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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機皇后

作者:之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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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夜探禁宮

第十六章 夜探禁宮

對,一定是這樣的,只要鳳簫不在殿中,這虞則琬就會消失不見,只是……
一支瑩潤剔透雕刻著鳳凰紋路的玉簫,落在一雙瘦削而蒼白的手上,那人穿著錦衣華服,珠翠滿頭。她的目光落在鳳簫之上,嘴角勾起一絲涼薄的笑,笑容間帶著幾分痴狂,又似是無悲無喜。
「若不是因為……在這宮中做這些事情,總會有蛛絲馬跡掩藏不了,謀殺太后的罪名會把我的外祖父連累,我剛剛定然會就那樣把她殺了的。」白衣女子道,那聲音冰冷帶著怒火,而比起聲音,更冷的是那眼神,幽深不見底,蘊藏著一股隨時會爆發的火焰,再加上此刻的妝容,更是像從地獄火海里逃出的鬼魅。
許是無法見到生人吧。
她已經許久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了,常年戴著面具行走的人,暴露出原本的面目,就如同一直在黑暗中的人猛然被陽光曝晒一樣覺得無所適從。
她的腦海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同虞則琬關係最為緊密的虞聆音。但是想到虞聆音那只是中上之姿,於後宮中也只是泛泛之輩,哪裡能抵得上從前絕色讓她都深深妒忌的虞則琬。別人或許還會被矇混過去,以為虞聆音是虞則琬哥哥的女兒,但是她不會。她那時候在宮外看到虞聆音的第一眼,心裏還升騰起了幸災樂禍。虞則琬美艷一世,讓先帝念念不忘,而她的女兒卻長著這樣稀鬆平常的一副容貌。若非那雙眼睛長得實在是太像虞則琬,為她的容貌增色不少,否則那稀鬆平常的五官湊在一起,怕是連宮中最平常的宮人都比不上。
話音未落,岳太后卻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氣息。
聆音看著眼前這副平凡的、格外不吸引人的模樣,就像是有了一層保護殼,心裏安定了幾分。她勾起嘴角,鏡子里的人也勾起嘴角。
一時鳳兮宮的寢殿中陷入了沉默。隔了許久,淮姨道:「也是……若是在宮中,能夠將岳氏的屏障給摧毀,那麼岳氏,也就不足為患了。阿止,你明白,岳氏在宮中的屏障是什麼。既然不打算出宮,那就不要打一場沒有準備的仗。」
岳太后道:「剛剛可否有人把你叫回來?」
淮姨的目光柔和地看著聆音的肚子,那裡孕育著一個生命,是蕭洛雋和她的孩子。她當初覺得權勢醉人,擁有權勢才能夠不被人掌握生死。然而,若是手握權柄時時刻刻都是煎熬呢?權勢只是給生活錦上添花,而人並非一定要做權勢的附庸。她承認當年是有私心的,但看著從小照顧到大的孩子,一瞬間看上去成長的樣子,還是覺得不忍。
然而先帝終究是早已離世,如今她所能恨的,只有那個在中間挑撥離間詆毀母親的太后!
林盞搖頭,道:「未曾,太后……這是?」
七竅流血……偏偏虞則琬卻無知無覺一樣地看著她。虞則琬……虞則琬當初是被賜了鴆毒,七竅流血而亡的!岳太后一個激靈,冷汗順著脊背直直淌下,渾身力氣被抽空,嚇得腿軟。
而這若是夢,也太過於真實。岳太后凝眉,是裝神弄鬼嗎?
