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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書謠貳·晉國卷:風起天闕

作者:文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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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北上晉陽

第二十七章 北上晉陽

「後來,我用燧石點火,燒了窗戶上的木欄,自己逃出來了。」
「你為什麼走路都沒有聲音?」我想從他懷中掙脫,卻被他抱著坐到了草地上。
「昨日聽祁力說,太谷城城北有一處山谷,谷中有一棵千年神木,有情人若在它身上刻下名字,便永世不再分開。」
我捂著胸口長舒了一口氣,趙鞅突如其來的器重和關照讓我很不習慣。
祁力在前頭同無恤介紹城內糧倉的布局、糧倉外守衛的數量及輪換的方式,我跟在後面,直盯著祁力腰上的一個鈴鐺納悶。
「卿相剛剛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我問無恤。
郵良自負相馬之術天下第一,自然不會拒絕。趙季廷為了拉攏我這個名頭正盛的「神子」,也毅然表示可以將我相中的「千里馬」送給我。
我和無恤聽完相視一笑,這太谷城尹說話不卑不亢,做事條理清晰,確是個可以信賴的君子。
「兒謹記!」
那一日,我帶著四兒、無邪到趙府與伯魯告別,順便把雪猴寄養在趙府的園囿里。伯魯辭了世子之位后,日子過得越發逍遙,半月不見竟胖了一大圈;反倒是荀姬,人也瘦了,臉也黃了,見到我們來,什麼話也不說,帶著婢子就走了。
「卿父那時候根本不知道有我這麼個兒子,又或許他知道,但府里所有人都只當我是個女奴的賤兒子。攻城的那天晚上,後院的女眷、僕役們都跑了,沒人記得柴房裡還關著一個我。」
「在你高談闊論之時就來了,怕打斷你就一直在院外站著。」無恤轉頭看著我,一臉寵溺。
「無恤謹記,謝太史成全。」無恤喜不自禁,連忙起身給史墨行了一個大禮。
「瘋子,你要是把柴房點著了,不就把自己燒死了嗎?」雖然知道這些都已經是他的過往,我聽著卻依舊驚心。
他點了點頭失笑出聲:「丫頭,你定是上天生來折磨我的。」
趙家的車隊隨即出現在了我們眼中,行在最前面的是幾十個騎著高頭大馬、戴冠佩劍的黑甲武士,其後是四輛華蓋馬車,再往後便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牛車隊。
「哦?」史墨抬起頭來一臉讚許,他沖我笑道:「丫頭,無恤之智,猶在你之上啊!」
「沒事。」史墨半天才緩過氣來,對無恤道:「我讓她陪你一起去,但是你別忘了之前答應老夫的事,否則……」
「我知道,你只是來陪我的,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在我身邊陪著我就好。」無恤把頭埋進我的頸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傻丫頭,他是世子,我是什麼身份?他只當我是個牽馬、喂馬的小童。那時候,他剛剛被立為世子,卿父讓他學騎馬,他膽子小不敢騎,就讓我替他牽著馬,在園囿里一圈一圈地繞。到後來約莫過了半年,他們才發現我也是卿父的兒子。」
「不是,癢。」
「咳咳咳……」史墨猛嗆了一口水,大聲咳嗽起來,我瞪了無恤一眼,連忙起身給史墨拍背順氣。
「唯!恭送卿相!」眾人齊聲道。
我不知為何,一聽到他的話,胸口便是一陣絞痛,於是低頭悶聲道:「你別回答我的問題,只當我沒問過。」
「為什麼?」
無恤把我送回營帳時,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外面的天越來越亮,四兒起床后,給我到河邊打了一罐水,我胡亂洗漱了一把就鑽進了馬車。這一日,郵老頭兒騎著我的小白在外頭吹風,我則抱著四兒的腿躲在馬車裡睡覺。
我騎著小白和無恤走在隊和圖書首,郵良和四兒坐在馬車裡,無邪乾脆坐到了車頂上,認真地琢磨他的用劍之道。
