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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尊主近乎聲嘶力竭，說出這句話，等同於壓上了自己的大道和整個桃花潭。

「晚輩見過梅先生。」

轟轟轟——

但左凌泉和謝秋桃剛追出幾步，就瞧見無冶子掏出了一枚造型古樸的牌子，捏在雙手之中，七竅噴出墨黑霧氣，整個身體瞬間鼓脹。

無冶子知曉梅近水的厲害，在他那個年代就是南方的仙家巨擘，如今還活著，哪怕卡死在長生橋頭，閱歷和修行領悟也不是後輩能睥睨的，這些個小年輕就這麼殺過去，就不怕被梅近水換掉幾個？

無冶子落到這般境地，何嘗不想毀掉跟隨多年的佩劍，但仙劍這東西是殺伐利器，能靠徒手毀掉就不配稱之為仙兵了。他只能道：

尊主劍皇也不是聖人，只是比凡夫俗子心智更堅韌罷了，所以能理解桃花尊主目前的衝動，對她的話，也有所考量。

因為劍的性質，使得老陸的劍也走厚重一道，大開大合重如山嶽，速度談不上多快。

左凌泉目光鎖定在無冶子身上，未曾回頭，直接抬手抓住了丟來的長劍。

向陽城梅近水，當年資歷和威望擺在那裡，竊丹之戰的戰功也不比三元老少，足以擔任九宗首腦，上官玉堂都不好位列其上。

衝出山嶺后，無冶子一直往西方的海邊逃竄，奢望能遁入大海，靠著親水的天賦，逃出生天。

劍皇城這次來了四個，目前在中洲的都來了。

「我師父對玉瑤洲的貢獻，不比你們少半分。今天是我大義滅親，把她留下；她只要肯回頭誠心悔過，你們不能動她分毫，否則我崔瑩瑩，寧可被關入雷池禁地，也要送她安然離開！」

而後天鑄造的仙兵則不然，和劍主的關係類似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劍主死了大概率會找有緣人幫舊主報仇。

左凌泉乘虛而入，身形快若奔雷，一劍直取無冶子心口。

之後開宗立派，乃至竊丹之戰率眾降魔，梅近水都對他有所照拂，香火情沒有師徒那麼深，但肯定是長輩，因此無論對方身在何處，彼此孰高孰低，該以長輩之禮相待，還是得以長輩之禮待之。

「還自譽為正道中人，你們還要不要點臉？」

九宗這邊也來了四個，除開桃花尊主，剩下的就是九宗三元老，這種陳年舊事兒，其他尊主其實也插不上話。

左凌泉還沒開口，提著大琵琶亂錘的謝秋桃，就回應道：

稍微往後的兩人，是雲紅葉和黃鶴，位列第二和第七，私交不錯；面如冠玉著文袍的是黃鶴，雲紅葉則是標準的劍修打扮。

「無冶子，你惡事做盡，以為一把劍就能換得苟延殘喘？你即便毀了這把劍，今天也休想逃出生天。」

「諸位，好久不見。」

「小子，劍給你，放老夫一條生路如何？」

瞧見左凌泉手中劍觸之即斷https://www.hetubook.com.com，根本發揮不出戰力，老陸手腕輕翻，一把其貌不揚的古銅色的長劍出現在手中，直接丟給了左凌泉：

「試試這個。」

謝秋桃倒持鐵琵琶，如神人天降一錘砸向無冶子頭顱：

梅近水無疑很強大，幾千年道行擺在那裡，石頭都該修成仙了，更不用說往年已經站在山巔的梅近水，真能回頭，雖和規矩衝突，但接納好像也並非不可，畢竟這種級別的高人都不讓回頭是岸的話，那不是逼著幽螢異族殊死一搏。

「你們殺了我，如何讓這把劍認仇人為主？」

「不好，他跑了，快追。」

不過無冶子自爆，並沒有毀掉所有東西，玲瓏閣炸開后，裏面還飛出了幾樣品階極高的物件，其中就有一對尺寸巨大的鹿角，一個稍有殘損，另一個完好。

左凌泉以為對方要逃，這時候自然先殺人，不然拿了劍他也用不了。

無冶子自知插翅難逃，再打下去身體必然先行爆體而亡，當下也露出的凶性，怒罵道：

桃花尊主怒意越來越重，最後甚至背靠梅近水，面向上官玉堂，有與眾人搏命的趨勢。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上官靈燁還是如影隨形，用雷法轟擊大地，直到糰子滿意點頭，才心滿意足轉身回去取戰利品……

