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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事情，淮姨到底知道多少？

皇上念舊情，而她段晨岫在皇上的心裏，地位非同一般。

她沒有因為兩隻手緊緊交握而讓內心變得安定，而是更加怨憤難平。

蕭洛雋見到有人看過來，放開手，像是正常而隨意的交談一樣：「若是皇后現在一點兒情緒都不泄露出來，朕反而會覺得皇后很……可怕。」

宴會過半，餘下的便再度是昇平的歌舞。聆音藉著身體不適為由，提前退場。段晨岫亦藉著這個機會，緊隨其後。

聆音從中看出了些許挑釁的意味。

而捧著玉盒打扮簡約的岳留思，妙麗的眼神，和玉簫的流光，奕奕有神，同這華麗至極的玉簫，相得益彰。或者說，若是她裝扮得再華貴一點兒，也會被玉簫襯托得流於俗常。

「留思前不久因為惦念太後娘娘的壽辰，自告奮勇要包辦這件事情。而正巧于坊間，遇到了此物，留思覺得此物甚為精美，且紋飾乃內宮所造，當配得上太後娘娘。待拿回了家中，經過鑒定，卻發現此物乃是宮中流出、系前朝不知所蹤之物。」萬安侯將那玉盒給打開，露出了寶光璀璨的一柄光澤通透的玉簫。無須任何明珠襯托，也不需要花團錦簇，這柄玉簫就在殿中，發出熠熠光芒！

邵貴妃這次，在後宮女子的獻禮過程中，直接按照位分的高低程度，一個不落地安排，也不知道那些連自己都覺得禮物寒酸、拿不出手的人，心裏會有多恨邵貴妃給他們造成的尷尬。

她越是忍著，臉上越是笑靨如花。身旁的蕭洛雋卻還是注意到她此刻的情緒失常，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而後，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鳳簫上，他的手探了過來，于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太后壽宴，岳太后碩果僅存的弟弟萬安侯岳爾自然不會缺席這樣的場合。輪到他獻禮的時候，一個妙齡少女捧著一個樸實無華的玉盒跟在岳爾的身邊。那名少女穿著碧色的長裙，梳著凌虛髻，除了固定髮型的釵環之外，就戴著一朵粉色的月季，顯得清麗脫俗，而那玉盒亦是樸實無和_圖_書華。岳太后的姿色本就是好，這少女同岳太后眉眼間有幾分相像，但又多了一份靈動和俏麗，亦是傾國傾城。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恐怕這鳳簫，根本就是太后趁她不在宮中所盜！也只有太后才能使得動在宮中極有資歷的鄭玫，只有太后，在宮中的勢力盤根錯節，才讓她找不到幕後之人。

怡妃這時候笑著出來打趣：「太後娘娘、皇後娘娘這是嫌棄我們這些人，人老珠黃不夠瞧了。」

母親之死，她知道同宮中有些關係。她原只是有一個模糊的想法，因為有尖細嗓音的是太監無疑。但是有些藩王的府邸，也會有太監隨侍，所以並不能指向宮中。

聆音半垂著眼睛，緩緩地走著，隔了許久，才悠悠道：「昭儀這一胎誕下皇子，到時候宮裡便會多一位姝妃，未來的姝妃娘娘，還懼怕一個後起之秀嗎？」

而當這個玉簫成為了鳳簫，一個同皇室有莫大牽連的鳳簫，似乎很多陳年往事，都有跡可循。

段晨岫的心情看上去並不好，雖然保持著慣來溫和的笑容，但眼底始終掩蓋著清愁，許是因為岳家送來的那個岳留思吧。

只是，她的手到底有些顫抖，汗水粘膩。

長孫舞在聆音的耳邊附身道：「這是岳太后的侄女、萬安侯的嫡女岳留思。」

聆音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雖然笑說著賀詞，同一堆人恭賀太后重得鳳簫物歸原主。看著太后那志得意滿整個人似乎都年輕幾歲的模樣，她的瞳孔深處，卻是一片冷沉。她於一派熱鬧歡騰中低頭，長長的袖擺掩住自己的表情，抿了一口清水，情緒變幻莫測。

