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風聲鶴唳
高璨目光凌厲地看著她，語氣霸道，連連反問：「我媽媽就是在他那出的事，他想將自己撇得一乾二淨？從我媽媽出事到現在，他一點責任都沒有？媽媽之前沒有接觸過任何心理醫生，不是他做的又是誰做的？」
備註：隨著前列腺癌的不斷增長，雄激素去除治療也日益成為主流。雄激素去除治療分為手術去勢（雙側睾丸切除術）和藥物去勢（黃體生成素釋放激素類似物）其為目前治療進展性前列腺癌和轉移性前列腺癌的標準治療方式。
她扶著牆面半捂著心口，越是這時候她越要冷靜下來。現在對於高璨來說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但是她為什麼誓要讓李唯西身敗名裂呢……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簡一凡，「唯西出事了？」
翌日。
「跟我來。」
她頹然又無力地和時越說：「無論怎樣選擇，都沒有辦法同時保護唯西和高璨。事情被困在死角，他們兩個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而高璨從始至終一直在默默做著，將媽媽擦洗完，她著手收拾病床。被罩上有一些血跡，她熟視無睹，將床單被單全部換新。
王守才整張臉都沐浴在陽光里，唉聲嘆氣：「快要死的人，別和我一般見識。」
簡一凡這下放了心，笑嘻嘻地站起身，「那你等著應爺爺，我先去看看你的兒媳婦兒。」
事情進展到現在猶如一座大山壓得兩人喘不過氣，宋摘星緊攥拳頭，心口起伏不定。
門戛然闔上，宋摘星站在原地愣了愣，一股疑慮從心頭升起。她覺得李唯西今天很怪，和自己很是疏遠，他們剛剛撿了條命回來，慶幸逃脫還來不及，但他剛才的態度卻毫不似剛剛經歷過生死一樣。
他鮮少沒穿醫生服，夏夜裡只隨意穿了一件襯衫，扣子鬆鬆系著，下身著一條黑色束腳褲，倒將他襯得高挑筆挺，風姿斐然。
高璨站在兩人面前，略微一怔，轉瞬面色難堪，眸中帶著怒氣。
巧合的是，那個陷害自己的人，三十年後卻意外和自己競標同一家公司的汽車，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應該的。」他言簡意賅。
這還不是最解氣的，大家都做汽車生意，彼此心知肚明，現在賣汽車賺不了多少錢，真正賺錢的是汽車後期的維修和保養，所以他們這種公司會進很多零配件向下銷售。如今老同事沒有拿下競標，資金又投到了原材料當中，很難再向銀行還錢，到時候不僅是他公司危機，很可能連他這麼多年的心血都會付諸流水。這一石三鳥的計策，讓簡建國徹底報仇，大獲全勝。
簡一凡緩緩站起身，「你這叫自私！」
簡一凡將她的手握得更緊，「那又怎麼了，你喜歡我才會喜歡我的錢。」
肯定的語氣讓人心驚。
雲月華的聲音從裏面貫出，宋摘星五步並三趕過去。
「父親需要休息。」
簡建國從去年到現在出差這麼久，純粹是為了一樁生意，導致連過年都沒能回來，為生意傾注的心血不可謂不多，不可謂不盡。
宋摘星悶悶地點頭，她之所以來就是想問高璨為什麼要將李唯西的事情捅給媒體，但她如今就離高璨一米之隔，卻再沒有辦法開口。
而高璨淺淺揚眸，依舊和他笑道：「希望你過得好。」
簡一凡看他一直垂頭喪氣，將鋼筆斜插|進胸前口袋裡，緩緩起身。
「兩個小時。」
他說到最後嗓子里像塞了一塊海綿，聽著心酸又難過。他一直低著頭，讓簡一凡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簡一凡知道，此時他的眼眶裡一定含著淚。
簡一凡接著問：「你女兒不是學習很好嗎？準備去國外讀哪所大學？」
簡一凡握住她的手，柔軟溫暖，「我可以陪你。」
「剛沏的新茶，嘗嘗可不可口。」
「那些記者在問李唯西的事情。」