「阿止。」淮姨略微擔憂地看著她,搖了搖頭,「早知如此,我不應該讓你入宮的。」
淮姨最是精曉旁門左道,尤其這一手易容之術更是出神入化。她的易容之術有兩種,一種是用她常年收集的各色材料,在臉上描繪,經過細微調整,讓面部呈現出不一樣的氣質,用到極致則是同自己本身的面容還會有五分的相似。聆音夜探晉寧宮之時,便用了這種方法,將自己本來就同母親相似的容貌調整得同母親一致,又因為晉寧宮的燈火昏暗,幾乎看不出差距。
她的脖頸被人緊緊地掐住,她發不出聲音。雖然有窒息的感覺,但是她的臉上依然帶著癲狂的笑意。
虞則琬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裂縫,眼神里有震驚,有憤恨,落在岳太后的眼裡,是一陣的酣暢淋漓。這些她所做的隱秘的事情,她已經埋藏在內心許久,卻沒有人好好分享,也不敢同眼前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最想分享的人分享。
岳太后揉了揉眉心,自從這宮女一進來,那「虞則琬」又消失不見……
原本尚且有些動搖的內心此刻變得堅決,聆音的眼底深處浮現出了堅毅。
但到底,還是心生黯然。有些事情,當斷則斷,此時不斷,後患無窮。
岳太后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血液依附在她的臉上。她猛然一個哆嗦,長袖揮舞,想要趕走身邊的白衣女子。然而對方卻如同附骨之疽,無法驅離,只能任對方和她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她抬頭,正準備將鳳簫收入玉盒,晉寧宮寢殿的燈火突然明滅起來。一陣強風刮過,原本開著透氣的窗,發出了劇烈的聲響,再砰的一聲緊緊關閉。
這話落在白衣女子的腦海里就如同一個驚雷,她原本就蒼白的面容更加蒼白,整個人似乎都有點兒搖搖欲墜。
同父異母……
他不能決定他的出身,她不恨。然而他的身份,註定讓她無法沒芥蒂地同他相攜走完一程。在這幽幽的後宮之中,要情何用,要愛何用?總有一天,她會在這個後宮中興風起浪,成為一個在後宮隻手遮天、乃至能夠影響前朝的皇后。
「若是你願意……皇宮並不能成為困住你的地方不是嗎?」
岳太后攥緊了鳳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作用,此刻覺得鳳簫在她掌心中的溫度灼熱。剛剛明明還是如同冰雪一般的冷,現在卻又熱了起來。
聆音將今晚用來嚇唬太后的白色衣裳給換了,也處理了這盆污濁的水以及染了血的衣裳后,坐在銅鏡前,端詳著自己此刻的容貌是否有破綻。
而蕭洛雋……
還有一種便是拿著同肌膚顏色相近、經過特殊製作的面具粘在臉上,再通過第一種方式進行修飾,達到天衣無縫的程度。聆音平日里用的那副容貌,便是淮姨最引以為傲的作品。而淮姨在晉寧宮以及鳳兮宮扮作的小宮女,尤其是臨時扮演的晉寧宮宮女,卻粗製濫造許多。若非那時候太后心神意亂,否則也是破綻諸多。

只是從岳太后的口中得知的真相,到底也還是讓人傷懷。聆音萬萬沒有想到,岳太后竟是如此可怕之人,心靈這般扭曲,又這樣表裡不一!
她們在晉寧宮外會合之後,身影一掠,一前一後,如同驚鴻一樣從鳳兮宮的後門入了鳳兮宮。
這就是所謂的帝王之愛?終究是抵不過皇權啊……
岳氏……她的屏障是她的兒子,蕭洛雋。
正巧這時,剛剛這裏鬧出的動靜被外頭的宮女聽到。有一個小宮女進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太后?」
聆音撫摸著她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非常安靜,此刻似乎是在舒展筋骨,踢了她一下。那種新生的生命帶來的喜悅感,讓聆音心生愧疚。
再之後,是淮姨拿著一張透明的面具,再用顏色各異的材料在她的面目中描摹,貼合,唇增厚,顴骨墊高……
岳太后怒目圓睜,想著逃離,卻逃離不了。似乎……似乎對方積攢了多年,終於尋到了這樣一個機會,要報復她。
「林盞,我現在吩咐你去做幾件事情。一件事是去庫房,看看鳳簫是否消失,另一件事情是去找下剛剛進來殿裡頭的是哪個宮女。不,將整個晉寧宮的宮女都叫到哀家的跟前來。最後一件事情,便是讓人去鳳兮宮打探,此刻皇后是否在宮中。」
「難道……我這樣的情況,還有其他的選擇嗎?」聆音的聲音中透出了些許的迷茫。她瞪大眼睛看著眼前,臉上透露出難得的脆弱還有迷惘。
那長年累月壓抑在慈祥外表之下的、冷漠殘忍的內心在此刻覺醒,無人分享的寂寞孤獨的情緒,在此刻都膨脹爆發。今日逢到這樣的機緣,她怎能不將她這些年的恨、這些年的隱忍、這些年的孤獨的勝利者的情緒訴說而出?