「不……不成,我還沒練好呢!」無邪臉一紅,低下頭訥訥道。
「他知道你是他弟弟?」
「你……」無恤回過神來要抓我,我已經一個翻身跳到了院子里:「幹嗎?只許你耍弄我,就不許我耍弄你了?」我在雨中笑盈盈地看著他。
「無恤,我剛才是戲耍你的。」我抬頭柔聲道。
史墨看了我一眼,拍了拍衣擺上的幾片落葉想要起身。
「趙家可真氣派啊!」四兒拉著我的袖子感嘆道。
「你臉紅了吧?」夜色中,我揶揄道。
原來,趙季廷從西域搜羅了十幾匹良駒,特意花重金請了郵良來相馬。說是相馬,說穿了就是想借相馬之機,將良駒贈予愛馬的郵良,好讓他在趙鞅面前替自己說幾句好話。
營帳外,一輪圓月高掛在空中,銀白色的河水泛著粼粼的波光在夜色中靜靜地流淌。汾水的西岸,許是有另一支商旅在水邊紮營,營地里暗黃色的火光像是落入人間的星辰,閃爍著點點光亮。夜風拂過,偶爾還會傳來幾句縹緲的歌聲和男子醉酒後的吶喊。我站在水邊,閉上了眼睛。風聲、水聲、歌聲,讓我的心找到了久違的平靜。
「拖延追兵?這明擺著是讓你們去送死的!」
夜深沉,對岸的歌聲和喧鬧早已經歸於平靜。我貪戀著無恤懷中的溫暖,不願意離開。他緊擁著我的身子,彷彿一鬆開,我們就會永遠分離。
「謝我做什麼,我做事總是要有報酬的。」
趙鞅轉身對趙無恤道:「無恤兒,此去晉陽山高水遠,險阻重重,一路上多加小心。為父在這裏等候你的佳訊。」
「你是神子,卿父自然要對你好,這有什麼奇怪的?」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他笑著把臉往我嘴邊蹭了蹭:「那便安慰我一下吧!」
「所有的?」
「和你捆在一處一生一世,那我將來若是遇上心儀的俊俏兒郎,豈不要後悔?」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坐到他身邊小聲問道。
他看著我的臉,沉默了半晌,失笑道:「是我錯了,我如何能讓你成為那樣的女人。你便是日日|爛泥塗臉,也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很多東西看似簡單,只有自己學了才會發現其中的深奧,才會心生敬意。無恤習劍多年,你就算不敵他,也沒有什麼好難過的。到時候,你儘管去纏他比劍,就說是我的主意。」
楚國的釀酒奴、巴蜀的芳荼、西域的良駒,趙季廷的這些小伎倆,看在我眼裡格外刺目。我當下心生攪局之意,於是便提出要與郵良比試相馬。
「我不是什麼神子,你說的那些,其實我根本無能為力。」
「糧倉府庫從裡到外、從高到低都有士兵守衛,城尹安排得很是周全,只是這四處士兵輪換的時間再錯開些就更好了。」我停下腳步,頷首回道。
「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我小時候的事。」
我脖頸酥麻一片,忍不住聳了聳肩想要避開。
「你之前問過我阿娘的事,冥冥之中,我總覺得自己其實出生在晉國……」我眼皮有些打架,說話越來越緩。無恤摸了摸我的頭,將我打橫抱了起來:「我不急,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聽你慢慢說。天馬上就要亮了,我先送你回去睡覺。」
「知道了——」我推開他,笑著跑了。
無恤把下巴抵在我頭頂,嘆息道:「我忌妒伍封,也不喜歡他,但我仍舊感和-圖-書謝上蒼讓他救了你。」
「原來紅雲兒喜歡滿面脂粉的女人啊!那以後我便每日描眉、塗唇,著曳地紗裙,為你彈琴歌舞可好?」我把腦袋湊到他面前,用最甜蜜的嗓音嬌嗔道。
趙鞅此番對晉陽城的災情極為重視,他下令停止了新絳城外趙氏私城的修葺,特調百名善於搭房建屋的能工巧匠,與運送錢糧的車隊一同前往晉陽。日中時分,長街兩旁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孩子們拿著樹枝在人群中追逐嬉戲,遊俠兒抱著劍,坐在沿街的屋頂上翹著腦袋不住地張望。
「你別糊弄我,這些天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整個新絳城的人都知道了我在智府取陰魂的事?」
「如此甚好,巫士大善!」趙鞅一手按劍,點頭贊道。
