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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子謙怔了怔，感嘆似的噓了口氣：「是啊，三個月以前，我們甚至不認識。」

蘭翹好奇地問：「你對每個人都這麼好么？」

一瓶酒，對於一個心情跌落至谷底的女人來說，消逝得就像美夢破滅一樣快。

蘭翹回憶和高子謙認識的情景，也很感慨：「其實，我就是認得你的那天第一次見到歐陽博，上午見到你，下午認識他。」

高子謙想了想：「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好，我不是聖人，當然不可能為了幫助陌生人而損害自己的利益，也不會刻意去為了不認識的人花時間。但有些只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剛好又落到自己眼睛里，為什麼不去做呢？也許只是一分鐘、一塊錢，卻能讓別人開心，這是很難得的。」

看到她的臉，他怔住了，淚水正緩緩從她的眼眶裡滑落，像一串晶瑩的玻璃珠子。他不是沒見過流淚的女人，但他沒想到蘭翹會哭——蘭翹，是那種永遠知道該在何時何地使用何種表情的人，身體不適、心情不佳都沒關係，關鍵要優雅好看。

高子謙無可奈何地笑起來，果然起身去做了一盤拍黃瓜給蘭翹下酒。

蘭翹說：「得了，你以為你是神仙，能夠未卜先知？三個月以前，你都不知道世界上有蘭翹這個人。」

高子謙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把她打橫抱起來，一直抱到卧室里。他把她放到床上，幫她脫掉鞋，然後把被子拉上來，輕聲說：「睡吧。」

「恩，我都記得。」高子謙靠進沙發里，把一隻粉紅色的抱枕拿在手上拋著玩：「當時我想，真實的生活就應該像你那樣過，哪怕生病、心情不好，也照樣很努力、很認真。你那時樣子可憐兮兮的，我其實挺想折出去給你買感冒藥的，不過克制住了，因為怕被人罵有病。」

蘭翹放開VODKA，拍拍它www.hetubook.com.com的頭把它放下沙發， 坦然承認：「恩，是他。」

她寧願沒有遇到過他，那樣起碼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三十歲的女人，實在架不住美夢一次又一次地破滅。

她不再猶豫，開始用力回吻他，他們的唇舌交纏到一起，有著冰酒的醇和芬芳和蛋糕的甜美柔滑。

所以蘭翹很慶幸，她還沒來得及愛上歐陽博，所以不至於頭腦發昏，要為他拋頭顱、灑熱血，赴湯蹈火。

「沒有！」高子謙溫軟地哄她：「你明天要不要上班，想喝的話，我改天再陪你喝好了。」

高子謙認真地看著蘭翹褪了妝后素凈的臉，過了片刻，慢慢地低頭將唇印到微微有些咸苦的淚水上。

蘭翹指了指桌子上的表盒：「那塊表，是價值三十萬的Ronde Folle，我絕不昧良心說我不想要、不喜歡，而且就算真的不喜歡，我也可以拿它去換一台夢寐以求的Mini，但是最終我也還是得還給歐陽博。中國的古話總是有道理的，無功不受祿，歐陽博那麼精，難道我天真得會相信他一句：我送給女人的東西，從沒有收回的習慣，就真的平白無故收這麼貴重的禮物？收了他的東西，我只有兩個選擇，1、從此以後遠圖的Case，我給他做私單，不經過公司，不收取費用；2、做他的情婦。兩個選項我都不能選，因為代價太大，所以那塊表，哪怕再喜歡，也不能要——就像歐陽博這個人，哪怕我知道可能永遠都遇不上比他更合適的，也必須放棄。」

高子謙背對著她，沉默一會，沉聲道：「你很難過，所以很了很多酒，自艾自憐，接下去還要做自己認為很酷的事，但是我不想那樣。」

高子謙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咳，有什麼好謝的，我要是當https://m.hetubook.com.com時多問幾句就好了。」