眼看簡建國有些失神，簡一凡探了探頭，「老爸，你沒賺錢啊？」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孩子更想讓你活著？」
「啊？」簡一凡陪她坐下，心疼道，「要不要轉去更好的醫院？」
而顧伯棠現在還在ICU里不省人事，這讓她更加擔憂。
小護士攔她，「你還不能下床。」
時越：「她來照顧媽媽。」
李唯西見她已沒有大礙，這才鬆口氣，安撫道：「可能從迷宮出來時摔到了，別擔心。」
「ICU病房，他父親病重，他一直陪著。」
兩人穿過大廳來到院外，高璨吸了口夏夜的空氣，坐在長凳上。
下游供應商本身就是老同事最放心的地方，簡建國偷撬他的客戶，也算毒計了和_圖_書。幾個月應酬下來，自己反倒瘦了十幾斤，為了拿下這個客戶，不僅點頭哈腰地伺候，還許給高額返利，本來是兩千萬的生意，讓他這麼一做利潤硬生生變成只有兩百萬，還白搭出去那麼多力氣。
宋摘星卻毫不顧忌，打開門的剎那輕輕和小護士道：「我要去見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
簡一凡正高興自己有了新的零花錢來源，沒注意到簡建國語氣變化，又問道：「耗費那麼久的心力，應該賺不少吧？」
風聲和說話聲不知道哪一個更讓人清醒。
「別擔心，你千萬不要氣餒，媽媽肯定會好起來的，而且……」
老同事那麼謹小慎微的人，就算再會說漂亮話，也難以和簡建國這麼高額的返利相比。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競標當天，下游供應商直接給老同事打了個電話，斷絕與他的一切合作，讓老同事一下子慌了神。懵怔的時候，競標產品被簡建國一舉拿下。
時越看著她垂著頭，整個人陷在灰色的情緒里，淺道：「至少你能理解高璨對心理科的恨意了不是嗎？」
兩人微微一驚。李唯西隨即打開門準備進去，宋摘星跟著他，卻被他一忙攔住。
高璨也跟著笑，她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最美，也知道什麼時候該利用自己的美。
高璨低著頭，整個人悶悶的，「一凡，我累了。」
高璨一臉菜色，看起來很是虛弱。下樓的時候被簡一凡看到，連忙上前扶她。
簡建國坐在涼亭里擺擺手，豪氣道：「老爸再給你個銀行卡，隨便刷。」
她的視線被他的身體擋住，只模糊看到病床上的人影，問道：「叔叔怎麼樣了？」
她背對著時越，看著走廊盡頭的高璨，整個人像沉入了黑漆漆的墨水裡。
上次提及他父親的時候還是在療養院，沒想到他父親的身體已經這麼差，讓她很是擔心。
簡一凡搖頭，「她昨天和我提分手了。」
她抬頭，看著一身疲憊的他，心疼道：「高璨起訴了你，你準備怎麼辦？」
宋摘星搖頭，「我向你保證，肯定不是唯西。希望你能給唯西一些時間，他肯定能還你真相。」
簡建國瞅了瞅一臉單純的簡一凡，哈哈大笑，「當然賺了，你老爸我什麼時候吃過虧。你放心花，老爸永遠當你的頂樑柱。」
她微微吃驚，看來高璨早已做好了準備。
宋摘星沮喪至極，「這麼說，我們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
王守才耷拉著頭，哀嘆道：「可惜現在廠子也關了，要是我還能再活個幾年，一定能把廠子干大一倍。到時候，給我家丫頭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簡一凡在遠處坐下，拿起筆沙沙寫著，半晌抬頭，「我成全你，這病不看了。」
老同事本事確實厲害，簡建國努力很久發現要撬動訂單公司一點招數沒有，競標機會自己只能屈居第二，如無變數，肯定是老同事順位第一拿下這次競標。簡建國思來想去，徹夜不甘，於是來了個損招。就在老同事忙著維護上游公司關係時，他奇襲老同事的下游供應商，天天吃飯喝酒，稱兄道弟，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其實暗下也吃了不少委屈。
