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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與玫瑰

作者: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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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只是——以牙還牙而已。」
笑笑回吻一下他,把嘴唇停在他的耳垂上,忽然極輕的嗜咬一口:「再見,小墨。」
笑笑在旁邊插了句嘴:「我覺得婉怡穿警服好看——俏麗的女警花。」
三個人一起呆在小小的昏暗卧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多了一個人的緣故,空間突然顯得擁擠而局促,氣氛也變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笑笑看著她無力地跌坐到一邊,近乎憐憫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我去給你倒杯水。」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笑笑剛要開口辯駁,就被敲門聲打斷,很斯文的敲法,只敲了兩下,篤篤兩聲,略微停頓一下,又輕輕敲兩下。
還是以墨淡定地打破僵局,朝婉怡微微頜首道:「這麼快又見面了,這次笑笑的事情真是要多謝你——如果前次我說了什麼話讓你覺得不愉快,還請見諒。」
他忽然一把拉過她,深深吻了下去,笑笑一怔,身體緊繃,嘴唇也緊緊抿了起來。以墨想也不想,一口咬了下去,笑笑被咬到唇瓣,吃痛張開嘴,就啊地一聲功夫,一塊清甜冰涼的梨肉已經塞到了她的嘴裏。
「我明明知道你已經決定結婚了,還跟你說那些……」婉怡的聲音一徑輕下去:「會不會影響你的心情?」
笑笑輕輕叫了叫她,沒有任何反應。

1

以墨轉到床邊坐下來,顯出不理解的神色:「為什麼今晚你要在這裏?我們為什麼不能明天一起出發?」
以墨眨了眨眼睛:「睡不著……Cindy交代我要早點睡,不然明天會沒精神,可是你不在旁邊怎麼也睡不著——不喜歡你離我太遠。」
林以墨哎喲了一聲,扁扁嘴巴,顯出幾分委屈的神情:「咬人……」
婉怡猛地抬起頭,臉上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茫然,似乎聽不懂她的話,過了一會突然猛地從蹦起來:「什,什麼?不可能!……不可能,他明明死了,他們那一隊上珠峰的人明明都死了!」
笑笑側頭望著她,眼裡透出一股凄涼的悲傷:「他說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床邊的第一個抽屜里有他的聯繫方式,你可以拿走。」
「你可以選擇,婉怡,」笑笑輕聲說道:「選擇去他身邊陪伴他,或者永遠離開,包括你的心——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都沒忘記過他。」
張艷紅有些納悶:「你不是說婉怡要十點以後才能來?怎麼這麼早?」
馬上有人取笑她:「人家LF是國際航空公司好不好?你大不了就在國內坐坐飛機,還能飛出中國領土啊?還想免費呢,笑笑老公頂多也就是給個折扣,你以為人家真是總裁啊。」
張艷紅頓時把臉沉了下去:「我教的女兒,行得正坐得直,從不做虧心事,誰會綁架她?你們不要瞎說!」
「為什麼不行?」以墨顯得更加不解,非常乾脆地說:「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不會讓這世界上任何東西成為你的阻力!」
「不對!」婉怡一把抓住笑笑的手腕,凄聲說道:「不應該是這樣!那時候你還不知道這是個誤會,可現在知道了!你可以去找他,跟他重新在一起,笑笑,你不能就這麼把自己的幸福毀了!都是我,都是我的錯,是我把林以墨帶進我們的生活!我把我們三個都給毀了!」
早些日子笑笑的媽媽張艷紅對女兒說:「那天是今年裡最好的日子了,陰曆、陽曆都是雙數,天氣又不會太熱,還逢上星期六,你們這次回來反正也是辦手續的,不如連著酒一起擺了——如果再等就要到下半年,就那天吧。」
「你能看透什麼?你能看透的話就不會現在還只是個保衛科科長了,隔壁的老黃和你一年退伍,人家是什麼級別?」
以墨開心起來:「你這麼乖……那好,我送你一樣東西。」
婉怡抖著手慢慢伸向抽屜,又像是觸電般縮回來,她像是只被徹底傷害的小動物在絕境中被激發出最大的勇氣,大聲說道:「我才不要!我再也不要見到他!混蛋……他是個混蛋……我一直以為他死了……傷心內疚了四年,恨不得死的人是我……他怎麼可以這樣……」
笑笑一邊削梨一邊想,當然不一樣!你永遠都不懂這些,你的眼裡只有自己,生活在以自己為中心的世界里,從不為他人著想,我才不要為你的LF做慈善事業的宣傳,我要救的那個孩子已經不在了,你冷酷地拒絕了我,現在又來玩這種花招,我難道會受騙么?