如果，如果太后同母親的死有關，她又該如何面對宮裡的這一切？她要如何面對蕭洛雋，如何在這宮中當一個皇后？

舊人，這宮裡的妃嬪，最舊的可不就是此刻眼前這個一顰一笑皆風情的段晨岫？

殿內時不時地發出一聲聲驚嘆，太后的眼睛瞪大，心生喜悅。

聆音就像是看不懂她的挑釁一樣，一隻手覆在自己的肚皮上，羞紅了和圖書臉。

怪不得，她總覺得岳太后看她的目光中少了幾分善意，原來……是因為鳳簫。

為什麼岳太後會知道鳳簫在她的手中？

如今以這樣的形式被重新送回宮中，送到太后的手裡，多麼名正言順！所有的人都知道，這鳳簫，屬於太后！就算鳳簫歷來是帝后相愛的見證，但是此時此刻，它是作為送給太后的壽禮而存在的。這鳳簫，要是贈送給皇后，那必須得太后開口！

既然一同離席，也就免不了寒暄幾句。瑤光宮和鳳兮宮離設宴的宮殿並不遠，她們順路一同回宮，漸漸走到宮燈稀落的地方。旁邊的宮女撐著兩盞宮燈，走到前頭去探路。

而那邊，太后愛不釋手地摸著鳳簫，最後才戀戀不捨地讓人將鳳簫收了起來，轉頭看向旁邊的妙麗女子，道：「岳留思？哀家記得上回看到你的時候，還跟在你的母親身邊，還只是一點兒大，眨眼間便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許人家了？」

太后的目光轉向聆音，問道：「哀家瞧著留思很好。哀家老了，有時候覺得身邊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陪著也挺好，皇后覺得如何？」

聆音眯著眼睛，看著太后，竭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避免在這樣的場合失態，露出馬腳。

寬袍掩蓋了眾人的目光，蕭洛雋掰開她緊握的手指，努力讓她放鬆，然後握住她的手。

再之後，她幾乎是恍惚著，聽萬安侯說著這玉簫的來歷，說著它和太后多麼匹配，如今趁著太后的壽宴獻上，物歸原主。

是的，總有一天會回到她手上的，只要她能夠一直是皇后。可是她等不了。

聆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雖然她說這話狀若無意。不過，聆音知道段晨岫是真的慌神了。雖然假藉著後宮將要出現的潛在敵人，按捺不住來找她，實則只為了說這句話。

但她此刻只能深呼吸，讓自己的情緒安定下來。她聽到蕭洛雋低緩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夠聽見的音量，說：「那是你丟失的玉簫，對嗎？」

重得鳳簫的岳太后心情和_圖_書顯然很好，於是也樂意成人之美。而且岳留思想入宮也表現得太明顯，之後若是想再許人，求娶的人也要掂量一二了。

不過讓她打起精神的並非是這個艷麗、極有可能被送入宮中的少女，反正美色於後宮、于帝王，堵不如疏。

岳家是想送女兒入宮了。

她……她會忍不住報復太后的。

聆音坐直身體，挺直了腰，認真地打量起來獻禮的那兩人。妙麗的少女在此刻上來獻禮，有什麼意味那是不言而喻……

蕭洛雋像是感受到了聆音的不安，道：「放心，總有一天，它會回到皇后的手上的。朕保證。」

眼瞧著便到了瑤光宮和鳳兮宮的分叉口，聆音笑道：「最應該擔心的是邵貴妃不是嗎？這岳留思到底能不能常駐宮中，得一個位分尚待定論。姝昭儀此刻更應該摒棄這些煩惱，安安心心先把孩子誕下才是正路。」

她，更願意通過自己的本事，拿回鳳簫，而不想等到某日，太后把玩厭了鳳簫，再仁慈地將它作為對後輩的賞賜，讓它重回她的手中。

三言兩語間，便定下了讓岳留思這段時間進宮陪著太后。至於之後如何，那要看岳姑娘如何爭取了。

而且還是在今日太后對段晨岫表現出明顯的青睞之後。

岳留思羞澀地搖了搖頭，低垂著眉眼，就像是一朵嬌弱的、待人擷取的花。

只是，傳聞中鳳簫遇風則嘶鳴，如同鳳唳雲霄。為什麼鳳簫在她的手中多年，她都沒有發現會有這樣的現象？以至於，她沒有認出久負盛名的鳳簫？

「是。」

反而是這個玉盒。以岳留思的地位，出現在這樣的場合，還是這樣清水芙蓉的裝扮，顯然是為了襯托這玉盒裡頭東西的珍貴。

太后定然是不願意同外人說出，這鳳簫為什麼不在她手中的緣由了。故而，對於鳳簫曾經在她的手中，聆音也定然只能配合著緘默，吃了這個啞巴虧。

而聆音，看到那玉簫發出的華光，又看到玉簫的時候，一顆心沉到了底，倦意一掃而空，渾身遍體生涼。寬袍長袖之下，她的手緊緊地攥和*圖*書成了拳頭，指甲扎入掌心而不自知，眼睛盯著那玉簫，片刻不離。