她替他抱不平，然而她話音剛落，李唯西便淡淡回道：「是我的病人，理應由我負責。」
簡一凡更加吃驚，「聞聞就知道了？」
所以在簡一凡的印象里，爸爸就是北冰洋的味道。特別是夏天，帶著氣泡的涼冰冰的汽水可以讓簡一凡忘掉所有的煩惱。至於爸爸出差期間，他卻一次都沒有單獨喝過，他想把最好的記憶和爸爸永遠聯繫在一起。
「去哪？」
宋摘星向里看了看還在床上撒潑的高媽媽，有些怯懦，「對不起。」
高璨抽了抽手，問他：「你怎麼沒上班？」
宋摘星轉醒時已經是下午，陽光靜謐安詳，透過紗簾打在病床一角。病房空蕩蕩的，透著很濃的消毒水味。窗外綠蔭深深，能隱約聽到汽車鳴笛與人語聲，她明白自己逃出來了，這裡是她最熟悉的京大醫院。
簡建國快要六十歲了，看起來卻精神奕奕，毫不顯老。他三十多歲下海經商，生意正紅火時有了兒子簡一凡，獨苗一個，倍加寵愛，孟美麗每次罵簡一凡的時候，都是簡建國擋在最前面。為此，吐槽孟美麗成了兩人的共識，每次見面的前一個小時，話題永遠跟孟美麗有關。
宋摘星沒有回答他，因為根本不知從何說起。他們經歷的事情牽涉太多，她不希望簡一凡跟著擔心。
「你在騙我。」
可恨hetubook.com.com的是老同事精於算計八面玲瓏，和幾十年前完全沒有兩樣，上上下下搞通關係，競標產品幾乎已經是囊中之物，就差競標當天簽合同了。簡建國迫不得已，這才常駐那裡，一連大半年都不回家。
她必須先回趟心理科，否則心裏難安。
王守才也淡淡笑起來，「以前是這麼打算的，不過現在廠子不行了，我也不行了，丫頭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若說普通人家有這種情況，簡一凡倒說不出什麼，可眼前這個人物明顯不是前者。
「你留下這筆錢，主要就是為了給你女兒上學用嗎？」
宋摘星忍著淚默默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李唯西搖頭，「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是他綁架了你，我拜託孫鳴去找那個地下建築，結果他們也一無所獲。好像地下建築一夜之間完全消失一樣，找不到任何入口和出口。至於周鳴山的公司更是如同往常，毫無異樣，現在根本抓不到他。」
高璨的眼淚噴涌而出，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很累，只想陪著媽媽。」
時越見她未再出聲，揚手將她腕子握住，手心卻還是涼的。
不過他的問題卻直擊簡建國痛處，說起來，這樁生意還真是簡建國這麼多年來的一個坎。
「因為你有錢。」高璨看著他，毫不躲閃，「兒科護士天天都在討論你，討論你身上穿的衣服多少錢，討論你的手錶多少錢，討論你的車多少錢，她們天天都去心理科找機會和你見面，我在兒科的這兩年，聽得最多的名字就是你。」
她一步一步向就診樓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時越給她遞帕子，一方白白凈凈的手帕。
簡一凡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商海浮沉這麼多年，這是簡建國最高興的一次，但也是他最心累的一次。所以當簡一凡聊起這個話題的時候，簡建國多少有點複雜情緒，不願直面。
同一時間，腫瘤科向心理科轉來了一位前列腺癌病人，病患叫王守才，55歲，由妻子顧蓮陪伴而來。患者剛剛查出患有前列腺癌，但因前期篩查做的很好，尚未發生骨轉移，給去勢治療爭取了時間，所以康復的可能性很大。不過王守才卻強烈拒絕看診和手術，妻子無法說通他，只好先將他轉到心理科，希望心理科醫生能夠與他有效溝通，做好術前工作。
時越率先開口：「好久不見。」