「包括你?」
笑笑柔聲道:「今天想不清就明天想,慢慢想,來日方長,睡吧睡吧。」
張艷紅看著清俊貴氣的林以墨,當真是岳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有這樣的女婿是多m•hetubook•com•com麼風光的事啊,她興奮得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幸福,拉著他的手也不肯放下來。她是在大院里工作生活的人,雖然因為環境的緣故變得有些愛財,但其實性格直爽,也不太會察言觀色,所以沒注意到心愛准女婿的動作——以墨不露痕迹地把身子往後微微一縮,好像是有些累了似的往沙發上靠了靠,手也借勢掙脫開來。
婉怡身子篩糠似的抖起來,拿手捂住嘴,淚水瞬間便一串串滾落下來:「那他為什麼不出來?這麼多人為他擔心,為他把歉疚的擔子背在身上!他憑什麼躲起來!」
她看著婉怡,眼裡的神情更加複雜:「在紐約,他很清楚地告訴我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愛的到底是誰,我不喜歡這樣,婉怡,我的愛情里不能容忍猶疑抉擇,只能義無反顧。」
張艷紅看了女兒一眼,破天荒地變得很識趣,竟然沒有要求跟進去。
客廳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林以墨的表情是千年不變的面若止水,張艷紅是喜不自禁地笑逐顏開,聶建國則不置可否,笑笑夾在他們三個人中間,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聰明地對以墨說:「你來是不是找我有事?我們進來說吧。」
笑笑嘆了口氣,揉揉頭髮,推門走了出去。
笑笑看著他斯文地一口口吃梨,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奇異的滿足:你不知道的中國風俗還有很多,分梨,分離,我要的就是與你分離!像你樣的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也不會流一滴眼淚,至於你說如果沒有了我就會死——你的謊言那樣多,我是不會再相信了。
她正想著,耳邊忽然聽到人說:「對了,老張,我有個朋友在警察局,說是LF公司前陣子有人被綁架,還是公司里什麼頭頭的未婚妻,剛從美國回來,不是你家笑笑吧?」
婉怡身子一顫,倒像是受了大驚嚇:「他走了?」
聽到張艷紅招呼以墨的聲音,笑笑的父親聶建國也從卧室里走了出來,他是個沉默寡言的男子,頭先客廳里熱鬧得開了鍋也始終沒有露面。該女人唱主角時就應該把舞台交給女人,他一直這麼想,也一直這麼堅定地做著,不過他給的舞台太遼闊,以致有些時候會讓人忘記這個家裡還應該有一個挑大樑的男主角。
聶家的衣櫥用的還是老式的雙門紅木柜子,空間狹窄,婚紗長長的雪紡的下擺落到了外面,大概是笑笑的媽媽怕弄髒,又特別在地上鋪了一層報紙。
婉怡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亮晶晶地淚水依然停留在頰邊,她下意識地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又急不可待地哽咽著追問:「你真的沒有騙我?」
「包括我,包括你,和登山隊所有人,他覺得沒有顏面再見到我們。」
林以墨抬頭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多好,再過幾個鐘頭,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這輩子都不分開。」
「我拿她的幸福開玩笑!那你說說以墨有哪點不好?是缺胳膊還是少腿了?他的人品、家世、長相哪點配不上笑笑?」