「巫士和我的想法一樣,集中輪換容易讓匪盜趁虛而入,城尹不妨把里、外、高、低士兵輪崗的時間錯開,確保每時每刻都有人看守。」
北方的春天來得比新絳晚了一個多月,連綿的春雨在我們到達太谷時不期而至,而且一下便下了五天。無恤決定讓車隊在太谷城稍作整頓,待到天晴時再出發前往晉陽。
「哼!口是心非的男人。」我冷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阿拾……」無恤把我的手捧在掌心,柔聲道,「我在秦太子府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遇見你之前,無恤從不知情愛是何物,更遑論相思。可現在,我便是一日也不想離開你。只這樣抱著你,我就覺得心安。你可知,我這顆心,不安了多少年?」
「甚善,你們啟程吧!」
從新絳到晉陽,我們跋山涉水,起早摸黑,走得雖然辛苦,但好歹還算順利。因為有趙家的黑甲武士開道,一般的匪盜也不敢對車隊下手。走了半個多月,只在路過汾水河畔的霍太山時,碰到過一群不要命的搶匪。可那時還沒等我衝出馬車,三十幾個匪盜已經被無恤他們砍瓜切菜一般地解決了。無邪饒是速度再快,也只分到了三個,事後在我耳邊抱怨了好幾天。
「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還是換回女裝吧!」無恤用手支著腦袋細細地打量著我的臉,「為什麼我從未見你用過脂粉?我以為每個女人都會喜歡。」
史墨看了我們倆一眼,低頭清了聲嗓子。
「這樣多自在。」我伸手奪了他的酒壺,仰脖往嘴裏倒了一口。
「如果我說是,你會生氣嗎?」
十六年前,趙氏家臣董安於在汾水西岸據險地修築了晉陽城。其城周六里,牆高五丈,是趙家在北方最重要的一座城池。
我與史墨說話之時,趙無恤就一直抱劍站在院門口。他這會兒見我瞧見了他,才笑著邁步走了進來,先給史墨行了一禮,而後恭恭敬敬地從他手中接過了一碗芳荼。
「留在裏面橫豎也是死,倒不如豁出去為自己掙一條活路。」無恤半眯著眼睛望著月光下的汾水,「我從窗口爬出來之後,頭髮燒焦了,衣服也燒沒了,忍著痛追了二十里地才趕上趙家的隊伍。」
「郵大夫,小白明明是小巫的坐騎,怎麼成了你的千里良駒了?」我挑著眉毛裝出一副迷茫無辜的樣子。
「不就去修個房子嘛,弄這麼大動靜。」無邪斜著眼睛瞄了一眼,徑自拿著木劍在身前比畫著。
「可我剛一到,就聽說卿父下令要把所有四十歲以上和十五歲以下的侍衛、僕役留下來拖延後面的追兵。」

我這時才忽然想起,自己進太史府這麼久,全顧和圖書著詢問趙家之事,竟忘了自己當初要問的一件極重要的事,於是連忙扶著史墨一起站了起來,問道:「師父,你聽說過《竹書謠》嗎?」
無恤見太谷城一切井然有序,才真正放下心來,休息了幾日。
「唯!」祁力肅聲應道。
春日的雨下得淅淅瀝瀝,分外纏綿,屋前一棵古柏被雨水洗得蔥翠發亮。在古柏高大的樹冠底下躲著一隻圓頭圓腦的小雀子,它一身漂亮的翠色羽毛被雨水打濕了,一撮撮貼在身上。小鳥許是懊喪,許是惱這纏綿的春雨濕了它的美貌,正一刻不停地用它紅色的小喙梳理著身上的羽毛。
「為什麼?」
他的身子在我吻上他的一瞬間僵住了,我伸手撫上他的臉,那裡滾燙一片。
趙鞅拍了拍無恤的肩膀,帶著面色各異的趙家諸子離開了。
「那後來呢?」我把手覆在他手背上,努力想要給他溫暖。
「那之後呢?你的日子可好過些?」
「巫士,今日怎麼沒見到老夫的千里良駒啊?」一個留著褐色山羊胡的老者走到我旁邊,陰陽怪氣地說道。
「為什麼問這個?」史墨臉色一變。
和我說話的人是趙鞅手下最受器重的家臣之一——大夫郵良,世稱伯樂,極善相馬。提起我和他的過節,還得從三日前說起。
「還是你想得周到,謝謝啦!」
我和無邪正說著話,前頭跑來一個黑甲武士,衝著我行禮道:「巫士,卿相有請!」
「那你要去多久?」我問無恤。
黑漆華蓋的馬車旁,趙鞅正領著趙家諸子給無恤等人餞行。見我來了,他轉過頭來沖我招了招手。我一時受寵若驚,連忙加快腳步,走到他跟前,深深行了一禮:「小巫見過卿相。」
我屏住呼吸,輕輕地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十六年前,趙氏家臣董安於在汾水西岸據險地修築了晉陽城。其城周六里,牆高五丈,是趙家在北方最重要的一座城池。