高璨冷冷地看著她，逼近她，一字一句皆是咬著牙說道：「絕不。我在過什麼樣的日子，我就讓他也嘗嘗這種日子的滋味。」
他拉著她一路穿花拂柳，走過走廊和大廳，來到三樓病房一角。
能撬開他的嘴已然成功一半，簡一凡接著一針見血地問道：「我看你和顧阿姨都是體面的人，難道得病就一下子讓你們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嗎？」
這要從他的競爭對手說起，簡建國做汽車貿易，而這次參与競標的對手竟然是三十年前自己的老同事。當時他還在一家民營公司上班，為了爭取上升機會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吃盡苦頭，而這個機會最終卻意外落入別人之手。很久后簡建國才發現原來自己被人陷害，導致領導誤會，這才錯失管理崗。他一怒之下遞交辭呈轉而下海經商，契機完全來源於此。
宋摘星囁喏：「我……我想看看叔叔。」
簡一凡笑道：「看來學的是金融類專業，畢業了或許還能幫你做生意。」
時越：「不能。」
「你女兒學什麼專業？」
時越不動聲色地靠近，心知這一刻是她最難捱的時刻。
簡一凡點頭，「高璨把李唯西告了。並且把這件事捅給了媒體。」
雲月華準備讓簡一凡做王守才的心理諮詢師，聯繫文靜趕緊通知下去，卻得到一個讓雲月華更加吃驚的消息。
病房中還在不斷傳來痛苦呻|吟的聲音，宋摘星緩緩轉身，背對房門而去。走廊里空空蕩蕩，明明炎熱的季節，這一會卻給人刺骨的涼意。
病房裡忽然傳出呻|吟的聲音。
他緩緩說道：「我家裡有個丫頭，從小沒受過罪，學習還好，今年高中畢業后準備去國外讀書的，可我得了這個病，再給她錢花就難了。」
科里的三大主治醫師一時間消息全無，不由得讓雲月華憂心忡忡。
他一愣，「六安瓜片？上品啊？」
宋摘星哽咽，接過帕子的手不停地顫抖。她有種強烈的預感，一場狂風暴雨即將到來。
「不，不是。」高璨說的斬釘截鐵，讓簡一凡的心跟著一沉。
高璨搖頭，她抹了一把淚，平靜地說和-圖-書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嗎？」
宋摘星心尖一軟，兩個小時前她給他打電話要來這裏，沒想到他一直等著。
這是客戶送給爸爸的茶，簡建國喝不完，他就從家裡拿了些到醫院，實在沒想到病人還有這個本事。他故意拿著好茶來，就是為了試探他們的經濟狀況，看來顧蓮也沒有說實話啊。
李唯西目光清平，面色毫無波瀾。半晌他才慢慢回答道：「1號人物說他再次查詢到你身上的定位器是在今天早晨，所以當即報了警。警察在一棟廢墟大樓里找到了昏厥的我們，並將我們送到了醫院。我想，是周鳴山將我們放了。」
他隨即轉身，側臉輪廓冷傲分明，令人看不透其中意味。
她一路接近小跑般來到ICU病房門口，靠在牆面大口喘著氣。
簡建國回漢州后第一件事就是來找簡一凡，帶他到最常去的地方給他買他最喜歡喝的北冰洋汽水。
宋摘星頓了頓，繼續說道：「高媽媽的事情，肯定不是唯西做的。希望你能相信他。」
時越在門外和宋摘星說道：「日復一日，高璨也會瘋的。」
簡一凡不忍再聽，連忙掏兜要把銀行卡拿出來，他想告訴她以後再也不會讓她那麼難過了。可卡還沒拿出來，便聽高璨說道：「可你現在沒錢了，我需要一個更有錢的男朋友來養我。」
王守才愣在原地，眼睛中射出精芒。窗外蟬鳴噪耳，他忽然覺得或許自己還能聽到明年的蟬鳴，有時間等待明年的夏天了。
宋摘星走近他，才發現薄汗已透過襯衣滲出來，她驚覺：「你在這多久了？」
「為什麼？」
簡一凡的胳膊垂了下來，他再也沒有力氣碰觸她了。
進入諮詢室之前，簡一凡大體了解了王守才的病情，而他之所以拒絕手術，據顧蓮講主要原因是因為家裡沒錢，老公不願意再給家裡增添負擔。
宋摘星面色蒼白，心頭有不好的預兆。她掙扎著從床上起來，踉踉蹌蹌向門外走。
小護士面生，大概不知道她說得是誰，回道：「被送進來時你就是一個人。」
