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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要分手嗎？」

他似乎是什麼都看到了，深深看著她，目光不似平素，格外的深沉。

「小珂，這是我，最後的自尊。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你是這個世上，我虧欠的第三個人。」

許珂心裏開始狂跳。

她此刻心思紛亂如麻，對什麼都提不起興緻，陪他來吃晚飯也是看在這兩天他陪著邵一萍的份上，對他的秘密，她並不感興趣。所以，低聲只說了兩個字：「不換。」

「小時候，我媽拿她的一條舊裙子，給我做了一條連衣裙。我穿上后提著裙子轉了一個圓。我媽看著我，喃喃自語，我的女兒，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兒，一定要嫁給最英俊的王子。天底下的媽，都是這樣的。終有一日，我將為人母，也會想著我的兒子，要去娶一個世上最好的姑娘。這種愛，自私的偉大。我一直都很理解你媽，就是剛才，她那樣說我，我也只是失望和氣憤，並沒有怨恨她。」

「小珂，我們不要分手。」

兩個人緩緩步出醫院大門。林歌已經離去。許珂看著剛才他站過的地方，一陣恍惚。手插在口袋裡，摸到了一張卡，還帶著他的體溫，他說，這是他最後的自尊。她鼻子一酸，仰起了頭。夜幕上的星辰稀稀疏疏，孤零零的散著光。

他笑了，彷彿一點都不意外，「時辰我就不問了，你當妹妹好了。」

他的聲音有點哽咽，「小珂，明天，是五號。」

尹晚承笑了笑：「那m.hetubook.com.com我今天要酒，要對了。」

許珂低聲哦了一聲，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稍稍有點尷尬。

「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媽突然讓我來照顧一個二十多年都沒聽過說的恩人，而你媽媽，見到我那麼激動，絲毫也不排斥我這個陌生人。」

許珂略一遲疑，點點頭。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嘆了口氣：「於是，我不再淘氣了，很聽話，對我媽很孝順。我好好學習，出國留學，學成后聽我媽的話，回國照看生意。」

許珂心裏驟然一軟，過往的時光瞬間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可是，幾乎每個鏡頭中，都有林謠的影子，還有一些片段中，出現了李平玉。原來，不知不覺中，兩個人的愛情，已經不單單是兩個人，逐漸被瑣碎的家長理短，分割的漸行漸遠。

尹晚承伸出小手指，「來，拉鉤吧。」

「而且，你和我二姐，長的那麼像。不過，你比她還要漂亮。她長著刺，而你，矇著霧。」

他輕輕笑著，神色輕鬆，彷彿在說別人的故事。

許珂緊緊回抱著他，眼淚潸然而下，「不，你沒虧欠我任何東西，我永遠都會感謝你，我曾經那樣的自閉，是你，給了我勇氣和信心。」

「沒事，紅酒，不烈。」他不容分說，給許珂倒了一杯。

「我和你一起。」

客廳里異常的靜默，唯有牆上的一塊石英錶，發出嘀嗒嘀嗒的響聲。

他揚了揚眉梢：「和_圖_書你今年多大？」

林歌怔怔的看著許珂。他臉色灰白，震驚難過，傷心無奈。

許珂抿了一口酒，微微點了點頭。

許珂已經疲倦心累到再沒有話要說，也不想再聽到李平玉和林謠的任何話語，匆匆拿了一件外套，提起包走到門口。

「剛才，我是無意間碰到你們的。」

「分開，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你不能割捨你的家人，我也不能。你和我在一起，永遠都會處在兩下為難的境地。婚姻是為了讓自己更幸福，不是為了讓自己痛苦。我不想你那樣累，也不想讓自己，那樣累。」

以前，她都是憑著一股血勇來委屈自己，說服自己，故意忽略無視那些潛在的隱患，直到今日，一朝爆發而心神俱疲的毫無力氣再接再礪。她現在只想放下所有的壓抑，暢快淋漓的做一回自己。

突然，林歌緊緊的擁住了她，從沒有如此用力的抱過，好像要拼卻餘生的力量。一顆溫熱的眼淚，滴到了她的頸上。

「我去醫院。」

「我不會喝。」

許珂從酒杯上抬起眼眸看著他。他神色很嚴肅，不像是開玩笑。

林歌再次緊緊抱住了她，把手放進了她的外衣口袋裡。

突然，尹晚承伸手攔住了她。

大門拐角的牆邊，站著一個人。許珂一驚，不由自主停住了步子。她以為她走後，尹晚承也回去休息了，卻沒想到此刻他才離開。

她輕輕搖頭，默默的抬手撫去了他的眼淚。

她高估了自己包容ｍ.ｈeｔｕbook•ｃｏｍ.com忍耐的限度，高估了林家人對她的看法，高估了兩個人的愛情，唯一低估的，大約就是世俗和金錢的力量。區區十萬元，還有一張照片，就將一切打出原形，將兩年的努力毀於一旦，她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她終歸是好奇，便道：「那，你說吧。」

