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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座殼子就夠了ꓹ 我們說到底也只是需要一根針而已。」岱嶽點點頭，扔給史騰一把切割機ꓹ 後者接過來，矮身也鑽進「哈迪斯」號的船身內。

「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了。」史騰回答ꓹ 「跟一座煙囪似的。」

但他敲了一個空。

「木木木木。」葛梓打著頭燈從飛船里鑽出來。

「夠么？」其他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岱嶽身上。

「這個時候就別余華了。」岱嶽跳下來踹了他一腳，「泰坦的老天爺可不是地球的老天爺，這位是異界神明，不會照顧咱們，指不定下什麼東西給你呢。」

他們確實太疲憊了，史騰和劉培茄坐在地上喘氣，臉色蒼白。

機組乘員們起身排隊，跟毫無生氣的殭屍一樣搖搖晃晃地站好，史騰照例第一個，岱嶽在隊伍的末尾，他目送著其他人一個接一個地沿著安全繩消失在濃霧中。

它剛剛還在這裏啊？

「通訊塔情況怎麼樣？」岱嶽問。

「在來這兒的路上一連滑了三跤ꓹ 奶奶的。」史騰拉下鐵浮屠的濾光面罩，等離子體切割機刺眼的藍光倒映在黑色的面罩上ꓹ 「重力太小就是不方便，兩百米的路能走二十分鐘ꓹ 殘疾人也不至如此。」

暴雨越來越大，到後來他們和*圖*書已經分不清哪裡是天空哪裡是地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唯有劉培茄在狂風暴雨中唱戲似地高喊「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這地再也埋不住我心，我要這土衛六煙消雲散！」

木木眉毛一拉，張開懷抱接住她，目光中的笑意流轉，「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輪椅突擊隊。」史騰說，「都是輪椅突擊隊。」

「一、二、三……」岱嶽逐個清點電纜的數量，他們蹲在冰原上圍成一圈，把電纜都堆在一起，用燈光照著。

木木把自己手中所有的超導電纜捆成一束，用力箍起來看了一眼粗細，大概剛好能讓她一隻手握住，看似是不少了，但實際上佔據大部分空間的是電纜外的保護套，真正的超導電纜極細，承受雷暴的電流需要一千五百公里長的HTSC並聯起來，無論如何他們也不可能收集到這麼多超導電纜。

不消一會兒，雨就加大了。

兩個小時后ꓹ 史騰帶著葛梓也來幫忙了ꓹ 兩人從漆黑的雨幕里鑽出來ꓹ 都打著頭燈。

跟隨大雨一起來的還有雷暴，在他們頭頂的雲層中，雷電以極高的頻率快速閃爍，初看以為是閃光彈，後來再看就覺得是閃光燈——「哈迪斯」hetubook.com.com號的機組乘員們就像是被媒體圍住的新聞人物，他們頭頂的雲霧中潛伏著成千上萬的巨人，每個巨人脖子上都掛著相機，快門按動起來鎂光燈甚至能照亮大地。

「夠肯定是不夠的。」岱嶽搖搖頭，雨水沿著面罩的表面流瀉，讓他的臉看上去變得模糊，「我們可能還要進行第二輪的拆揀，哈迪斯號上的電纜總長有幾十公里，這裏僅僅只是一小部分，不過今天只能到此為止了……大家都太累了。」

他和葛梓確實就是一路蹭過來的。

在葛梓看來，趙木木屬於極有行動能力的那類人，比絕大多數男人都要靠譜，她是「哈迪斯」號上的通訊工程師，今年二十九歲，只比葛梓大兩歲，但她比葛梓要沉穩得多，在這個人均壽命一百五十歲的時代，二十九歲的年齡幾乎還是個青少年，趙木木可以稱得上少年老成。

前面的劉培茄拉著安全繩開始動了，岱嶽搖了搖頭，甩掉腦子裡的胡思亂想，該輪到他行動了——岱嶽最後轉身，伸手去敲「哈迪斯」號的外殼，他希望這艘老船能護佑自己。

這是破壞性的拆卸，為了爭搶時間，他們把所有不需要的零件全部用等離子切割機直接切開，所過之處heｔｕｂｏok.ｃｏｍ.com四分五裂。

木木和葛梓無聲地點頭。

「你可以蹦啊史哥。」岱嶽提醒。

那一刻岱嶽的大腦幾乎宕機，他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像個盲人似地揮舞雙手，可是他只能看到無邊無際的濃霧和暴雨，那艘墜毀的功勛老船，那艘真實名字叫「王進喜」外號叫「哈迪斯」得探礦船，那頭剛剛還和他近在咫尺的擱淺巨鯨——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了。