無恤邁步走入雨中,輕輕一拉將我攬進了懷裡,一聲悠長的嘆息在我頭頂響起:「隨你現在如何耍弄我,只期望將來你不要狠心離了我……」
「你的劍法練得怎麼樣了?這回在路上,找個機會讓你和無恤比上一場如何?」我對無邪笑道。
「怎麼了,冷?」
「我不去。」我拂開他的手,低頭訕訕道。
「來了,來了——」不知是誰在屋頂上高喊了一聲。
「你瞧,這小傢伙可真愛美。」我靠著斑駁的木柱坐在屋檐下賞雨。
「紅雲兒……」我看著他的眼睛,不禁感慨,原來他自信洒脫的背後還有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沒想到這次去晉陽,郵老頭兒也要跟著去,這一路上肯定不會無趣了。
「想什麼呢?」一個溫暖的身子突然從我背後貼了上來,無恤把頭擱在我肩膀上,兩隻手緊緊地摟著我的腰。
「不去!」
「挨打挨餓少了,兄長到哪裡都帶著我,卿父於是許我做了他的侍衛。後來,我被派到齊國學劍,學成之後又被派到秦國做了兩年的官。」
「我在智府的時候,智瑤讓一個奇怪的女人唱給我聽了,可惜我聽不懂,所以想來問問師父那另半首《竹書謠》到底唱了些什麼,同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笑著側身摟住他的腰,窩在他懷裡呢喃道:「紅雲兒,我有時候覺得,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咱們這兩塊賤骨頭,居然還能在這個亂世活下來,還活得挺自在。」
「可你是卿相的和-圖-書兒子啊?」
「你不怕回來時世子之位已定?」
「同你沒什麼關係,只不過是頌揚了文公的一些功績,智瑤讓人唱給你聽,是想自比文公吧!」史墨說完,也不等我回應,只留下一壺新煮開的芳荼就轉身進了屋。
我話音剛落,耳邊響起了無恤悶悶的笑聲。其實,就算我不識男女之事,幾日下來,也想象得出,他當年周遊列國時的風流姿態。馬上少年郎,水邊多情女,虧他之前還大言不慚地和我數落燭櫝的浪蕩,如今看來,他趙無恤也好不到哪裡去。
「師父怎麼奇奇怪怪的?你呢?你又同師父暗地裡定了什麼約定?」我看著無恤嗔怪道。
我扭過身子和他面對面、眼對眼地看著,我想從他眼中讀齣戲謔,讀出敷衍,卻只看到滿溢的真心和深情。
「嗯,我那兩年周遊天下,拜訪各國劍宗,研習劍術。」
「事是你做的,我只不過是加了把柴,讓火燒得更旺些罷了。如今,不只智氏給你開了院子,就連魏氏和韓氏的人也都向太史要過你。如此,卿父自然不會懷疑你與智氏做了什麼交易。」
「卿相,出發的吉時到了。」趙府的家宰湊上前來,小聲提醒。
「范氏、中行氏進攻趙家私城時,我被關在柴房裡挨餓受罰。」
「嗯,所有你想知道的。」
「去哪裡?」
趙鞅彎腰欲禮,嚇得我急忙伸手扶住了他:「卿相折殺小巫了,這本就是小巫之責,小巫定會竭盡所能為卿相祈福,為晉陽城民祈福。」
「不想說。」他閉著眼睛把我往他身上靠了靠。
「不怕,我只怕等我回來時,你已經把我忘了。」無恤滿眼深情地看著我。
「因為我不小心給馬餵了毒草,把一匹剛出生的小馬駒弄死了。」
「你不想和我一生相守?你還是想走?」無恤怔怔地看著我,眉頭緊蹙。
「我們的約定,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免得你麵皮薄,羞不起。」無恤笑著湊近我,用兩個手指捏起我的下巴輕輕搖了搖,「聽到了嗎?太史讓你跟我一起去晉陽呢,還不快去收拾包袱!」
「怎麼,覺得我可憐了?」
「阿拾……」他的聲音越發甜膩。
「是啊,幸虧兄長當時在人群里看見了我,就把我救了下來。」
我臉一燙,趕忙在案幾底下掐了一把無恤的手臂。
「不許,不可能,你休想!」他一把將我箍進懷裡,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太過用力,箍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真可以幸福嗎?關於愛,甜蜜之中,我總有一份淡淡的憂傷。那憂傷和悲涼似乎早就嵌入了我的骨血,它與任何人無關,彷彿自我出生開始,就一直深埋在我心底。
「難得小狼崽也有不敢的時候啊!」四兒跳到無邪身前,擠眉弄眼。