「好,好得很。」岳太后氣極反笑,嘴角勾起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慄。
「是。」宮女低眉斂目,走到摔https://www•hetubook•com•com落在地上的鳳簫旁邊,將鳳簫小心翼翼地收起來,放入了玉盒之內。
岳太后正準備叫人進來的時候,猛然一個轉頭,正好對上那冷若冰霜的面龐。那面目清晰可見,那目光極冷,正對上她的眼睛。四目相對,而那瞳孔中,竟不知道何時流出了鮮血,像是從地獄里艱難爬出來的女鬼,觸目心驚。
那宮女本來以為太后發了大怒,已經跪伏在地。此刻聽到岳太后號令,聽從地轉頭,同虞則琬對面,探頭探腦地看了好一陣,才轉過身來,露出迷惑的眼神:「奴婢……奴婢眼拙,並沒有看出什麼異常。」
「虞則琬啊虞則琬,其實你萬萬沒有想到,你的孩子最後會步入宮廷是吧?虞聆音,那是你和先帝的孩子吧。皇后,皇后這個殊榮聽上去多好聽啊,可惜你的女兒沒有繼承你的美貌,在這後宮之中,又怎樣能夠站穩腳跟?她是皇后又如何,可是我的皇兒,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他們一起經歷過風雨。只有段晨岫,那個溫柔的女人,破開了他的心房。他的心,永遠也不會屬於你的女兒……而且你的女兒,古話說同姓不婚,我倒是非常非常期待,你的女兒誕下她同父異母的哥哥的孩子會是怎樣的結果。」
而虞則琬的目光瞬間被那鳳簫給吸引住了,不過她似乎十分忌憚鳳簫,想要伸手去拿鳳簫,卻又不敢。
為什麼虞則琬看起來還是一副淡定的樣子,嘴角噙著一絲微笑,就像是從前的模樣,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的樣子……
岳太后收斂了情緒,冷冷道:「虞則琬,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做個孤魂野鬼的滋味如何?」
這是他們的孩子。
「退讓?你的退讓又有什麼用?只有你徹底死亡,才能讓我真正高枕無憂。」岳太後仰天長笑,原本好看的容貌扭曲起來,「真是好笑,我為什麼不能恨你?你是先帝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女人,是高牆之上嬌美的花。你沒有出現之前,先帝也對我柔情蜜意過,可之後呢?我就像是被他信手採摘的野花,是活在你的陰影之下的人。我愛了先帝數十年,他卻吝嗇地不肯多給我一個眼神。我曾經以為,終將有一日,他的瞳孔里會再度映照出我的樣子!畢竟我等了那麼久,才登上后位,才掃清了我面前一個又一個的阻礙!可結果呢?結果先帝對你一見鍾情,從此對你魂牽夢縈!後宮三千粉黛,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不要裝神弄鬼。」岳太后狠厲道,晃動手中的鳳簫,朝著眼前之人打了過去。白色的身影虛晃了幾下,消失不見。
淮姨道:「話雖如此,我仍然不希望你入宮。聽到那些話,我心裏也不好受,但我也並不希望仇恨將你的本心給蒙蔽,從此一生都不快樂。人生一世,從心所欲最重要。聆音聆音,聆聽世事之聲音。你的母親,讓你降臨在這個世界上,必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因為她而負累。何況……」
終有一日,她要讓太后體會從雲端跌落地獄的滋味。
終有一日……
她起初還覺得那鴆酒可能是岳太后假意欺騙母親,想要讓她飲恨離去,甚至連淮姨都是這樣認為。然而……事實上卻正是那人守在淺沫山外,眼睜睜地聽著人彙報母親是否已經離世……
岳太后亦聽說過鳳簫的傳言,合龍吟與鳳簫一起,能夠活死人肉白骨。她從前都當作別人編造出來的謊言付諸一笑,但是……莫非真能有通鬼神之功效?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那邊晉寧宮鬧了個雞犬不寧,而白衣女子出了晉寧宮,便有人在晉寧宮外的小路上接應她,那裡四下無人,乃是宮中守衛的盲區。
那名小宮女看著宮殿內這混亂的場面,不過訓練有素地還是保持著鎮靜,眼睛並不往其餘的地方看,小心翼翼道:「林盞姑姑還在陪著岳姑娘,大概過一會兒就回來。需要奴婢去叫林盞姑姑嗎?」
