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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啊。」

「叔叔。」

「其實從前年年初開始，情況就有點不好了。」

「沒想到後續承接的幾塊地，房子蓋起來了，新商票又遲遲不兌付。」

江渺看著蘇大江談起這些，愣在那邊，差點沒反應過來。

【唐竹箐】：沒啊，剛才他外婆還問我要不要給他留門來著，我還以為他睡你那邊了呢。

說到這裏，蘇大江說不下去了，拎起酒瓶又灌了一口，重新沉默下來。

「我會想辦法還債。」

晚上十點鐘的燒烤店，生意還熱鬧。

【粥粥愛喝粥】：他說你讓他帶燒烤回去，所以就先走了。

合情合理的東西，但往往沒多少人真會去做。

「好。」

蘇大江依舊是以前那副樣子，但身形明顯瘦了許多，眼窩都深陷進去，身上不可控制的散溢出焦慮憂鬱的味道。

「不是不是。」江渺搖頭，「我是他女兒的男朋友。」

要是江渺在這裏，哪還用得著她自己吹頭髮。

「什麼意思？」江渺皺眉。

江渺猜到了老闆在問什麼，也點點頭。

江渺看著岳父大人這架勢，勉強喝了一大口，就看著酒水從瓶口下降到瓶頸，沒敢多喝。

「小夥子哪裡人啊？」

稍微理了理思路后，江渺才明白過來。

說著，江渺走進店裡，朝記賬的老闆娘問道：「這頓多少錢？」

至少嘴裏吃的滿嘴流油，底下人工資卻不漲半點的老闆，肯定比蘇大江這種人常見。

【唐竹箐】：我啥時候讓他帶燒烤了？

「不說了。」蘇大江喝完最後一瓶啤酒，將酒瓶撂在桌上，拍拍江渺的肩膀，「差不多了，回去吧。」

點開微信聊天頁面，看到這句話的那一刻，蘇懷粥的心裏頓時一個咯噔，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說這話的時候，蘇大江便不再像是那個落魄的樣子，反倒有一種運籌帷幄的風度。

「來。」蘇大江拎起自己的酒瓶子，跟江渺碰了碰，隨後仰頭就幹了半瓶下去。

一瞬間，江渺感覺蘇大江的肩膀都塌了下去。

江渺摸出手機刷hetubook.com.com牆上的二維碼。

而且要是給蘇懷粥知道了，蘇大江咂咂嘴，覺得這後果可嚴重多了。

「請你的。」剃了寸頭的老闆摸著腦袋，爽朗的笑了笑，「都有困難的時候，挺過去就好。」

一下子，蘇大江的心情便重新低沉下來，剛吃了燒烤的那點快樂，一眨眼就被消耗殆盡。

「叔叔，那你就打算送外賣還錢？」江渺對此有些擔憂，想到去年陳浩湯送外賣撞上車禍的事兒。

「沒事兒，難得跟叔叔碰面，今天就我請客了。」江渺心裏早有猜測，這時候便撂下話來，起身就去店裡挑了一堆串。

「沒什麼。」江渺看向蘇大江，眼裡多了些尊重，「就是幫我補充了一點細節。」

「遣散費什麼的全都按規定來，都是合情合理的東西。」

蘇大江沒等江渺到，就已經自顧自喝了一瓶啤酒下肚，這時候已然開了第二瓶，剛抬起酒瓶，就看到桌對面坐下來一人，於是手裡的酒瓶便下意識放下來。

「叔叔，我這邊有點……」

就好像身體都缺了一半似的。

這家店是夫妻店，老闆跟老闆娘十幾年如一日的在店裡忙活，唯一的區別就是當初的大兒子長大了，也在店裡幫襯，比前幾年輕鬆了一點。

看到唐竹箐的回復，蘇懷粥頓時坐不住了。

她趕緊回復。

唯一遺憾的就是這家店不接外賣單，好在村裡都是老顧客，走兩步路也不費事兒，生意依舊興隆。

「叔叔不吃嗎？」江渺指了指盤子里的羊腰子，「沒點其他的？要是邊吃邊喝的話，那我還是能多喝一點的。」

【唐竹箐】：江渺今天睡你那兒了？

點完了重新回來，江渺心裏想著，結果剛一坐下，才發覺盤子里的兩串羊腰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吹了好幾分鐘，蘇懷粥甩了甩酸澀的手臂，心裏有點想念學弟。