她像一隻完全泄氣的氣球，明白他在用醫生的準則約束自己。可是……她眼眶濕潤，狠狠吸了口氣，事情進展到如今的地步，真的不甘心。
他頓了頓，又嘆道：「算了。我註定是個失敗者。」
茶香氣氤氳在兩人周圍，王守才緩緩睜開眼睛，喑啞說道：「能不能早點死？再耽擱下去，還得花錢。」
李唯西輕輕將門關死，站在門前看著她。宋摘星這才注意到他額頭上的傷，驚道：「怎麼回事？嚴重嗎？」
時越接著道：「那些血，是高媽媽弄傷了高璨留下的。因為照顧母親，高璨幾乎每天都在受傷。」
王守才搖頭，「我知道癌症不好治，就算這一會把錢花了手術成功，可後面每年的葯錢就是個無底洞，我不能耽誤我丫頭。」
期間無數護士和值班醫生回頭，都像被雷擊中一般，看見時越牽著宋摘星的樣子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說完隨即避開宋摘星大步向外走去。宋摘星被她撞了一個趔趄，幸好由時越及時扶住。
如今被簡一凡提及，他斂了笑意，卻不斷點頭，「賺了，賺了。」
簡一凡將手塞進口袋，摸著那張爭取來的銀行卡，許久許久都沒有動。月光潔白如紗，將院中的一切都照得清清白白乾乾淨凈，唯獨他整個人陷在陰影里，看不出表情。
喚了護士進來，她趕緊問道：「李唯西呢？」
簡一凡一口氣跑到西山精神病院，他想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高璨。自從孟美麗凍結了自己的銀行卡，簡一凡很久沒為高璨花過錢了，連高媽媽出事期間他能做的都很少，為此內疚不已。
宋摘星扎了束馬尾，眼睛又大又亮，穿著背帶褲的樣子更像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
王守才懵怔片刻，眉頭立刻舒展，連說了幾個好。
高璨沒有抗拒，任由他抱著自己。許久之後，她淡淡地說道：「當時如果你沒有專門為我買了一輛法拉利，根本不會追到我。」
簡一凡冷笑，「你要迅速套現是吧？」
這種道歉簡一凡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是佩服至極。
雖然知道很多受害者在心理方面遭受了不可逆性損傷，可如今被時越說出來，讓她更加難過。
「不過，」簡一凡趁機補充，「據我所知你家裡還有點錢，這些錢你準備作什麼用？」
「一凡？」宋摘星皺眉，「到底出了什麼事？」
簡一凡如今看起來憔悴很多，聲音悶悶的，「你不能過去m.hｅtｕｂｏｏk•ｃｏm•cｏｍ。」
王守才懨懨地放下茶，閉目養神，「我以前常喝。」
他手裡還拿著剛剛爭取過來的銀行卡，下意識攥緊了一些。
「警察抓到他了嗎？」
夜色正濃時，宋摘星來到了西山精神病院。幽藍天空中星辰閃爍，新月輝光皎潔，像織了一張柔軟的紗籠罩在她身上。夜出奇得寧靜， 柳枝半垂的小徑上有個黑色的人影，眸似黑珠正默默地看著她。
簡一凡低頭，接著在他病歷上寫字，「咱們互相配合吧。」
簡一凡將自己和高璨的事情和簡建國交代清楚之後，就開始發起對老媽孟美麗的「攻擊」。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孟美麗的罪行，又著重提及他的銀行卡全部被孟美麗凍結，自己食不飽腹，日漸憔悴，過的日子實在不堪。
宋摘星有些無措，抬頭看著她吞吐道：「我，我想來看看你。」
王守才停了半晌，嘆氣：「我很久前養了一隻貓，小的時候喂進口奶粉，等大一點天天喂肉，把我最好的東西都拿給它吃。就在我以為它可以陪著我，和我作伴的時候，它卻忽然離開了我。有段時間想不通它為什麼離我而去，後來想明白了，因為它長大了。」
王守才說到這，眸光失去了色彩，苦笑道：「長大了，吃得就更多，想要的就得更好。別說貓了，人也這樣。」
「百分之百。」
簡一凡一直很崇拜他的爸爸，特別是在生意的事情上，能讓老爸虧錢的事情還真不多。
他聲音淡淡，「病房。」
「唯西呢？他現在在哪裡？」