不過這種事從無先例，知人知面不知心，開了頭是什麼後果，無人可知。

上官靈燁處於全盛時期，痛打落水狗都能吃力的話，她也不配被稱為九宗第一青魁了，全速近身，身上又罩上了黑甲，抬手便是一道紫色雷霆，轟向了無冶子的後背。

好在左凌泉見過修士自爆的場面，立即拉住滿眼不舍的謝秋桃，往回飛推。

話音落，無冶子把手中寶劍丟去了遠方，然後身形往反方向逃遁。

但她沒想到第一個否決的，竟然是她認為能向著她師尊說話的那個人！

只是無冶子以鹿角強行開闢經脈氣府，本就是飲鴆止渴般的行為，煉魂大陣失敗，神魂之力難以恢復，奪舍自然成了奢望，緊靠一具隨時可能爆體而亡的身軀，怎麼從四個追兵手下逃出去？

無冶子這次不敢再硬碰硬，畢竟劍扛得住他扛不住。自知一人難敵八手，無冶子飛身後退，開口道：

老陸的黃泉劍，是一把在地底埋藏無數年歲月，自生靈智的古劍，五行親土，分量不是一般地沉，哪怕劍氣散盡，也極為壓手，練氣修士估計連拿起來都困難。

左凌泉抬頭打量，大坑內連衣角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一柄古樸的長劍，插在視野盡頭的山丘上，變得如尋常鐵劍一樣普普通通，就如同一起死了一般。

上官靈燁作為九宗第一青魁，對仙劍的了解可不缺。

無冶子怒火中燒，此時也別無他法，罵道：

www.hetubook.com.com江成劍說很為難，確實是不想遇上這種事兒，但在玉瑤洲坐鎮這麼多年，為了一州之地的太平，再難也得出手，不然其他尊主劍皇效仿怎麼辦？

地面一聲爆響，出現了一個隕石坑。

而後天鑄造的仙兵，就如同上官老祖的『打神鐧』，以仙獸魂魄為劍靈，會有『喜怒哀樂』等情緒，甚至會說話發牢騷，看起來更像個人。

猶如黑鐵鑄造的鐵琵琶，被仙劍玄冥劈中，竟然連划痕都沒有，當然，仙劍也完好無損。

曾經並肩而戰，共同在鐵簇洞天內赴死，血性和真情都有目共睹，三元老對梅近水也絕對信任，就像如今，三元老唯一不會懷疑的人，只有其他兩位元老一樣，這是用命來見證的交情。

左凌泉一愣，不過馬上就反應過來：

這種『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的關係，沒經歷過滅世之戰的無冶子自然不理解，更不理解往日德高望重的梅近水，為何比他還人人喊打。

其他七位，神色各異。

常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無冶子再不濟，也是曾經的劍道梟雄，手持仙劍，應對並不吃力。

「離家久了，想回來看看。」

上官眼前一亮，怕被附近的仙尊發覺，迅速凌空收入了玲瓏閣。

左凌泉手持黃泉劍，發揮不出麒麟洞天中驚天動地的效果，但一劍出手，也帶起了無堅不摧的鋒芒。

在場八人，彼此交換眼神，顯然在商議此事。

轟隆——

一直困住梅近水的桃花尊主，眼見重人起了殺心，終於憋不住，對著眾人怒聲道：

殘魂暴露在光天化日和罡風之下，很快就會灰飛煙滅，無冶子若是找不到容身之處，支撐不了幾個時辰。

現如今唯一的活路，是找個地方藏起來，把命魂藏進仙劍，等待下一個有緣人。

其他人也是如此想法。

僅僅是一劍，就削斷了左凌泉手裡的尋常法劍，化解了攻勢；但反手劈向謝秋桃的琵琶時，卻吃了癟。

但三元老沒想到，梅近水竟然還敢回來。

無冶子手上這把仙劍，明顯是更為稀有的先天仙兵，雖然源自北地玄龜，比上官老祖身邊那把差一點，但性質沒變。

由天地孕育的仙劍，和天地融為一體，看起來就是一把劍，很純粹，沒有生靈的情緒。

先生是對德高望重之人的尊稱，陳朝禮如此稱謂，是因為他在四方雲遊之時，去過梅山，還留下過碑文；而那次，他見到了已經是南方巨擘的梅近水，誇讚過他幾句。

上官靈燁看著肉疼，但這時候總不能上前撿裝備，撐起護盾擋在幾人之前，等著衝擊結束。

桃花尊主聽見這言語，再也壓不住心裏的怒火：

只聽『當——』的一聲脆響。

「恩情我自會記得，但你師父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知曉，她若是能為m.hetubook.com.com曾經而後悔，當年她就不會走。」

