我說過它有可能是會移動的！它跟著我們來了！」梁敬臉色蒼白，他一把抓住落在不遠處的平板，扔給江子，「這個心髒的信號和上一個一模一樣，完全吻合！地下的流層里肯定有什麼東西，它在到處游弋。」

他們已經在室外連續工作了六個小時，駕駛步行車跑了差不多五公里，兩人的精力和體力都消耗過大，工作進度卻比預想的要慢和_圖_書，這是因為之前發生過探孔塌陷的情況，導致梁敬不得不重新鑽孔。

「站穩！」梁敬大喊。

「這還打個屁，不打了，這裏不安全！」江子一字一頓地說，「記住我的第一要務是保證你的生命安全！我們要是掛在了這裏，再打一百個孔都沒意義！」

地震造成了冰層的大面積開裂，有的冰隙內湧出白色的煙霧，江子迅速爬起來，拉起梁敬，「走走走，咱們回去！回去！立即返回！立即返回！」

「大廚說的沒錯，這見鬼的天氣，咱們是不該出來。」江子說，「你看到那邊的龍捲了么？如果它們接近到我們三公里以內，連步行車都救不了我們。」

「明白……」梁敬忽然低吼，「站長！注意衝擊！注意衝擊！站穩！」

「沒問題，馬上就搞定了。」梁敬跪坐在冰面上，手裡端著平板，屏幕玻璃上雨水橫流，鑽探機正在打今天的第六個孔，大白完美地預言了天氣變化，自從他們出門以來風力就在不斷上升。步行車的射燈在這顆昏暗的星球上籠出了一方小小的光亮，他們就置和*圖*書身於步行車的燈光之下，整片平原上也僅有這麼一丁點光線了，光線之外狂風暴雨天翻地覆。

「還有幾個孔……」

但看這個發展趨勢，嘯叫遲早會出現，只是時間問題，他要在嘯叫出現之前儘可能地把工作全部完成。

這顆星球上最可怕的妖怪出現了。

「心跳！我又發現了那個心跳！我又發現了那個該死的心跳！」梁敬翻了個身，趴在冰面上，「它跟著我們來了！在心跳出現的時候，地下流層的壓力陡然增大了！」

「心跳！」梁敬同樣大喊著回答。

梁敬和江子頭皮一麻，二話不說，不約而同地把鑽探打孔機往地上一丟。

梁敬和江子決定立即返回卡西尼站，開始收拾散落的儀器，他們一前一後扛起鑽探打孔機，還沒站穩，四面八方忽然響起幽幽的、尖細的吟唱聲，江子和梁敬都站住了，他們都聽到了彷彿有一位女高音歌手站在迷霧內飈海豚音，這聲音忽近忽遠，忽高忽低，又像是魔鬼和女妖在風中哭泣。

「那個心臟不是在那邊么？」江子伸手指向自己來的方向，「這裏難道m•hｅｔｕｂｏok.ｃｏｍ•ｃｏm也有一個？」

「我和老胡把自己綁在椅子上，只聽到外面呼呼地響，車子震動得很厲害，窗外沒有絲毫光線，跟天黑了一樣。」江子回答，「整個過程大概五六分鐘的樣子，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龍捲風很快就過去了，倒是我和老胡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濕透了。」

「我以前進過龍捲。」江子說，「和老胡一起出外業的時候，沒來得及回站里，風就刮過來了，我們只能鑽進步行車裡聽天由命。」

「有嘯叫么？」梁敬盯著平板上的數據，頭都不抬。

鐵浮屠幫助他們頂著狂風佇立在冰面上，即使風力再大幾倍都沒法吹動他們，但硬抗狂風並非什麼明智的舉動，這個時候最優的選擇應該是像大廚那樣縮在室內。

「你專心收集數據。」江子說，「你盯著地下，我盯著地上。」

嘯叫。

這樣劇烈的大氣活動在太陽系內都是少見的，江子抹了一把濕漉漉的面罩，抬手搭了個涼棚，舉目眺望，在土衛六上待得久了，回地球反倒不習慣，看到下雨還奇怪怎麼不刮龍捲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