拆線組把所有拆下來的超導電纜進行匯總，第一輪工作他們把飛船內部主要的HTSC線路全部拆了下來，「哈迪斯」號飛船有幾條重要的輸電線路，是飛船能源流動的主幹道，從船頭的控制室通往發動機艙、倉庫和液壓伺服系統，拆機組把它們全部拆了下來，卷在幾個大型滾軸上。

我的飛船呢？那麼大的飛船呢？

雷暴究竟能不能重啟聚變反應堆呢？

「一千五百公里。」木木腿一軟坐倒在地，「我要死了。」

計劃究竟能不能成功呢？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把幾人都嚇得一抽。

泰坦上的霧霾大概比北京最嚴重的時候還要大個幾十倍，屬於伸手不見五指類型，史騰讓葛梓走在他前頭，兩人相隔一米遠ꓹ 不敢再遠ꓹ 再遠就看不見了。

「霧和圖書太大了不敢蹦。」老史回復，「一不留神你就不知道蹦哪兒去了ꓹ 這地方要是走失了那天知道會摸到什麼地方去，百分之百找不回來，只能沿著安全繩慢慢蹭。」

「小梓？」木木直起身子，把濾光面罩拉上來。

岱嶽其實心裏也沒底。

岱嶽差點摔了個趔趄，他伸出手去，卻什麼都沒摸到。

這就是他們即將要利用的電力，很難想象如此龐大的能量能讓人類所利用。

「余華怎麼了？人家那也是上古文豪，說不定能在冥冥之中保佑咱們。」劉培茄嘟嘟囔囔，「我就不信這賊老天真能拿我怎麼樣，有本事它來上我啊！正面上我啊！」

「這該死的天氣。」劉培茄啐了一口，用扳手敲了敲船殼，「我底下沒線可拆了，岱嶽，咱們還得拆多少線？」

「再看到你真好木木！」葛梓撲過來用力抱了一下她的肩膀，嘿嘿笑，「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真的太可怕了。」

老史慢慢起身：「那本輪工作暫時到此為止，我們先回去休息，下次再來……下次再來。」

其他人也由得他喊，在這個沒有生氣的鬼地方，劉培茄那破鑼似的嗓音能驅散黑暗中的恐懼，就好比是再恐怖的鬼片搭上嗩吶吹的《百鳥朝鳳》也會頓時破功。

「六公htｔｐs://ｍ•ｈｅｔｕ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ｍ里，一共六公里長的電纜。」

岱嶽向後靠在飛船的外殼上，伸手抹掉面罩上的雨，「史哥。」

「老天爺啊，你下吊吧！」劉培茄在飛船底下哀嚎，他在細雨中呼喊，「X死我吧！」

作為一艘功勛老船，它不該落得這樣的結局。

岱嶽長呼了一口氣。

墜毀的「哈迪斯」號飛船像頭擱淺的鯨魚那樣停在冰原上，木木用手觸摸它燒得焦黑的外殼，心裏忽然生出淡淡的悲哀來。

「……七、八、九、十，六百米一卷，一共有六千米的長度。」

飛船呢？

鐵浮屠上的燈是高功率霧燈，在高顆粒物含量的大氣環境中仍然能保證相當強大的穿透力，但在土衛六上也就一小手電筒。

岱嶽在心底算了一下，「如果想完全承受五十萬安培的電流，三百米長的HTSC至少需要五千條，總長度大概一千五百公里，不過我們肯定沒這麼長的電纜，只能儘可能多地收集，越多越好。」

拆機組只能冒著雨繼續工作，木木拆下來一條超導電纜，把它一圈一圈地繞在滾軸上，每多一條電纜，輸電線路能承受的電流就能高上一分，計劃的成功率就能高上一點。

他裝出胸有成竹的態度來，只是為了安撫其他人，給予他們努力生存下去的信心和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