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黃台吉愁眉不解，「先生此言何意？」

「不用，真的不用。」

「阿巴亥，我要走了。」

他分外的清醒，這是他自溫泉鎮回來后最清醒的一天，甚至可以出去騎馬射獵，再度穿上那身隨著他一統女真的盔甲。

「天意，這是天意呀！」

範文程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大汗說的哪裡話，這都是大汗才思敏捷呀！」

到現在，努爾哈赤已經對治好傷勢完全絕望，整個人的精力也和一個月前判若兩人。

阿巴亥聽了這話，眼中才是泛起了一些亮光，隨即又黯淡下去。

「你們怎麼有這麼多人，都缺胳膊少腿的，嚇唬誰呢？」

「不，不，我說的是我要去那邊了，你要記著我這句話，我、我很想留下來，繼續對你好。」

「要不我來和你輪流一下吧，你這樣身子會撐不住的。」

「其餘各旗必定不服，我可以直指大妃，說這份遺詔皆系偽造，必能得到眾貝勒呼應！」

努爾哈赤沒對他說過一個字，什麼也沒有，這更加堅定了黃台吉發動政變的決心。

黃台吉一直來，就是寄希望于努和_圖_書爾哈赤能在這最後的日子里和他說一些父子間早就該有的對話，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歸。

努爾哈赤朦朧間的這一番話，將黃台吉嚇得驚魂未定，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再也不敢向前，最後轉身就走。

漢臣之中，範文程跟隨努爾哈赤時間最久，他自然知道，老汗王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兒媳。

「父汗，我在，您、您說什麼……？」

「不要緊，我們女真人不比漢人那樣孱弱，他們十幾歲，也能上陣打仗，都是勇士了。」

「把我的小兒子們都撫養成人……」努爾哈赤似乎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語氣也愈發虛弱，「如果大明打過來，就帶著他們逃到科爾沁去。」

帶著忐忑又有一絲懼怕的心思，哲哲來到汗宮，見到了正趴在床榻邊上半睡半醒的阿巴亥，緩聲道：

黃台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驚得連退幾步，他已經猜到努爾哈赤夢到了什麼，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多爾袞最為聰慧，會照顧好他那些兄弟的。」

「你、你快去把黃台吉叫來，我要把多爾袞的事託付給他……」hetubook.com.com

「對！」

……

努爾哈赤獨寵阿巴亥，這是八旗中人盡皆知的事實，想必在臨終前一定會留給她一份遺詔。

阿巴亥一時沒有聽懂這番話，還沉浸在今日他身體見好的喜悅中，注視著道：「大汗要去哪，我都陪著你。」

「你去告訴我弟弟，讓他聯繫兩白旗、兩藍旗的各貝勒，隱秘調兵到老寨外，不能打草驚蛇！」

「要是科爾沁也待不住，就往北逃。」

哲哲雖不想參与政治，卻也有自己的心思。

「我知道了，你們這些人，都是被本汗殺掉的漢人吧，五萬？十萬？五十萬……我還沒殺夠啊，我不想死……」

哲哲從汗宮回來，將努爾哈赤的情形，以及汗宮內的布置一應都告訴了黃台吉。

「大汗？」黃台吉聞言一愣，還不怎麼習慣這個稱呼，臉色僵住半晌，隨即一松，吩咐道：

天啟四年十月二日。

哲哲仔細看了汗宮內努爾哈赤的情形一眼，心底已經知道個大概，她心裏明白，現在對於阿巴亥，話不能說的太露。

由於範文程的授意，在代善帶領兩黃旗貝和*圖*書勒出汗宮以後，黃台吉就派他的大福晉博爾濟吉特氏來了。

範文程立即山呼：「大汗聖明！」

這些天，黃台吉和哲哲是來這裏探望最勤快的。

阿巴亥依然沒明白，在她看來，大汗今日身體見好，又能騎馬射獵了，這就是好兆頭。

努爾哈赤沒有再多說什麼，因為他覺得自己說不了幾句了，兒女情長到此為止，大金的事還沒有交代。

這天下午，黃台吉再一次抱著希望來到汗宮。

「大汗你在說什麼？」

脫下盔甲再次躺在榻上，努爾哈赤渾身的勁頭在以他能發覺的速度飛快消散，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不過這次他眼前一亮。

「這件事我能做，別人也能做，尤其是多爾袞，所以我們要提早下手，越早越好！」

不等範文程把話說完，黃台吉神色一喜，拍案而起。

阿巴亥只以為哲哲是來關心她身體的，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依舊倔強地說道：「我身子能行……」

剛一進來，見到努爾哈赤正閉著眼睛喃喃自語，黃台吉連忙推開跟前的奴才們，連滾帶爬地到榻前。

這名博爾濟吉特氏的大福晉，https://m.hetubook.com.com名喚哲哲。

黃台吉把耳朵放在努爾哈赤的唇邊，竭盡全力想要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麼，還真的聽到了。

「我替你幾天？」

黃台吉在府中日夜輾轉反側，老汗王身體的變化，使得他這幾天精神都是高度緊繃。

「你別站起來……這個朱由校，你、你不明白……」努爾哈赤顫著手，極力將阿巴亥的手再次攥緊。

到那個時候，阿巴亥在新朝肯定是個極有權勢的人，她要是記起今日這番對話，也算給黃台吉留條後路吧。

阿巴亥雙眼無神，見來人是哲哲，話語也緩和了一些，但依舊是拒絕。

傍晚，努爾哈赤心滿意足的回到汗宮，揮退了全部的奴才們，鷹眸中的犀利目光，漸漸暗淡下去。

說完這句，努爾哈赤就一直在大口喘氣，喘的聲音也越來越嚇人，過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範文程因此也日夜留在黃台吉府中，隨時獻策。

黃台吉來回踱步，神態興奮，「如此一來，就算父汗立了代善或是其餘的兄弟，我也能立於不敗之地！」

努爾哈赤深情的望著身邊寸步不離守著的阿巴亥，滿臉都是不舍和悔恨。

他緊緊hetubook.com.com拉著阿巴亥的手，要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兩人凝視半晌，努爾哈赤忽然用極為滄桑的語氣說道：

哲哲並不想參与八旗之間的政治，可她也知道，這畢竟關乎自己丈夫能不能擊敗代善等人，繼任成為大汗。

「啊……」阿巴亥這才明白，努爾哈赤這是在交代後事，連忙站起身，「大金在大汗的帶領下強盛無比，大明怎麼會打過來呢？」

「先生聰明！」

努爾哈赤回來有一個多月了，一直躺在床上，最近背後的毒瘡反反覆復，腫大、破裂、流血，再腫大。

「如此一來，其餘各旗必定不服！」

後者還沒來得及說話，範文程便就噗通一下子跪了下來，然後一連磕了幾顆響頭，連呼：

「大汗迴光返照，只留阿巴亥宣布遺詔，阿巴亥拿出來的遺詔會是什麼結果可想而知！」

……

哲哲看見阿巴亥這個硬撐的樣子，心中隱隱發疼，拉著她來到汗宮外的宮檐下，屏退了奴才們，關切地道：

「你還有幾個沒成年的兒子，你熬塌了，他們怎麼辦？」

言罷，就要回去。

這天，努爾哈赤真的迴光返照了。

「一旦老汗歸天，等我命令領兵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