「你，還喝酒？」

許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心裏開始忐忑不安。

尹晚承坐在窗邊，點了兩道菜，然後，點了一瓶紅酒。

「我的生日是612，你呢？」

巷子里的路燈昏黃，拉長了地上兩個孤單的身影。

許珂舉起杯子。記憶里，沈慕是很喜歡紅酒的，教過她如何品酒。所以，很多時候，她卻不去沾紅酒，一旦沾了，他說過的那些話，就會響起在耳畔，那些回憶就會不請自來。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不是我媽親生的。」

許珂澀澀的一笑，將那口酒咽了下去。

「邵阿姨是誰，我不知道，我媽讓我來替她照顧她，我就來了。我看一眼，你的模樣，我就知道她是誰了。」

她放開他，轉過頭，匆匆走進醫院大門。她不敢回頭，很怕眷戀，很怕依賴。習慣了兩年來有一個人陪伴，習慣了他的溫潤和暖，習慣了壓抑自己一味忍讓，突然的解脫，是輕鬆，也是空蕩。放開他的那一瞬間，心裏驟然有種更加無依無靠的荒涼。

尹晚承笑了笑：「哦，我也25。」

許珂覺得心跳得快要從嗓子里蹦出來。她和-圖-書的手端著杯子，杯里的酒，在輕盪。

「那我們不要分開。」

就近有個川菜館，早已過了飯點，飯店裡空蕩蕩的。

出了樓道，一股夜風迎面而來，心扉間彷彿灌滿了悲涼。感情走到山窮水盡的這一刻，剩下的就是無奈和心傷。

「這個秘密，也和你有關，你換不換？」

許珂哦了一聲，低頭望里走。

「你回去吧。回頭，我會另找個房子搬出去住。」

許珂險些被酒嗆住，猛一抬眼看著尹晚承。

這一段路很長，而他年，在回憶里，就剩下一剎。

許珂覺得頭開始暈，「你在亂說，瞎想。我，我要去問我媽。」

「我還沒吃飯，你能，陪我去吃個飯嗎？」

車上空蕩蕩的，她和他靜靜的坐在中間。

李平玉似乎有點意外許珂的決絕，沉默在一旁。

「我，也是612。」

許珂怔怔的看著他，聲音飄渺的彷彿不是自己，「25。」

「我小時候很淘氣，但家教特別嚴。有一次和人打架受了傷不敢告訴家人，偷偷自己去醫院，輸血的時候，無意問了一下自己的血型。」

迎著他的目光，看著他的面容，許珂心裏是一種沉悶得透不過來氣的鈍痛。相戀兩年從沒想過要和他分手，此刻瞬間卻有了分手的念頭，甚至不帶一絲的遲疑和猶豫，衝口而出，只能說，這兩年來，一直都是自己在騙自己。或是，忍耐到了極限，被一個導火索點燃，終於厚積薄發，再無迴旋的餘地。

這個舉動如此的孩和圖書子氣。許珂不禁笑了笑，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指，然後，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今夜，不知為何，潛意識裡很想喝酒，很想一醉。

醫院門口，許珂停住步子，靜靜的看著他，眼前有點模糊。

深紅色的酒，在高腳杯里慢慢蕩漾了幾下，緩緩平息下來，燈下，沉沉的酒紅色帶著神秘，散發著一種蠱惑。

兩個人一路都沒有再說話，巷子口不遠，馳來了最後一班公交車。

黝黑的樓道里，亮起了感應燈，一層一層的亮，再一層一層的滅，如同人生的路程，一段波折，一段平緩，一處柳暗，一處花明。

「我正打算回去，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你。」

許珂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默默穿上鞋子，走出了這個屋子，這個城市中她唯一的安身之處。

尹晚承笑眯眯道：「這樣吧，我說一個自己的秘密，換你一個秘密，怎麼樣？」

許珂的眼淚，轉瞬間奪眶而出。

許珂有點尷尬，低聲問「你沒回去休息嗎？」

「啊，你也來點。」

「小珂，你要去哪？」林歌拉住了她的手，緊張的似乎她一去就不再回頭。

林歌慢慢放開了她，心裏異常的清醒也異常的傷痛。許珂是那種一旦決定就不再改變的性情，他非常了解，而妹妹和母親的做法，已經將他逼到了絕路，他甚至無法挽留這份感情，因為明知道家人的錯處，也不可能離開，更不可能背棄。人生總有這樣那樣的無奈，逼你放棄一些不得不放棄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