「不會啊,怎麼會呢。其實說了也好,你不知道,我心裏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有個大疑團解不開,困擾得很,現在好了,我可以安心的下決定了。」
樓下有一間新開的銀行,取款機上一次可以提取現金兩萬,笑笑把錢包里的銀行卡翻出來取了錢,又把錢包里的現金也掏了出來。
以墨皺起眉頭:「笑笑……」
「那也不能拿笑笑的終身幸福開玩笑啊!」
笑笑毫不猶豫地隔著門回答:「職員!」
「明天以墨過來,按風俗是要給開門紅包的,他如果問要多少,我們照例要說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以墨出手大方,如果他真給了這麼多,豈不是都便宜了那個何婉怡?」
「為什麼?」
「美籍華裔,有四分之一葡萄牙血統,不過已經不明顯了。」
雖然明知道這是顯而易見的炫耀,但是被這話一堵,在場的女人們還真是無話可說。現在的房子什麼價?何況還是帶裝修的江景房,人家就這麼輕易當聘禮送了出來,簡直像送塊豬肉似的。
「你真是無理取鬧!這可以混為一談么?」
以墨回身圈住她的腰,把頭擱到她肩膀上:「我做的都是為我們好的事。」
婚禮頭一天的晚上,聶家擠滿了來祝賀的同事朋友,張艷紅用一種揚眉吐氣地口吻跟大家講話:「對,笑笑的老公就是在那個什麼LF集團工作……什麼職位?」她想了想覺得不太確定,於是揚聲問裡屋的笑笑:「笑笑,以墨在公司里什麼職位啊?」
張艷紅直點頭:「我就說那孩子好看,比電視里那些選秀的明星好看多了。」她拉著女兒的手坐下來:m.hetubook.com.com「笑笑,這些年我不在你身邊,好多做女人的道理也沒來得及教你,以墨比你年紀小,你做了人家老婆,要讓著別人,吵架歸吵架,過日子歸過日子……」
就像她第一次看見他時,忍不住就想,這麼年輕秀美的孩子,金色的陽光照在他身上,都奪不走他的光輝,可是他身上為什麼會有這麼深重的寂寞呢?
「我是怕萬一啊……他從小在國外長大,哪裡知道我們這邊的風俗——他是外國人吧?」
「是的,他到後來已經分不清我們兩個哪個對他來說是愛情哪個是友情,為了逃避也為了抉擇,所以才在雨季冒險登山,結果造成隊員死傷慘重。除開對不起我們,他還對不起隊員,現在是他在負擔那兩名死去隊員父母的贍養,所以一直過得很清苦。」
以墨跟著笑笑進了她那間小小的卧室,他上次來的時候只呆在客廳,這個小天地還從沒進來過,因此顯得很好奇,到處東瞧細看,末了問道:「這就是你的房間?和我想象中有些不同呢。」
他出來的時候,手裡還夾著根煙,剛打了個招呼,張艷紅便聲色俱厲道:「你要抽煙在卧室里悄悄抽就好了,出來還抽什麼?以墨的氣管不好,你不知道么?」
把林以墨當成寂寞又充滿心事的漂亮孩子,是聶笑笑這輩子犯的第一大錯!

2

聶笑笑,再見!
笑笑馬上抬頭望過去,門外站著的正是清瘦高挑的林以墨,走道上沒有燈,客廳里的光亮撒了出去投射到他身上,但還是有一半的身影隱藏在黑暗裡,在這樣半明半寐地光線下,他的眼神也是明明滅滅,越發顯得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寂寞。
從廚房出來,笑笑路過父母的卧室,聽到他們關著門低聲交談:「笑笑好像不是很願意結這個婚。」是聶建國的聲音。
門外的林以墨輕輕叫了一聲阿姨,張艷紅連忙熱情地招呼著他進了屋,又轉身心花怒放地忙著端茶遞水。
聶建國哦了一聲,訕訕地將手裡的煙頭在煙缸里掐滅,因為在女兒女婿面前受到斥責,多少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動作也不如平日那樣麻利熟練,未燃盡的細細煙氤馬上在房間里飄散開來。
笑笑點點頭:「是真的,當時我的反應完全跟你一樣,我在紐約遇見他還以為見了鬼,失魂落魄地追著他跑了兩條街。他現在已經回老家了,這幾年一直在工作,去紐約是單位公幹。」
張艷紅馬上道:「為什麼不願意?當初是她自己跟著林以墨,可沒人拿槍逼著她。」