她再倒上一杯酒，自斟自飲，嘴角滿含著自嘲的笑。其實去上海之前，她強烈掙扎過：現實和愛情如果只能選一樣，到底該選誰，不過最後她打算妥協，因為她想做一個強大男人背後的王熙鳳，但是沒想到老天連妥協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蘭翹閉著眼睛問：「為什麼？」

高子謙怔了怔，臉上表情錯綜複雜：「那為什麼後來沒有選2？就因為他有個分居太太的緣故？」

高子謙眨了眨眼睛，微笑著說：「那天你穿一套黑色的套裙，胸口別著一支蝴蝶胸針，挽頭髮的簪子好像就是今天戴的這根……而且當時還在感冒，打噴嚏、流眼淚，鼻子紅紅的，我找你的時候，你心裏其實特別不耐煩吧？不過還要裝作很客氣，有問必答。」

蘭翹不理他，到處亂轉找手袋，口裡說：「去他的上班！我錢包呢？拿錢給VODKA，讓它去買……」

歐陽博對另一半的要求是聰明漂亮，善解人意，基本屬於自定義條件，可謂高也可謂不高，不過按照HR的眼光來看，這是個可替代性非常大的職位，能達到這種條件的女人實在是多了去了，而且人家沒準還比自己年輕。蘭翹本想施展手段讓歐陽博喜歡上自己，那麼保險係數就可以藉此大大提高——被男人愛著的女人總是矜貴的。她覺得歐陽博不肯說喜歡，無非是自己哪裡不夠好、不夠完美，只要相處時間多點，總能發現對方的興趣愛好，也許可以投其所好。但是她錯了，歐陽博並不單止不喜歡她，他誰都不喜歡，也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他是真正在商場上打滾的生意人，什麼東西都可以拿來秤斤論兩、計算談條件，當然愛情也可以變成一件投資企劃案。他的心就像腕表上的鑽石，固m.hetubook.com.com然華麗璀璨卻也冷硬傷人。

蘭翹想象不出以後自己要戰戰兢兢地擔心著隨時可能被解僱的日子，她覺得那樣對自己太不公平，緊接著，周琳流產的消息，讓她徹底打消了攀上枝頭做鳳凰的念頭。還是那句老話，能夠登上頂峰，極目遠眺世間美景是佳話，但自身完全還是必須放在第一位，不然有命上去，沒命下來。

他關上燈，但是並沒有離開，一直坐在床邊。

蘭翹嘆了口氣：「這就是學數學的人邏輯？你們不應該是最斤斤計較的么？」

蘭翹很尷尬：「你記性怎麼這麼好？」

蘭翹說：「你現在算是教育我？那好吧，冰箱里還有一根黃瓜，我本來打算拿來做面膜的，你就不要太計較我這個主人的懶惰，順便做個拍黃瓜來給我們下酒好了。」

高子謙正色道：「但是人生並不單單隻由數學一門學問組成，而且哪怕在組合數學里，我們也常常會考慮用不同的觀察角度來看問題。」

「為什麼？」

她微笑：「不，還沒來得及……我挺慶幸的，自己還沒來得及愛上他。」她看著他：「你其實知道對不對？他有個分居八年的太太在美國，所以上次你說得含含糊糊的。」

「那個人……是歐陽博？」過了很久，高子謙打破室內冰封似的平靜，用猜測的語氣問道：「你在為他不開心？」

蘭翹繼續問：「為什麼？」

腳下沒站穩，一個趔趄撲倒在沙發上，高子謙嚇了一跳，輕輕把她轉過來：「沒事吧？」

高子謙直皺眉：「這麼好的冰酒，你用拍黃瓜下酒？」

只是道理雖然容易想明白，徹底放下卻始終心有不甘。

他談起離婚時的態度，讓蘭翹寒心，十年前便結縭的妻子，相識于微時，估計也曾同甘共苦，如今說起，語氣輕鬆，像甩掉一塊用不上的抹布。這個男人只不過覺得自和圖書己還不錯，有點意思，所以願意為她多花些心思，但是天知道他以後能遇見多少比她更聰明、漂亮的女子。