「這次地龍涌動,晉陽城方圓百里都遭了災。災后易出暴民,太谷城的糧倉此後幾月務必要守好。明日我給你列個單子,你按單子上的數目派人把賑災糧運到各地去。」無恤事無巨細地跟祁力交代著此次救災的事宜,祁力聽得認真,時不時還會提出幾條自己的意見,無恤因而心情大好。「子黯,你覺得糧倉的守衛布置得如何?」他笑著問我。
我支起身子湊到他耳邊,輕聲道:「笨蛋,我騙你的。」
這一夜,車隊在汾水河岸紮營。趕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有些累了,月亮還未升到中天,營地里已經寂靜一片,除了守夜的幾個武士之外,其餘的人都早早地歇下了。
「這世上能聽到我腳步聲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恐怕沒有幾個。你這點耳力,差遠了。」無恤圈著我,用長襖把兩個人密密實實地包了起來,「大半夜的不睡覺,你跑來這裏吹什麼風?要是病了,誰替我祈祝神靈,安撫地龍?」
趙鞅伸手將我扶了起來:「巫士,無須多禮。此番晉陽城地龍涌動,累及黎庶,實乃老夫失德之故。還望巫士屆時能消神怒,救蒼生,老夫在此先謝過了。」
「嗯,我知道。」他用手扶著我的腦袋,聲音里竟有濃濃的哀傷和不安。
「走,陪我去個地方吧!」無恤用手捏著我的下巴,輕輕地在我鼻尖啄了一下。

太谷是晉陽城的糧倉所在,當日在太史府與欒濤比試演算之術時,史墨就出了一道從太谷往晉陽運糧的題目。興兵打仗,糧草永遠都是最重要的物資,因而太谷城的守備比其他同等大小的城池要更為森嚴。
「我就要它了!」我當下就將白馬佔為己有,郵良和趙季廷望著園中的一片狼藉面面相覷。
「幸好還能趕上。」我不由得唏噓。
「以後你若是喜歡上別的女子,儘管告訴我,我不是那種糾纏不清的女人。」我垂下眼眸訥訥地說道。
郵良繞著那十幾匹良駒轉了一圈,自稱已心有所屬,但為顯示長者之風,大方表示可由我先來挑選。我心中暗笑,附在無邪耳邊輕聲交代了一番。
這一日,我帶著四兒和無邪在新絳城西門外等候趙家的車隊。
「可你不是說,是張孟談替你做的官?」
太谷的城尹祁力是一個身高九尺、長須垂胸的大漢,我們的車隊剛到太谷城時,他正帶著幾個親衛巡視糧倉,以致誤了出城迎接的時間。無恤知道后並沒有責怪他遲來失禮,反而誇讚了他幾句,請他帶著我們在太谷城逛了一圈。
從新絳到晉陽,本可坐船沿西面的汾水一路往北,但無奈物資沉重無法逆流而上,因此車隊只能由陸路穿平原,翻山越嶺朝北方進發。
無恤低頭一笑,旋即抬手行了一禮,對史墨正色道:「無恤今日是特地前來同太史告別的。今日一早,我已向卿父自請,要往晉陽城賑濟災民,監督城池修葺之事。」
無邪得了指示,猛地引頸長嘯,狼嚎聲帶著裂天之勢迴響在園囿之內。飛鳥驚起,小獸逃匿,十幾匹馬掙脫了韁繩四下奔逃。但只有一匹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不懼狼聲,它雙目圓瞪,揚蹄嘶鳴,其聲洪亮如鐘鳴,似要掙脫韁繩與狼一搏。
「你以前有過很多女人吧?」我問。
無恤眯著眼睛看著我,我臉一熱,轉頭不再理他。
無恤拎了一壺酒側身躺在我身邊,嘀咕道:「我倒沒見過哪個女人像你這樣不愛美的,成天穿著男子的衣袍到處跑。」
「城尹,小巫有些好奇,你為何佩了一個不會響的鈴鐺在身上?」祁力身上掛的鈴鐺有手掌大小,鈴鐺裏面塞了一條粗麻布,因而他走路的時候鈴鐺並不會出聲。
「你們在這兒等我一下。」我交代了一聲,便跟著武士朝隊伍中央走去。
伯魯帶著我們在園囿中散步,樂呵呵地向我展示他新種的花草。就在那時,趙家四子帶著郵大夫出現了。
「這是太谷城的警鈴,當天負責巡視糧倉的士兵都要帶上這個,一有情況就扯掉布條,搖鈴示警。」
郵良屬意的千里馬被我搶走了,他失了興緻,拂袖便走了。
「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十六年前范氏、中行氏進攻趙氏時,你在哪裡?」我問。
「少則半年,多則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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