她凝視著她:「婉怡,今天只怕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這葯會讓你好好睡到明天早上,然後再慢慢清醒地做自己的選擇——我也已經做好選擇了……」
婉怡神色迷惘:「他說他不知道?」
「沒事了,你也知道氣管有毛病就這樣,發作的時候很嚇人,好的時候跟正常人沒區別。」以墨仔細打量一下還穿著制服的婉怡:「你穿上警服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膽子似乎大了,勇氣也增加不少,真是可喜可賀。」
他鬆開她,從兜里拿出一張紙:「昨天晚上我已經讓Cindy給市裡的心臟病兒童基金會捐了一筆款子,用的是你的名字。」
「我們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總要為了一些不相干的小事跟我鬧彆扭,那些人那些事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用低到近乎呢喃的口氣認真地在她耳邊說:「每次和你吵架,我都覺得好難受,胸口喘不過氣來,像要死掉一樣……笑笑,如果你有天離開我,我一定會死。」
笑笑耐心解釋道:「這是中國的風俗,雖然很古老,但一直流傳下來。你明天過來接我,叫做接親,就是把女兒從娘家接到夫家的意思,這樣是對女方重視的表現。」
「我們什麼也沒有!」
她輕輕掙扎一下,他卻箍住她不放,像一個孩子抱著自己心愛的玩偶:「還在生的我氣?」
「你開心么?」
「嗯。」
「只找到兩具屍體,其他的都定為了失蹤,你學法律,應該知道失蹤七年以上才能裁定為死亡。」
一個人在瞬間遇到不可接受的事實總會有這樣的循環反應:質疑——震驚——憤怒——再次質疑。
笑笑端著水杯輕輕離開,這種話不聽也罷,自己的事情必須自己解決,旁人,哪怕是父母也拿不了主意。
走出客廳,笑笑回身望了望,夜色漆黑,四周安靜寂寥,父母也已經睡了。她忽然深深嘆了口氣,淚水沉靜而洶湧地流淌出來,心裏卻沒有任何片刻的遲疑,是!明天的婚禮將是個天大的笑話,父母將為她蒙羞,但是只有在這www•hetubook•com•com一刻才能逃出林以墨的掌控。
聶笑笑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
「那你見到他……你們……」
「雷雷……」笑笑盯著自己的腳尖,一字一句說道:「他還活著,我見到他了。」
不過對著這個像蛇一樣敏銳和冷漠的人,她必須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情緒,不能泄露出半分。
笑笑淡淡說道:「王子和灰姑娘,最完美的組合——我真是中六合彩了。」
「為什麼?我們這的規矩不都是伴娘陪新娘過婚前夜么?我已經叫了婉怡了。」
她不是不倒霉的,先是跟著丈夫在新疆呆了十幾年,轉業回來兩個人一起分配到農科院,聶建國做了院里的保衛科幹部,她到下屬分公司做了個出納。前幾年單位效益不好,她被迫下了崗,沒想到厄運連連,不久大兒子也跟著下崗,二女兒離婚,還被逼回了娘家。唯一能指望的漂亮小女兒笑笑先是跟大學男朋友吹了,然後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家,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接到女兒的電話,說是又交了男朋友,要跟他一起出國。她心裏頓時樂開了花,出國好啊,多少人求著盼著能出國呢,能把女兒帶出國的男朋友自然比前一個傻乎乎的小子強,她開開心心地把女兒送走,然後便等著好消息從大洋彼岸傳過來,誰知笑笑就像這一走就是四年,簡直像斷了線的風箏,讓她無從掌握。她開始直犯嘀咕,擔心一副總是不開竅樣子的女兒給人家甩了,前不久好容易接到笑笑的電話說要回來結婚,她才剛鬆了口氣,沒想到到了家,女兒忽然又把臉沉下來說不結了。世界總是在翻天覆地的變,一種無力的挫敗感讓張艷紅覺得簡直要崩潰,她當然不能由著笑笑胡鬧,你說結就結你說不結就不結,那還要我這個媽幹嗎?