段晨岫這是按捺不住，僅僅因為一個岳留思，便讓她往自己這邊搭話了。

「也對，皇上總是對我們這些舊人，更有感情一點兒的。」段晨岫說這話的時候帶著非同一般的自信，特地在舊人二字上加了重音。

「怎麼會嫌棄你們呀，只不過還是喜歡熱鬧一點兒。」岳太后笑著，目光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段晨岫，又停在聆音的身上。

「以後啊，就指望你們多添子添福，這宮中，才會真正地熱鬧起來。」岳太后說著，心情愉悅的樣子，但那態度確實帶著身處太后之位應有的居高臨下。

聆音在鳳座上安坐不動，原本抱著無聊的心思，只等著這一輪獻禮結束，便藉著身體不適為由離場。然而，等到朝臣送禮的時候……她移不開目光了。

段晨岫的眼裡蘊藏著盈盈笑意，道：「若真只是太后的解語花便好了。」

聆音樂於被段晨岫這樣誤會，道：「太后原本在後宮不算偏頗，但是對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侄女，必然會打從心底里親近。何況那岳留思看起來姿容上佳，如今又入了皇上的眼……不過畢竟有人常伴太后的左右，做解語花也是好的。」

岳太后，一定和母親有關係！一定！若是岳太后看到她的真實模樣，會不會大驚失色？

不過，這想法，在這一刻，已經在聆音的心裏有了定論。母親之死，定然同宮裡有關係。

段晨岫善解人意地說道：「太后的侄女進宮，娘娘看上去很憂心？」

她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個長形的玉盒，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呵……聆音在心裏冷笑，原來，這玉簫已經被人暗度陳倉到外頭。原來，這玉簫，不僅僅是玉簫，而是至寶——鳳簫。

也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段晨岫的想法，讓她慌張？不過，會慌神的人，才是最好對付的。

她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的后招竟然出得這般明目張胆，讓人措手不及。

聆音心一頓。可怕嗎？她也覺得自己可怕，因為如果那鳳簫只是單純的鳳和-圖-書簫也就罷了。她清楚知道這背後暗藏著怎樣的事情，對比內心的煎熬，此刻表現出來算是淡定了。那復讎的火焰，在她的心裏熾烈地燃燒著。

為什麼這個有定情之物用途的鳳簫，會落入母親的手上？

越是這樣向世人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便是心裏越沒有自信。

聆音腦海里的想法亂七八糟的，捋也捋不順。她現在非常需要一個清靜的地方，找個人好好謀划接下來需要想的事情。太后敢明目張胆地從她的手中奪走鳳簫，那……她在宮中，還會這樣容易嗎？

聆音的心一頓，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這意思，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這次太后壽宴出現的禮物琳琅滿目，一樣比一樣貴重。聆音看著，通過這些禮物揣摩著太后在他們眼裡的地位，分析著這些人的財力。

「太后喜歡就好。」聆音笑道，目光恢復了溫潤，讚歎了岳留思幾句，「這樣一個姑娘，本宮瞧著，也甚是歡喜。尤其是剛剛鳳簫呈上來的時候，竟沒有被那美輪美奐的鳳簫給比下去，實在是難得。」

邵貴妃在這裡有一處做得不夠妥帖。按照以往，眾人送的壽禮，應當要事先摸底調查，再根據禮物的貴重或者禮物主人身份的尊貴程度安排獻禮的順序。至於位分卑微或者送的禮物太不出彩的，為了顧慮他們的面子，會私下安排送出，然後歸入太后的庫房中。

聆音心想，還好，這隻手的指甲沒有扎入掌心，沒有流出血。

至於這鳳簫，是如何流出宮外，也有非常好的借口，是有人心懷不軌，把宮中的東西偷竊拿到外面去賣！而這個人，聯合起原來江懷薇同她說的事情，可不就是鄭玫的那老相好拿出去的！就算有無數的證據，能夠證明鳳簫是她鳳兮宮之物，她也只能夠割愛！哪有小輩去橫刀奪愛，搶太后賀禮的！何況這是鳳簫，她有什麼理由去解釋，鳳簫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宮中！是不是她早就心懷不軌？是不是這鳳簫原來不知所蹤便是因為她？

聆音覺得自己需要重新審視這個在後宮中歷練無數年的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