左凌泉哪怕把無冶子宰了，只要劍認可左凌泉，那說明命里該是左凌泉的，關無冶子什麼事？

桃花尊主被梅近水養大，所有的一切都來自這位師長，心裏對師長能回頭的期望有多大可想而知。

仙劍都有劍靈，分先天孕育和後天鑄造，兩者很好區分。

單獨尊主出場，氣勢確實能壓住腳下蒼生萬靈，但山巔的高人同處一堂，那股位列山巔鳥瞰蒼生的感覺反而淡了，或者說彼此都在天上，沒有對比，那股氣勢體現不出來。

梅近水跑得太遠，沒法去清理門戶，三元老能做的，只有清理梅近水存在的痕迹，以免其影響力帶偏了後人，讓時間沖淡此事的印象。

「我敬佩梅前輩的為人，所以明白，她這種人，和我們大部分人一樣，選擇了走一條道，就不會再回頭。彼此道不同罷了，梅前輩自認無錯，又豈會為此悔過……」

無冶子早已不屬於這個時代，搜魂之術得來的片段消息，也是中洲底層修士間的殺人奪寶、爾虞我詐，有些難以理解，曾經都『死道友莫死貧道』的道友們，為什麼會在出了事兒后，一起往一個地方趕。

但劍一入手，左凌泉就是一驚，差點被手中的寶劍壓了個趔趄。

回來就意味著兵戎相見，他們要是放過了梅近水，正道秩序就崩了，九宗乃至九州仙家畫下的那條不容踐踏的界限，就成了一句空談。

「敢問，先生看夠沒有？」

左凌泉正欲出口的話語，則變成了：

圍成一圈兒的八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最後還是奉行降妖除魔之道最徹底的陳朝禮，開口道：

能說出這句話，就代表桃花尊主存了私心，在必要之時，甚至能背叛九宗乃至天下生靈，根本不配再擔任目前的位置。

時代終究變了，幾千年相對安穩的環境，帶來了無盡的好處；底層還在刀口舔血，但山巔修士早就明白了什麼叫『一損俱損』，不管私下關係如何，玉瑤洲大亂誰都討不著好，所以早就達成了共識，九宗出事兒劍皇城會過去幫忙，劍皇城出事兒同樣如此。

但就在此時，躲在上官靈燁懷裡的糰子，忽然探出頭來，指向西邊：

附近有無數仙尊在，上官靈燁也覺得這麼說不合適，面色嚴肅道：

但可惜的是，一洲之事不能被個人私情左右，桃花尊主自己都知道，以她的一切為籌碼，逼整個玉瑤洲破例，希望不大。

對於三元老來說，這是難以理解的背叛，走了這一步，他們就必須對曾經的至交乃至師長下殺手；但竊丹之戰的慘烈都熬過來了，對曾經的戰友下殺手，談何容易？

老陸嚇了一跳，連忙呵斥。

可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在大戰剛剛結束不久，梅近水就走了，沒有和ｈｅｔuboｏｋ•com•ｃｏｍ人解釋緣由，解釋了也不會被理解，因為她去了幽螢異族，在那邊重新建立了勢力，一直延續至今。

「梅仙子既然走了，為何還回來？這讓我等很為難呀。」

這一句，已經相當於請梅近水交代遺言了。

先天的仙兵，基本上和天地同壽，認主就不離不棄，劍主死則等待有緣人，就像真正天地一樣，人來人往皆過客，唯青山綠水永存。

無冶子半空回身，以寶劍玄冥擋住雷霆，被震向地面。

上官靈燁沒想到無冶子這般狡詐，能拼上全部家當，來掩護一縷殘魂逃遁，若不是糰子機靈，還真被跑出去了。

左凌泉去追擊窮途末路的無冶子，加起來也不過幾句話的時間，與那邊的滿載而歸相比，山嶺之上的氣氛，則要肅穆許多。

不過此時，無冶子理不理解都無所謂了，活在史料中的人物，就該埋進歷史的塵埃里。

老陸跟著追殺，但身如風中殘燭，沒什麼戰力，基本上等於跟著看戲。

「哈——」

「你是狼心狗肺的石頭不成？你忘了當年，你剛到玉瑤洲，是誰幫你站穩腳跟？竊丹之戰，你冒冒失失上前，師尊救了你多少次命？沒有師尊你早死在了鐵簇洞天裏面，現在讓你放師尊一條生路，你……」