「仇還是要報,但我不希望你的一生都活在仇恨里,那並不值得和_圖_書。我的聆音,就算要報仇,也不值得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那上面……」
她趕忙扶住桌子,卻沒想到錯估了自己的位置,反而累得桌子上的一套茶具被衣擺掃落在地。她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頭頂的一根金釵甚至從髮髻上脫落,擲地有聲,頭髮一下子傾瀉了一大縷下來。釵環凌亂,狼狽至極,甚至就連鳳簫,也因為一時握不緊,而被摔在旁邊。
如今的她,帶著一種多年夙願終於圓滿卻無人分享的寂寞感,喃喃道:「虞則琬,這麼多年,鳳簫終於還是落在該得的人手中。」
「岳蓉,別猜了。在這世上,唯一能看到我的便是你了。」白衣女子道,形如鬼魅,嘴角勾著笑,「她看不到的。這世上活著的,也就你一個人待我不薄了。」
小宮女向前,想要給岳太后整理下儀容。她近前來,帶著殿外的冷意,讓岳太后打了一個哆嗦。她一揮袖子,道:「不用。」
時間像是被凍結了一樣,岳太后心裏一陣發毛。
如今仔細想來,雖然印象模糊,卻依稀同蕭洛雋的容貌有幾分相似。
不……如今先帝已躺在寢陵,虞則琬就算回來了,又能和她爭哪門子的寵?何況,她居太后高位,她的孩子對她敬重有加,她在世間享受無盡尊榮!而虞則琬,只不過是被一杯鴆酒賜死、流落鄉野、背負惡名的孤魂野鬼,她又有何懼?
那些用雞血偽造的血液被擦乾,蒼白無血色的肌膚顯露出了紅潤,似血的紅唇恢復了淡粉,原本看起來溫婉的五官更為姣美,卻是比原來絕色美人的模樣更美上數分。
殿門被打開,林盞姑姑自殿外進來,看到岳太后的模樣,被岳太后冷冽的目光所懾到。
她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但嘴唇紅艷,像是飲血了一般,整個人透出詭譎的感覺。
虞則琬的表情取悅了她,岳太后說得更加起勁,道:「哈哈哈,你是傷不到我的對不對?我不怕你。哈哈哈,你現在就是一個孤魂野鬼,能拿我怎樣?你甚至都不敢碰觸到我,那會魂飛魄散的是不是?」
「淮姨不必自責。」聆音道,情緒仍然難以平靜道,「若非入宮,我怎麼會知道殺母之人到底是誰!若非入宮,我恐怕也會被太后蒙蔽了。憑什麼我的母親長眠地下被毒酒賜死,背負糟糕的名聲,而她在宮中享盡尊榮?憑什麼母親忍辱負重,卻被先帝猜忌甚至可能……我的親生父親……下令殺死了我的母親?」
岳太后的心臟怦怦地不停跳動,道:「你往後看看,可有什麼異常?」
這些年她夜晚鮮少有過安生的時候,而這一晚,她真的回來了嗎?她要爭走她的一切了嗎?她是來索魂的嗎?抑或者,這仍然是一場噩夢?
淮姨聽到此,亦是默然。
岳太后聽到林盞的話,剛剛那些場景在她的腦海里回憶了一遍,越來越多的破綻那時候不覺得,但是現在……
今晚她鬧騰出了這樣大的動靜,他卻那樣的安靜,等到事情都塵埃落定,才懶乎乎地踹了一小腳。
白衣女子因為太過瘦削,在有意做得寬大的衣服下,肚子並不明顯,而急促的奔跑過後,撫著肚子的時候,這才顯露出了肚子的輪廓。
林盞留意到太后脖頸上那一圈紅痕,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接應的人穿著宮女模樣的衣服,走到遮擋的地方后,手往脖頸的地方一摸,一張栩栩如生的面具被揭下來,露出了另一張臉,正是淮姨扮成的小宮女的模樣。
他們之間到底不止橫亘著殺母之仇,同父異母那四個字,深深地扎在她的內心深處。稍微一動,彷彿就有血液淌出,讓她痛不欲生。她更沒有勇氣,對淮姨訴說她的彷徨。
萬般的思緒纏上來,岳太后瞪大了眼,第一反應便是拿過銅鏡,看自己此刻的樣子。她養尊處優慣了,比起同樣年紀的婦人來說,顯得年輕了許多,風韻猶存,美貌依舊。然而,比起眼前這個依然美貌得讓人目眩的人……她感到了一陣深深的挫敗。