她開始勇敢地動手去拉高子謙身上那件小羊皮的煙草黃外套。

「他結過婚？」高子謙揚起臉，顯得有些震驚：「我不知道！我認識他是因為我哥跟他做過一筆生意，後來無意中我們聊天的時候他說他很厲害……我哥那人特驕傲，如果他真心說一個人厲害，那人肯定相當精明，所以……」

當酒瓶終於見底之後，蘭翹覺得有些頭暈，客廳天花板上的吊燈忽遠忽近，讓她相當疑惑地伸手去抓。她把瓶子倒了個底朝天，發覺已經涓滴不剩，於是含含糊糊地對高子謙說：「你家裡還有沒有酒，拿過來。」

蘭翹咀嚼著碧綠鬆脆的黃瓜，又飲了口酒：「其實只要人知足，這樣的日子也不錯，有菜吃，有酒喝，夫復何求？既不用絞盡腦汁，也不用處心積慮，不怕你笑，我今天真是丟臉丟大發了，約會之前就已經在給自己出吃完飯以後的選擇題，1、常規項目，互相祝對方聖誕快樂，然後各自回房；2、自選項目，提議去黃浦江邊看看夜景，順道商量待會去他的房間還是我的房間。」

蘭翹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也沒關係，反正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她又笑了笑：「你聽說他很厲害，怕我吃虧，就特意提點我；但是又怕我錯過好男人，所以不說得太明白……謝謝你，高子謙。」

高子謙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回答：「因為我還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知道自己為什麼吻你，也許很久以前我就想這麼做了。但是我不想要一段因為酒後亂性而開始的感情，我也不想和你one night stand！」

但是她現在在哭，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有細小的水珠從眼裡落下來，甚至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hetubook.com.com意識到自己在哭。她抓著他的胸襟，喃喃道：「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啊？真是……倒霉到家了……」

蘭翹開始一寸一寸地緊貼到高子謙身上，她覺得渾身發熱，腦子卻還有三分清醒，她知道這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但是並不打算停止……

蘭翹懶洋洋地說：「我這個人啊，一直努力裝時尚、裝小資，在公司里，連大門鑰匙都要裝模作樣地念成：大門key，但其實我骨子裡挺農民的，始終覺得下酒菜最好的就是拍黃瓜、醬鴨爪和油炸花生米，大家這麼熟，今天在你面前我就不裝了，實在是累死了。」

語氣柔和，像是在哄一個孩子，彷彿不是蘭翹比他大四歲，而是他比蘭翹大四歲。

如果不是想要這個，那你為什麼要吻我？

「你愛上他了？」

蘭翹搖搖頭：「只能算是原因之一，我並不是一個對道德標準要求特別高的人，歐陽博說他大概兩個月以後可以搞定離婚手續，這話我相信，因為他完全可以不告訴我。如果今晚我過不了這個坎，我大可以等到兩個月以後，那樣的話，第三者這個帽子永遠都戴不到我頭上……不過想來想去，我還是打算徹底放棄。」

這是一個糟糕的平安夜，一個女人弄丟了心儀已久的極品男人、心情很糟、喝了很多酒、房間里的這個人是個很優秀、很英俊的男子，而且他在主動吻她；這些理由，足夠讓蘭翹作出任何事。

他的吻很輕，但是很炙熱，一點一點熨幹了水痕，然後細密地吻著她的睫毛和鼻樑，最後慢慢落到她的唇上。蘭翹睜大眼睛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他的臉在放大，清晰得可以看到面頰上的絨毛，那是一張光滑得沒有任何瑕疵的臉；他身上的淡淡薄荷味道充斥在鼻端，清新而爽潔。

但是高子謙忽然拉住她的手，慢慢把她推開，蘭翹有些迷茫，胸口劇烈起伏，張著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