「這個時候已經很困難了，但那邊的意思是挺過年底就可以，我想到年初時候他們兌付很利索，於是就打算再抗一www.hetubook.com.com抗。」

「大公司為了騰出現金流，往往都是只給我們商票，到期限了才會兌付。」

不過今天是周三，還到不了滿座的程度，店面外露天的六七張桌子，零散坐了四桌人，其中就有蘇大江單獨一人一桌，一眼望去十分顯眼。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道理江渺還是明白的。

「整個公司幾百號人呢，光是這遣散費就是幾百萬花出去。」

江渺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但吃飽了之後，人的心思便容易落到別的事情上面。

之前聽蘇大江講完破產的事兒，他還真捏了把汗。

蘇大江找他出來聊這些，真的只是怕影響到蘇懷粥。

「當時其實應該儘早抽身的。」蘇大江一說起這個，便有些懊悔。

……

「嗯？」江渺愣了一下，一邊付款一邊應道，「本地的。」

儘管過去幾年始終都是她自己給自己吹頭髮，但僅僅只是一年多的時間，蘇懷粥就感覺自己被學弟給寵壞了。

「咳咳……」江渺咳嗽兩聲，連連擺手，「叔叔，我酒量可不好，喝醉了你抬我回去嗎？」

蘇大江年輕一點的時候，就是這裏的老主顧，跟老闆熟得很。

蘇懷粥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繼續問道。

「我弟弟就是他建築隊里的。」老闆小聲說道，「大江他破產前，還給手底下的人發足了工資，還多發了三個月工資的遣散費。」

【粥粥愛喝粥】：沒有啊……

老王燒烤店在衡塘村已經營業十多年了，江渺記得自己小時候住在外婆家，這家店就已經坐落在這裏。

「哦哦。」老闆恍然，點頭后湊過來，問道，「那你是知道了？」

「實際上要是他心黑一點，完全可以熬到宣布破產，沒必要給遣散費。」

「大男人喝個啤酒婆婆媽媽的。」

【唐竹箐】：？？？

正在付款的時候，燒烤店老闆走過來，站到了江渺身邊。

但三個人做燒烤，也輕鬆不到哪裡去。

江渺也不介意，陪著岳父大m•ｈet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ｍ人一口一口喝起來，等點好的燒烤端上來后，有食物墊著肚子，江渺喝的也多了些，很快就幹完了一瓶，接著第二瓶。