「嗯？」
而此時的簡一凡之所以聯繫不上，純粹是因為他的爸爸——簡建國回來了。
而簡一凡只從他眼神中看出了求生欲，僅此一點，他就滿足了。
「怎麼會？！」宋摘星大驚，「她畢竟是咱們院的護士，之前也給了賠償，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這小子。」
即便他站在路燈下，宋摘星一時也難以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語氣有些嚴肅，不像平日的他。
「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大問題，你的病情我會和科里彙報，看看科里能不能湊些錢出來幫助你。」
她抬頭，「你問過高璨沒有？」
王守才拒絕任何看診，妻子顧蓮實在走投無路，懇求簡一凡勸勸自己的老公。
他一把將她扯入懷中，喉頭髮酸，「你在騙我對不對，你不是這樣的人，你根本不是。」
簡一凡整個人都處在震驚之中，他口袋裡溫熱的銀行卡還在提醒他今天本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夏夜燥熱難耐，讓他胸悶憋氣，滿臉通紅。
簡一凡在背後喊她：「你們到底出了什麼事？」
簡一凡站起身走向辦公桌，恢復了正經的口氣，「不想看病就是因為不想花錢是嗎？如果把不看病這件事當成百分之百的可能性，那不想花錢這個原因在其中能佔多少百分比？」
京大醫院心理科。雲月華還在不斷嘗試著聯繫李唯西，卻始終沒有得到有關他的任何消息。
簡一凡張了張嘴，道：「我不需要理由，我喜歡你就夠了。」
李唯西想到林雨澤的事情，眸光黯淡下來，「林雨澤從未信任過我，從他那著手也很困難。」
「有個富二代在追我，我決定和他在一起。」
王守才張了張嘴，半晌沒說話。
透過病房玻璃，宋摘星看見高璨媽媽一直在床上呻|吟打滾兒，而高璨就默默為媽媽翻身，給她擦手擦臉，喂她吃藥。
「一凡，」高璨打斷他，月光下眸光清平，「我們分手吧。」
「可是傷害她母親的人根本不是你！」
時越輕輕安撫她，「會過去的。」
簡一凡臉色微變，「你怎麼能看不起醫生呢？我們能看好你的病。」
出門后，宋摘星一路扶著牆面走向心理科。只是還未穿過走廊，她便看到很多人圍在那。那些人舉著機器設備與話筒，將走廊圍的水泄不通，她一眼辨別出他們媒體記者的身份，心中一沉。
她幾乎懇求道：「在真相到來之前，希望你不要繼續在媒體面前指責唯西好嗎？」
這幾乎是簡建國每次出差回來后乾的第一件事，二十年風雨無阻。
她人還未到，卻被另外一隻手一把攔住。
「一凡，我沒有開玩笑。」高璨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還記得你被患者砸到眼睛嗎？你在手術室里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你瞎了或者病情惡化，我都會第一時間離開你。我不是三從四德的賢妻良母，我的家庭讓我清醒地意識到，不承擔任何責任，人就會活得更快樂一些。」
宋摘星從時越臂ｈtｔｐs://ｍ.heｔｕｂoｏk.ｃｏm.ｃom中掙脫出來，重新站直身子。
「以前，高璨最喜歡心理科了。」
夏季蟬鳴透過窗玻璃不斷傳進來，沙發上的病人直覺得聒噪不堪，難以忍受。
但簡建國仍然覺得值得，為了報仇讓他幹什麼都行。
簡一凡放下筆，關切道：「如果你接受手術和用藥，費用也就相當於你女兒出國一年的學費，畢竟關乎自己的生命，完全不再考慮了嗎？」
高媽媽的手上有了更多的傷口，之前是因為強迫症，現在卻是因為自殘。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不再知道活著的意義。病床上一片狼藉，除了褶皺的被單床單，更多是高媽媽的排泄物，她已經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