他的聲音也和他人一樣,溫柔清潤,既輕且清,室內橘黃色柔和的燈光印在像琉璃一樣清澈的眼睛里,竟然變成了一種詭異到極致的艷麗。
笑笑慢慢斂起笑容,沉默一會:「因為我已經長大啦。婉怡,我現在已經慢慢明白原來人的情緒不能全部放在臉上。」她伴著她身邊坐下:「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那天在醫院,場面太亂,我的心也亂,沒反應過來,有些事情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笑笑聽到客廳傳來送客的聲音,連忙把耳朵貼到卧室的木板門上,仔細傾聽他們是否已經真的散會,終於沒聽到聲響,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沒有。」
以墨微微笑了笑:「再好看,明天也還是不要穿吧,你不是在紐約給婉怡定了禮服么?」
一共兩萬四千三百塊 ,她把錢塞進旅行包里,然後隨手將錢包用力又乾脆地扔進路邊上的垃圾桶里。那裡有她的證件、各類卡片,一切可以證明她身份的東西現在都已經不需要了,在今晚踏出聶家大門以後,她就不再是聶笑笑,她要徹底離開,永遠拋開Chirs林未婚妻的這個身份!
以墨想了想:「那你喜歡么?你喜歡我就喜歡。」
笑笑沖他吐吐舌頭:「我試下甜不甜,你那麼挑食,不好吃的東西肯定是不會吃的。」
她削好了梨,遞給他,他剛要伸手接,她忽然又一把拿過來,狠狠地咬了一口。
六月的天氣明明已經讓人感到燥熱,但婉怡還是有些怕冷似的往笑笑身邊靠了靠,彷彿想從好友身上汲取一些力量,面前這個看似文雅的年輕人不知怎的讓她從心底里懼怕,她輕輕說道:「我知道,不會在你們婚禮上失禮的。」
「什麼?」
想當年,張艷紅也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那時候,有正式工作又漂亮的城裡女孩多金貴啊,可是她也不知發了什麼瘋,一下子就相准了笑笑的爸爸聶建國,還義無反顧地隨了軍。再嬌美的容貌和溫柔的性格也架不住漠北如刀劍般滾滾的黃沙,更別提還生了三個孩子,還有個一棍子也打不出個悶屁的老公,官怎麼升也升不上去,三十年的流水衝擊能讓尖銳的石頭變成圓潤的沙粒,三十年歲月的磨難自然也能把曾經靜若處|子的張艷紅變成了現在這個勢利市儈的張艷紅。
笑笑說:「哪裡遠了?開車就十多分鐘而已,再說明天一早就見面了……」
「什麼?」
為了選一個好日子,張艷紅已經翻了好幾天的黃曆,其實笑笑的父親聶建國是軍人,她一直隨軍,按理說不應該信這些,不過或許是轉業回地方太久,她的思想已經被封建迷信腐蝕得差不多,再加上笑笑也實在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所以該信的禁忌還是多信點好。
張艷紅只裝作沒看見她的神色,滿意地說道:「那就這麼定了。」
聶笑笑家客廳的牆上掛著一本吊著大紅福字的厚厚黃曆,已經被撕www.hetubook.com.com了一小半,屬於今天的這張也在下午被提前撕去了。她家裡現在歡天喜地的過的是明天的日子——陽曆六月八日,農曆五月初六,宜嫁娶、開市、動土,忌理髮、破屋。
雖然是炎炎夏日,他依偎著笑笑的身體依然清涼無比,但是噴薄到她頸邊的氣息卻炙熱得像燒紅的烙鐵,冷與熱,冰與火,笑笑覺得自己像是在地域里煎熬。過了一會,她伸出細長的手指撫摸他的面頰,眼色閃過一絲像寶石般的光亮,慢慢說道:「知道了,以後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已經離開她身邊,站在衣櫥面前輕撫自己婚紗的笑笑半晌也不說話,良久之後終於回答:「不,我沒有做到。以前我愛雷雷,可是對他的愛卻經不起半點誘惑和誤會;現在我愛林以墨,他終於如願以償地讓我愛上他,可是再愛他,我發現也不能為他失去自我,更不能贊同他的錯誤。想來想去,愛誰都不夠深,或許我最愛的是自己。」
