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執手
「你就想這樣走了嗎？」
鍾懷古坐在車裡看著她的身影，她還是一個人、一個背包、一隻貓，一如十年前一樣，看上去像只是出去逛一會兒，可他知道蒼顏那一回頭的仰望就是告別，她要走了，再次離開這裏。他緩緩推開車門，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來，他不知道這個時候要不要去阻攔她，上次是迫不得已的逃離，這次是無可奈何的離開……
她以為他是不敗的，可他最終還是敗給了時間，敗給了病魔！他走過年少、走過青春，走過中年，走過老年，終於在殘酷的時間面前倒下了！
蒼顏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輕鬆地點點頭，「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好，我去接你。」
蒼顏不經意間瞥到一旁站著的鍾懷古，微微一愣，緩步走到他跟前，他臉上早已沒了剛回來時的放浪不羈，有的只是深沉和陰鬱，也許這才是本真的他，那不羈的樣子只是做給別人看的。
沒過多久，熙夜打來電話問她在哪兒，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對他撒謊，「夜，我在墓地和-圖-書陪蔚涯。」
蒼顏的眼睛微酸，她低頭走了幾步又停下，沒有回頭，「不要告訴熙夜。」
鍾懷古看著那個抱著四月決絕離去的女子，忽然不顧形象的趴在車上大哭，也許此生都再見不到了……
「顏兒，我都不介意，我唯一介意的是你要偷偷地逃跑，偷偷地不要我。」
鍾懷古苦笑了一下，「沒想到她把你害的這麼慘，你還關心著她。熙夜已經向法院遞交了申請，但是婭婻的犯罪情節太過嚴重，不知道法院是否會考慮緩刑。」
何小猛微微一愣，「那你在哪兒？」
時間的確是殘酷的，它沒有人情，不會停留，迎接一個人的出世，然後用它獨有的刻刀雕刻一個人的容顏，最後毫不留戀地送這個人離開這個世界。它的腳步從來不曾停息，沒有愛恨地往前走……最終把它迎接來的生命都送走。
「謝謝你，蒼顏！」姜楓的聲音有些哽咽，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他們的心境都已變了。「你進去吧，我在這看著你。」
機場廣播開始播報ｗwｗ.ｈeｔubooｋ.cｏｍ.cｏｍ起航的航班，她使勁兒掙脫熙夜的懷抱要跑，熙夜追上去不管不顧地扛起她就走，無論她怎樣踢怎樣打怎樣哭他都不放手，他知道他一旦放了手她就跑了，跑到他不知道的角落躲起來自己忍受疼痛、舔舐傷口……
「這次要走多久？」
等機的時候她接到何小猛的電話，聲音很急切，「蒼顏，熙夜手機打不通，你跟他在一起嗎？」
趕到機場的時候，在機場入口看到了站在那裡的姜楓，他好像在等什麼人。蒼顏的腳步頓了頓，勇敢地走上前去，姜楓看著她懷抱四月就知道她這是要離開，和幾年前見到的她一樣，簡單的一隻背包、一個人和一隻貓，就去四處漂泊了。
熙夜，再見！
他再也不會放開她，再也不會了！
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蒼顏一跳，她睜開眼睛看著一臉怒氣的熙夜，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是被她騙去墓地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不知道。」蒼顏望了一眼天空，淡淡道：「也許還會回來，也許就不再回來了ｈ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婭婻怎麼樣了？」
簡單的一個字，原諒了所有的過去。
蒼顏抹了一下眼角，說：「好」。
姜楓的心不由抽痛了一下，他頓了一下，視線定格在蒼顏臉上，「蒼顏，我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跟你說些什麼，爸……他犯下的那些錯法律不會繞過他，雖然法院還沒判決，但我知道一定是重罪，他也算是遭到了懲罰……你原諒他，也原諒我，好不好？」
熙夜趕去墓地發現她不在，等他再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個小時后了，那時她應該已經走遠了吧，即使他去追也追不上了……
蒼顏默默關掉電視，走到窗前靜靜地看著天空出神，這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他去了墓地吧。」
她沒有選擇化療，她不是不想治好自己的病，她只是不想再讓人看見她脆弱難看的樣子。
第二天龍華集團總裁姜楓正式宣布龍華集團破產，當天盛華集團董事長彭熙夜召開記者發布會表示有收購龍華的打算，至此這場持續了幾個月的商戰終於宣告結束。和-圖-書
她無力地垂下手臂，緩緩閉上眼睛。爺爺，一路走好！
蒼顏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但她沒有否認。
蒼顏聽著背後傳來的哭聲，眼睛好像更酸了，她沒有回頭只決絕地邁著腳步，她怕停留的時間越長，她越捨不得。
她怔過神來，匆忙站起來抱著四月就跑，熙夜見此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用力之大一下子讓蒼顏跌進了他的懷抱。
所有的堅持頓時土崩瓦解，她嗚嗚地哭出聲音，爬在他胸前嗚咽不清地說道：「夜，我再也不能做母親，再也不能給你生一個孩子，再也不能了！還有我的胃，根本就沒有全好，醫生說我還要化療，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醜陋脆弱的樣子，我不想我不想我一點都不想！」
蒼顏淡淡一笑，輕聲說道：「謝謝你。」
「你要走了？」
不等她回答，何小猛就說道：「夏爺爺去世了！」
蒼顏的耳中回蕩起醫生對她說的話，「胃的部分切除手術之後，還需要住院做輔助化療，也許這樣還能保證你的生命，甚至根除癌細胞！」
蒼顏被他大力鉗制著，動也和*圖*書動不了，她只能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淚水一下子就浸濕了他胸前的襯衫。
我是你哥——這簡短的幾個字久久回蕩在蒼顏耳畔。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淡淡一笑，別了，哥哥。
走出花園小區的時候她抬頭望了一眼那棟樓，這裏曾有姥爺、姥姥和蔚涯，還有她……她不知道這一別還能不能再回來，她知道不管走的多遠，她都帶不走有關這裏的一切記憶，還有她的青春……
「你來了。」
「我……」
蒼顏進到進場的那一剎那，姜楓忽然對著她的背影大喊道：「蒼顏，你記著，我是你哥——」
蒼顏掛了電話，忽然用手捂住臉。夜，分別的這一刻終於還是要來了……
「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走。」
「傻瓜，我陪著你長大，看著你長大，你的想法我怎麼會不知道。」熙夜緊緊箍著她，「你騙我去墓地，就是為了給自己爭取逃跑的時間吧？」
「知道你要走，我來送送你。」
蒼顏的心像被什麼揪了一下。夏爺爺去世了嗎？
鍾懷古輕輕嗯了一聲。「蒼顏，我去送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