「就算你同葉風m.hetubook.com.com兩情相悅,先帝也愣是想方設法破壞。你以為當年葉風為什麼會尚了新城長公主,那還不是先帝從中作梗。先帝那時候倒也可笑,明明膝下都有了兩位皇子,卻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年郎一樣,扮成普通的公子哥,同你結識。甚至還因為我當年在閨中同你相識,叫我幫忙為你們創造見面的機會,詢問你的喜好,想討你的歡心。我同你哪有什麼交情,僅僅是點頭之交罷了,不過我卻不能告訴先帝實情。真可笑,為了討我的夫君歡心,卻只能用幫助他去討好另一個女人的歡心來獲得。先帝,甚至還對我說,你不喜歡他也罷。他願意給你時間,讓你接受他,我能不恨嗎?」
故而,眼前之人……
岳太后想要叫人,然而那殿門合著,無人進來。
而就在這時,殿外響起了腳步的聲音,白衣女子理智回籠,像是失了所有的氣力一樣,頹然地放開了手。
「你出去,去找林盞,讓她馬上到這裏來。」太后情緒有些失常,卻不想在宮女面前失態,「等等,把鳳簫撿起來,放到玉盒裡,收到哀家的庫房去。」
她警惕地看著四方,又等待了許久。宮殿一片冷寂,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一個鬼影。
「岳蓉,你為什麼要那般恨我。我已經退讓至此,你為何仍緊追不捨,咬著我不放?」那聲音帶著無限的幽怨和不解,落在了岳太后的眼裡,卻讓她眼睛怒睜,貴婦人的姿態全無。
宮女走出了殿,宮門合上的一剎那,岳太後有種窒息的感覺。這宮殿就像是一個空曠的牢籠,而她便是被人捕獲的獵物。
虞則琬步步逼近,冰涼的手指撫摸上了岳太后已經開始鬆弛的面部。
聆音搖頭:「出宮容易,然而要徹底擺脫和宮內的牽連卻是難上加難。我入宮的緣由,其中便是成為家族的助力,如今我不能讓皇家遷怒崇安侯府。」
這是……難以斬斷的羈絆。
她朝著岳太后飄了過來,那詭異妖艷的紅唇附在岳太后的耳邊輕柔說道:「長夜漫漫,十分寂寞。岳蓉,你活得也夠久了,可願同我相伴?感受一下萬年的黑暗和冰冷。」
宮女猝不及防,被她的力度帶得後退了幾步,而原來消失的虞則琬竟然又出現。此刻是在宮女的背後,就靜靜地飄在那,而原本只是瞳孔流血,現在連鼻腔間都有血流了出來,滴落在地。
「誰?」
「當年的那一杯鴆酒,可害得我好慘。我的魂魄寄存在鳳簫里,想了你多年,念了你多年,如今終於又見到你了。」虞則琬幽幽地道,猛然朝前進了幾步,足不沾地,逼近太后。太后被那陰森的口氣嚇得一抖,手不自覺地抓住鳳簫。然而那鳳簫溫度極冷,冷得她指尖一顫。再抬頭時,虞則琬已經到了她的近前,那曾無數次出現在噩夢中的面容近在咫尺,裹挾著冷意,像是真從地獄中出來的魂魄,帶著生冷的氣息。
「岳蓉妹妹,你可還認得我?」縹緲的聲音不知道從何處傳來。岳太后一個恍然,就看到一個披散長發的白衣美人佇立在她的面前,靜如月華,姿色天然,眉眼冷冽,瞳孔如同一團化不開的濃墨般幽沉,墨色青絲無風自動,衣服空蕩,就像是遊盪的孤魂。
岳太后朝前走了一步,整個人形態瘋癲。她每向前走一步,虞則琬就後退一步,道:「後來,你知道了先帝的身份之後,你和我說……哈哈哈,你居然還和我說,你對先帝沒有感情!一生一世都生不出感情!哈哈哈!你還真當我是個愚不可及的人,那之前我還聽說,你與先帝同床共枕整整七日有餘啊!不知道你們還瞞著我多少事情!不過我知道你是目無下塵之人,後來呢……你看到先帝和一個妙齡的宮女混在一起,是吧?那都是我安排的,其實那根本就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再之後,你果然和先帝決裂了!」
而那面若冰霜,易容成虞則琬去嚇唬岳太后的白衣女子則是聆音。今夜,她們料想岳太后拿到鳳簫之後,必然會把玩一番,這時候hetubook•com•com便是岳太后最容易暴露出自己內心,也最容易被破防。她們想賭一把,倒讓她們賭中,機緣巧合之下,嚇了岳太后一番。
而岳太后注意到,這白衣女子的雙足穩穩地踏在青磚之上,而昏暗的燭光之下,她的影子落在地上,依稀可見。
有人叩了一下門,眼前的白衣女子聽到動靜,破窗而出,消失不見。
岳太后看向那支鳳簫,心底冷笑。她乃當朝太后,又何懼區區一個鳳簫裡頭藏著的魂魄。若是真的有,到時候找幾個道士作法,定叫她有去無回,魂飛魄散,再不能入輪迴。
像是證實太后的猜測,虞則琬臉色帶著幾分顧慮,朝後退走幾步。
她會讓她當初體會到的孤獨、寂寞、嫉妒,一一都讓她的女兒體會一遍。
對,她此刻要做的,便是趁著自己還沒有愛上蕭洛雋,割捨對他朦朧的好感,讓他慢慢愛上她,最終讓他為她所掌控!