王守才點頭，「一直忙著工作，陪她的時間很少，特別是我破產……」
李唯西看著她，眉目疏朗，片刻才道：「等父親完全清醒了，我會帶你見他。」
簡一凡笑得合不攏嘴，「看來老爸生意又賺錢了。」
高璨冷哼，「真相？真相就是我媽媽現在成了一個活死人！」
簡建國咬牙，還沒等他罵出聲，簡一凡已經風一般沒了影兒。
高璨現在已經是病院的護士，不方便見他，簡一凡乾脆站在外面等，直到高璨下班，月亮都升上來了。
宋摘星心裏有很多疑問，見他主動提及，像機關槍似的一股腦吐露出來，「我們怎麼出來的？周鳴山抓到沒有？他們的目的呢？搞清楚了嗎？還有那些記者，都在追問你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
她半坐起來，只覺得渾身骨頭髮軟，沒有一點力氣。
高璨點頭，「只要有錢就可以。」
宋摘星終於忍不住，吧嗒吧嗒掉淚，一滴滴砸在地板上。
心理科諮詢室。
宋摘星依稀聽到雲月華解釋和聲明的語句：「我們院會迅速處理，屆時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高璨壓著聲音，「我很好。」
簡建國要報這個仇，誓要拿下競標產品，不爭饅頭爭口氣，事情到這地步已經和生意賺不賺錢沒多大關係了。
簡一凡笑得春光燦爛，「今天是值得慶祝的日子，上班太掃興了。」
因為高媽媽的瘋癲，中間高璨一度做不下去，偷偷掉眼淚。而高媽媽卻笑得大聲，笑得放肆，就像根本不認識高璨。
宋摘星推開簡一凡，連忙調轉方向，步子更急。
宋摘星嗓子酸澀，她完全理解高璨的斥責和怨恨，越是理解，如今就越不敢面對她。
繼李唯西和宋摘星之後，連簡一凡也丟了。
王守才當即明白他的意思。他慢慢端起茶杯，嘗了一口穀雨時節的新茶。
門忽然開了。
他往王守才身邊靠了靠，問道：「有什麼難處可以和我說，或許我們可以幫到你。」
王守才沒睜眼，鼻息哼哼，「醫生就是醫生，沒什麼見識。」
起風了，穿過樹梢打在他肩上，一身涼意。
簡一凡看得出他有聊天的慾望，湊上前來就撿他感興趣的問：「你是賣茶的嗎？」
簡一凡的手微微一顫，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只要有錢就可以當你男朋友嗎？」
「不好意思，我就是喜歡錢。」高璨也站起身，眼淚懸在眼眶，「我和你在一起，你媽媽就會凍結你的銀行卡，這件事情無解。以前我還能陪你耗下去，可我現在耗不起了。」
簡一凡看顧蓮穿著得體，保養得當，不像窮苦人家，有點奇怪顧蓮的說辭。所以剛一進門，就先遞給王守才一壺茶水。
「我只是喜歡你的錢。」月光下高璨顯得更加蒼白，有一種毫不掩飾的美，「我爸病了很多年，家裡為了看病一貧如洗，我太知道沒錢是什麼滋味了。低三下四忍氣吞聲，根本沒有一點尊嚴。你知道嗎，我媽為了讓我上大學都去賣過血，我不能再過沒錢的日子了。」
「可我很忙，媽媽的病情又加重了。」
國槐已經枝繁葉茂，氣溫迅速升到三十度，春雨過後，夏天來得令人猝不及防。陽光從松林縫隙打下來，像漏下一層碎金，微風吹過搖搖晃晃，將整個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掃蕩殆盡。
茶的香味直入心肺，王守才沒有拒絕，將茶倒在瓷盞里細聞了聞。
她知道李唯西就在裏面，挺起身子正打算敲門，李唯西卻開門走了出來。
宋摘星吸氣，「你覺得高媽媽還會好起來嗎？」
王守才抬起頭，露出一些驕傲的神色，「收到了哈佛大學商學院和耶魯大學管理學院的錄取通知，我家丫頭有主心骨，讓她選擇吧。」
她還有些虛弱，講話慢慢的，「聽說高璨做了你的助理。」
高璨也是受害者，她有權利做任何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