不過眨眼之間，幾人已經追出數里。

四人有帶劍的不帶劍的，但此時都沒有去摸劍，而是面色嚴肅地望著前方的女子。

「上官玉堂！」

轟轟轟——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伏龍山是道門，弟子不沾人間事，一身都以降妖除魔為己任；在正道眼中，投靠幽螢異族，就是入了魔，那無論對方是誰，陳朝禮都不會手軟。

伏龍尊主陳朝禮，道士打扮，手持一桿浮塵，在三元老中，位列第三，性格風輕雲淡，往年一般不干涉俗世乃至仙家的事物。

無冶子此話並非虛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命保住，仙兵法寶可以慢慢找，命沒了可是萬事皆休。

聽聞女子開口，伏龍尊主猶豫了下，還是拱手行了一禮：

左凌泉走剛猛迅捷的路數，拿這把仙劍，肯定發揮不出全力；不過無冶子手中這把『玄冥』，五行主水，天生被黃泉劍五行克制，總得說起來還是無冶子吃虧。

帝詔尊主商詔，是在竊丹之戰時，從華鈞洲而來的外援，後來落地紮根，打造了目前的天帝城和帝詔王朝，和梅近水交情不算深，但竊丹之戰共患難，並非沒有交情，此時坐在五色麒麟背上，輕輕嘆了口氣。

可惜，這話也只能騙騙小孩子。

面對江成劍的詢問，白衣如雪的女子，只是微笑道：

但左凌泉等人可不會這麼想。

等爆炸的衝擊結束，原本所處的地面，已經變成了數十丈深的大坑。

「老子殺人奪寶一生，老來豈會被爾等劫了畢生積蓄，有種你們和-圖-書就來拿！」

桃花尊主依舊用雷霆囚牢，困住曾經的師長，雙目通紅，咬著牙沒說一句話。

剛剛滅掉無冶子的左凌泉等人，瞧見動靜實在沒忍住，又悄悄跑了回來，發現這內訌的場景，一時間也茫然在了當場……

「你怎麼知道？！你就是故意為之，我師尊能回來，為什麼連後悔的資格都沒有？……」

此時桃花尊主看著熟悉的道友，眼神決然中又帶著幾分期盼，希望大家能重歸於好，回到戰後肝膽相照的曾經。

「呸——」

無冶子的玲瓏閣內，也不知裝了多少東西，連同身體一起爆開之後，竟然飛散出五彩琉璃般的光芒，殘骸往四方激射，又引發了連環殉爆。

身著雪色長裙的女子，被八個玉瑤洲最巔峰的修士包圍，並未露出驚慌之色，眼中反而帶著幾分『望子成龍』的意味，開口第一句話便是：

為首的青袍男子，並未佩劍，負手懸停于空，看起來有些其貌不揚，任誰瞧見第一眼，都不會認為這個男人，是自竊丹之戰後，以一人之力，建立起中洲秩序的『劍老大』江成劍，又或者說是『玉瑤洲第一劍修』。

但後面的幾個小輩，盯著到手的仙劍，哪裡會給他藏身的機會，根本不用出手，光追趕都能把他耗死。

一把無主仙劍扔在地上，附近的幾個劍皇總不能不感興趣，萬一那個巔峰劍仙拿起來看一眼，不小心認了主，左凌泉都沒處說理，因此幾人都連忙過去撿戰利品。

姜太清外號『雷公』，在劍皇城位列第四，一襲雲紋錦袍，面相年長如書院夫子，實則在四人中最年輕，因為要教個沒正形徒弟，太嫩不夠威嚴，才弄出這副老成模樣。

「對啊。」

轟隆——

「你有毛病？宰了你劍不還是我們的？」

無冶子瞧見此景明顯愣了下，尚來不及懷疑謝秋桃手裡這鐵鎚的品階，左凌泉再度一劍襲來，而這一劍，可不像剛才那麼好化解。

「快閃開！」

正常情況，不該是有人率先過去，其他人暗中觀望，看是否暗藏殺機，是否有利可圖，才決定出手嗎？

上官玉堂懸浮在三元老之前，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波瀾，甚至沒去考慮桃花尊主的說法，見眾人有分歧，直接開口道：

劍皇城四人，就江成劍和梅近水打過交道，可能是覺得氣氛太嚴肅，開口道：

「嘰嘰！」

上官玉堂從蠻荒之地東渡至此，打下目前的家業，靠的是自身本事；但沒有梅近水的認可，不會那麼順利，見到曾經的故人，也少有地放下了居高臨下的態度，拱手一禮。

山風已經靜止無聲，地下礦洞內也無聲無息，天地間好似只剩下懸浮於空的九道身影。

因此，上官靈燁根本沒回應無冶子的話，抬手就是兩記雷霆，劈向節節敗退的無冶子。

山野間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