岳太后警覺,飛快地朝著身後看去,卻空無一人。她這些年並不喜歡別人近身服侍,往往都將人留在殿外。而長久服侍她的姑姑林盞,因為侄女岳留思要進宮,為了表示對岳留思的親近,特地讓她去給岳留思安排住處了。
「哈哈,你還不知道嗎,為什麼先帝會賜你鴆酒?那是因為我和先帝說,你為什麼不肯回來,因為你是一個不甘於人下的女人,因為淺沫山旁邊有個江湖組織,而你恰好就是那個江湖組織的人!要不然,他低聲下氣地請你回宮,你怎麼會多次拒絕呢?那杯鴆酒的滋味美妙吧,哈哈哈,那是你最愛的男人親手命人賜給你的,你一定一定非常享受那種滋味,也不枉我那些年在先帝的旁邊挑撥離間……哈哈哈……」
太后感嘆,真是一個愛女如命的人啊,可惜,她的女兒哪裡斗得過她呢。
終有一日,殺母之仇,挑撥之恨,她必然要報回來。
白衣女子含笑地看著岳太后。而岳太后看到對方,居然一直保持懸空的姿勢,足尖不點地,長長的衣擺落在青磚上。
岳太後向來不喜有人看到她狼狽的模樣,尤其是被那些身份地位卑賤的宮女看到。她神色冷淡地看了一眼那個眼生的宮女,道:「林盞姑姑回來了嗎?」
岳太后立在殿中央等著,目光沉冷,此刻她鎮定下來,理智慢慢開始回籠。
她閉了閉眼,想到那日,母親離去時,她追出去看到的那個玄衣男子。原來……那是先帝,是母親終其一生所愛卻親手下令將她賜死之人!母親一心避讓,退居在淺沫山。那人竟聽信岳太后的一面之詞,任憑岳太后煽風點火,認為母親是別有心機。多麼可笑!
爾後,她拿著早已備好在旁邊的銅盆里的水,將毛巾擰乾,在臉上細細擦拭了起來。眨眼間,銅盆里的水已經變了顏色,而聆音那同母親虞則琬別無二致的臉上,顯現出了不同。
太后的內心驚疑不定,難道,就她一個人能看到虞則琬?因為她和她有所牽連,才導致虞則琬有足夠的怨念,只有她才能看到?
岳太后顯然也注意到她的眼神,心下一喜。所謂鬼魂,都是有軟肋的……
「那讓我怎麼辦?」聆音反問道。她明白,她都明白,只是……
適才在晉寧宮壓抑的情緒此刻盡數爆發,聆音道:「原來竟然是她!終有一日,我必然會讓她後悔曾經的所作所為。」
隔了一會兒,有人彙報說,庫房裡鳳簫依然還在。而當黑壓壓的一片宮女集中在岳太后的跟前,她還來不及細看,便有人出列說,有一個宮女不知所蹤了,她在宮外也沒有親眷。這名宮女平常在宮中的人緣極好,是以最初太後傳喚人的時候,她頂了別人的缺進來,出去的時候說太後有旨不希望有人打擾,也沒有人懷疑。
聆音斂息閉目,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透明的面具印出了肌膚的顏色,容貌又恢復成了原本在人前時候的平庸,唯有那雙明麗妙眼硬生生地將那平凡的模樣襯得增色不少。
那讓人熟悉又陌生的樣子,可不就是岳太后忌憚了一輩子的女人——虞則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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