張艷紅看著太太團們一個個悻悻的神情,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開來,心裏就別提有多爽了,其實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嘴臉不好看,可是這幾年聶家實在太倒霉,她又是個爭強好勝的性格,在院里抬不起頭來做人的苦楚實在是受夠了。
職員啊,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樣的職員……但大家還是露出羡慕神色:「LF是跨國公司啊,就是開航空公司的那個吧?能在那裡做個普通職員也不錯了,據說連前台接電話的小姐都要本科以上學歷、長相漂亮還要精通外語才能進去。」
婉怡走過去仔細瞧了瞧,由衷讚賞道:「真好看,像我們小時候看童話故事里白雪公主穿的那樣,一定特別稱你。」
笑笑道:「你喝完,我慢慢告訴你。」她看著她把杯子里的飲料一飲而盡:「事情就和我們知道的那樣差不多,他們遇到了山崩……不過他逃過了一劫,被尼泊爾當地的居民救了,搜救隊找了一陣沒找著,就放棄了。傷好以後,他悄悄回了國,也銷了案,但是請學校和警方為他保密——因為他不想再見到以前生命中的人。」
「這跟你和小墨沒有關係,該發生的總會發生,愛情,很矜貴,經不起誤會。」笑笑慢慢把她緊攥的手腕褪下去:「更何況還不是誤會。」
結果母親竟然用商量口氣跟她講話:「我左想右想,今晚還是把你姐姐叫回來陪你比較好。」
婉怡聽她這麼說,撫在象牙白婚紗的手指垂了下去,慢慢說道:「對不起。」
以墨拖長聲音哦了一聲,認得他的人都認為他是個極少笑的年輕人,但聽到這話他忍不住把唇角彎起來:「這風俗多奇怪,我們在一起都四年了,朝夕相處,根本就和夫妻一樣,又來接一次……好奇怪啊……」
她慢慢回過頭,婉怡已經熟睡,橘黃色的燈光照到她的側臉,清秀而寧靜。
她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笑眯眯地說:「以墨啊,從明天開始你可就不能叫我阿姨了,該改個稱呼了。」
笑笑不耐煩地說:「哪個人跑來接新娘,會帶那麼多現金?十萬塊包一起,有兩片磚那麼厚,他難道拿來打架?」她心裏憋著一句話沒說,你以為他真的就只是林以墨?他是Chris林,整個LF都是他的,要給錢也是他身旁的人給,而且還是開支票,他才不會管呢。
聶建國有些煩亂地說:「那時候笑笑才多大?二十二歲,她懂什麼?以為一個人對她好,愛護她,那就是愛了,這四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並不知道!也許經過了解,她發現林以墨並不是她想要的那個人。」
「我感覺不對,也許這個時侯說這話不應該,可我真的感覺不對。」婉怡低頭把下巴擱到屈起的膝蓋上:「我們認得這麼多年,你的笑,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為什麼我看不到你發自內心的笑容了,笑笑?以前那麼困難的日子,父母不在身邊,寄人籬下,沒有錢買好衣服的時候,你都那麼堅強開朗。現在你有了英俊多金又愛你至深的王子,為什麼反而笑得不自在了?」
面對強勢強悍的張艷紅,面對只能聽奉承話不能聽半句逆耳話的張艷紅,大家覺得無趣得很,坐了一會便紛紛起身告辭。
笑笑卻沒有表現出他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她瞧了那張紙一眼,淡淡一笑:「是用聶笑笑的名義,還是LF集團Chris林未婚妻的名義呢?」
「誒,對了,我看報紙上說,LF的總裁這次也帶著未婚妻從美國回來了,而且好像也姓林呢……叫什麼來著……反正是個外國名字。老張,你家女婿不會是LF的總裁吧?下次咱們坐飛機,能不能找你家笑笑拿免費機票啊?」
女兒的心思哪個做母親的會不知道,張https://www.hetubook•com.com艷紅隔著門說:「笑笑,你給我出來!」
她回到卧室,把杯子遞給婉怡:「我倒了果汁,是你喜歡的蘋果味,喝一點吧。」
婉怡哼了一聲,她覺得頭暈目眩,頭頂上的燈光似乎也在搖晃:「嗯……」
她送他出門再重新回來,看到婉怡正坐在床邊發愣,於是伸手拍拍她:「回神了!」
以墨哦了一聲,把梨拿過來,慢慢吃起來。