結果她剛打開手機，就收到了唐竹箐的微信。

【粥粥愛喝粥】：江渺不是回去了嗎？他沒回去？

說完，老闆沒再多說，拍拍江渺的肩膀，就繼續去忙活了。

這大概就是古時候女子獨守空閨的寂寞吧？

蘇大江看了他一眼，又瞅瞅店門口正在烤串的老闆，無奈的搖搖頭：「他跟你說什麼了？」

「但是從前年開始，商票兌付的時間已經一次一次的延期，最誇張的已經拖欠了一年多。」

說實話，他沒什麼心情吃燒烤，但還是勉強笑了笑，朝老闆表示感謝。

他點點頭，起身說道：「我去買單。」

「我破產了。」

蘇大江臉上有點發臊，趕緊喝兩口啤酒，純當這事兒沒發生。

【唐竹箐】：不在，我剛起來看了看，卧室和衛生間都沒人，樓下燈也沒亮。

「大江的親戚？」

平常唐竹箐叫江渺帶燒烤，也都是認準的這一家。

每天晚上六點，一直到凌晨兩三點，老王燒烤店裡的人流總是絡繹不絕。

「他真要是自私點，怎麼也不至於欠銀行這麼多錢。」

「唔……那你還是少喝點。」一想到這小子喝醉后還得給他處理，蘇大江便搖搖頭。

於是老闆繼續說道：「你真以為一家公司的老闆，破產了就啥也沒有了？」

但就在兩人走出巷子口，剛要分道揚鑣各自離開的時候，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

「對。」

兩個人互相招呼了一句，隨後桌上就進入了一段沉默期。

「我看看啊。」老闆娘翻了翻賬本，「六瓶啤酒？」

一邊走，旁邊蘇大江一邊小聲問道：「你是回哪邊？」

被問到這個問題，江渺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我回我外婆家睡。」

聯想到蘇大江大半夜的還在偷偷摸摸送外賣，江渺心情沉重，走回座位的時候，臉色看上去就十分暗沉。

自從在景江山府那邊漸和*圖*書漸習慣了和學弟同居的日子后，蘇懷粥就越來越難以忍受沒有學弟在一旁陪伴的夜晚。

「我們這種本地的小公司，是沒那個實力買地的，只能是從大公司手裡承接單子。」

「你別聽他瞎講。」蘇大江又喝了口酒，「公司里一大幫兄弟，都是跟我混了七八年，好不容易才混出點名堂來的。」

臨近晚上十一點的時候，蘇懷粥洗完澡，從浴室里走出來，身上披著一件單薄的浴衣，濕漉漉的長發垂落下來，被她拿著一條毛巾，歪著腦袋讓長發筆直落空，用毛巾用力擦拭著。

她下了床，匆匆套上衣服，穿好褲子后連襪子也沒穿，抓起外套就跑出了卧室。

「你要吃啥自己點。」蘇大江很豪氣的一揮手，旋即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揮起來的手臂突然僵在半空，又被他緩緩擱下，咳嗽兩聲補充道，「待會兒你自己買單。」

江渺沉默下來，明白了蘇大江的意思。

江渺點頭起身，跟蘇大江一同朝巷子外走去。

想到這裏，江渺也略微有些放鬆下來。

「但手底下的人都要養活吧，公司已經沒多少現金流了，只能從銀行借，最難的時候還得從親戚這邊借。」

幽幽的嘆了口氣，蘇懷粥摸出手機打開來，想找學弟聊聊天，緩解一下自己內心的思緒。

【粥粥愛喝粥】：所以他現在不在家裡？

蘇懷粥忍不住這樣想。

「我只是跟你說清楚了，債務都是我一個人的，跟粥粥那邊沒關係。」

說到這裏，蘇大江指了指地面，接著道：「年底之前，咱們衡塘村這邊，應該就快要拆了。」

整個氣壓頓時降低，周邊的氛圍都徹底壓抑了下來。

更別說蘇大江一把年紀了，干這種體力活兒，還真沒年輕人利索。

「我要借錢還不至於借到你頭上。」

蘇大江沉重的和江渺分享道。

「一共131。」

要不是江渺意外發現蘇大江在送外賣，不然等到衡塘村這邊拆遷，蘇大江估計已經完成翻身仗了。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蘇大江擺擺手，談起這m.hetubook.com.com個，他反倒淡定下來，「送外賣只是為了摸摸路子，而且我之前就聽到消息……」

到了這個份上，蘇大江也就不再跟江渺瞞著了，手裡捏著的木簽一下一下的敲擊在盤子上，他很直接的跟江渺攤了牌：

反正請客買單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蘇大江在景江山府那邊的燒烤店喝醉，還是江渺給買的單呢。

江渺看了眼老闆，又扭頭看向那邊依舊在喝悶酒的蘇大江，一時間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

「現在公司被我搞垮了，怎麼也不可能虧待他們。」

吹了十多分鐘，總算把一頭長發吹乾，柔順的披散在肩膀兩側，蘇懷粥扭頭望向自己空蕩蕩的卧室，最後一頭扎在床上，伸手抱住了另一個枕頭，用雙腿緊緊夾住，就像抱著學弟一樣。

兩個人光吃燒烤吃了半個多小時，一直到盤子里只剩下木簽和骨頭后，蘇大江舒坦的呼出一口氣來，摸著肚子一臉滿足，彷彿已經很久沒吃的這麼爽快了。

……

蘇懷粥站在路口，沉著臉看著從巷子里就差勾肩搭背走出來的兩人，一聞就聞到滿身酒氣，緊緊皺起眉頭。

等到沒有水珠低落後，蘇懷粥又從抽屜里拿出吹風機來，插上插座，開始給自己吹頭髮。

老闆擺擺手走回店裡，沒再多說什麼。

老闆大概也知道蘇大江的近況，見他只要了幾瓶啤酒，也沒多說什麼，讓大兒子烤了兩串羊腰子端上來。

街坊鄰居都是熟人，吃慣了他們家的燒烤，生意一直都不錯。

「結果沒想到，年底就碰上流感這事兒……」

「但是前年年底我想辦法勉強度過去之後，到去年年初，上頭突然很利索的把所有商票都一次性兌付了，讓我以為之前只是一次特殊情況。」

蘇大江此時也不想多說話，只是拿起開瓶器，單手利索的給江渺開了一瓶。

沒過一會兒，江渺的身影便從巷子那頭轉彎過來，一點一點走近老王燒烤店的店面。

「停停停！」蘇大江制止他，緊緊皺起眉頭，低垂了眼瞼說道，「我喊你出來聊這個，不是找你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