笑笑見他坐在床邊上,一雙眼睛帶著疑惑亮晶晶地望著自己,像是個不能理解課本知識的孩子,忍不住也笑了,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來:「你從小在國外長大,有些東西不理解不喜歡也是正常的。」
「我也不見得喜歡,結婚本來是兩個人自己的事,非要弄那麼多周折,跟演戲似的,但既然我們生活在這個社會裡,就不能由著自己的心思想做什麼做什麼,」
張艷紅看對方有幾分玩笑口吻,心中不太舒服:「LF總裁又怎麼了?我女婿年紀輕輕又一表人才,今年才二十五歲,以後前途無量,才不會比什麼總裁差!」她一字一句地加重語氣:「這次他可是送了一套新房子做聘禮,就在江邊、頂樓,二百個平方,還帶著裝修,如果不是時間趕,我們就搬進去了,也用不著在這邊舊房子里接親。哎,真沒想到,我老來老去還能享到女兒的福。」
笑笑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可能因為這種話挺多了的緣故,她對他的表白明顯不以為意:「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在不違背你意願的前提下,對么?」
以墨打算離開時與剛剛下班趕過來的何婉怡撞了個正著。
以墨反問道:「這有區別么?不管是聶笑笑還是Chris林的未婚妻不都是你么?」
不過笑笑對這種美麗顯然已經有了免疫力,她不在意地說:「也沒住多久,我大學前幾年是在婉怡姑姑家借住的,後來爸爸媽媽轉業回來才跟過來,現在是姐姐在住……你怎麼這個時候跑過來了?」
「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是感覺!說實話,我不太喜歡林以墨,那孩子的眼睛太深,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連我都看不透他!笑笑跟著他會吃虧的。」
她轉身快步走到沙發邊上,從後面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小行李箱,裏面已經收拾好了幾件簡單衣物,然後輕輕開門,悄悄走了出去。
張艷紅怒道:「什麼愛不愛的!這世界上哪有什麼愛情?當年我要不是被什麼所謂的愛情沖昏了頭,又怎麼會到今天?你看看當時跟我一個班的張曉屏……」
她連衣服也沒脫便躺到了床上,過了一會忽然迷迷糊糊問道:「那你呢?你要求別人義無反顧,你做到了么?你愛林以墨么?」
「笑笑……」婉怡猶疑半晌:「你真要嫁他?」
「嗯!」笑笑把衣櫥里的婚紗指給她看:「昨天才運到的,好不好看?」
以墨看了她們一眼,伸手拉過笑笑,低頭在她頰邊輕輕一吻,略微有些長的几絲頭髮從額角搭下來,落在過分漂亮的臉上:「明天一早就能你穿婚紗的樣子,真是迫不及待。」
或許是事情的發展太過猛烈突然,婉怡覺得腦子裡像是充滿了漿糊般模糊不清,身子微微晃了晃:「我……也不清楚……」
「這輩子永遠也不分離。」他附到她耳邊輕聲說。

3

她起身打開門,哎呀一聲:「是以墨啊。」
笑笑滿面春風地回答:「開心,當然開心,哪個做新娘的會不開心?我以前過的什麼日子,現在又過的什麼日子,我要感謝他呢——林以墨,」她一字一句地迸出來:「多謝他,讓我過得這麼好。」
以墨說:「好啊,你削給我。」
張艷紅連忙說:「那肯定不是普通職員,一直是在美國總部那邊的,這次為了和笑笑的婚事才回來。」
笑笑靜靜地看著他,點點頭,從桌上的果盤裡拿了個梨:「嗯……不錯,都是我……吃梨么?很清潤的,對氣管有好處。」
她停了停,又嘆了口氣:「算了,過去的事我就不說了,你以為我是圖著林以墨的條件才讓笑笑嫁他?你也不想想,笑笑今年二十六了,跟林以墨跟了四年,人盡皆知,如果我們由著她悔婚,她以後的路怎麼走?老聶,我們畢竟是生活在中國,生活在這個封閉的院子里,你想我們和笑笑被人戳脊梁骨么?」
她是什麼也顧不得了!四年前,因為愛,她跟隨他遠赴他鄉;四年後,因為要逃離愛,她即將浪跡天涯。去哪裡都不重要,只要足夠遠離他就好。
婉怡眼神有些閃爍:「保護市民這本來就是我們當警察的責任,更何況被綁架的人還是笑笑,你那天也是情急,就別再說原諒不原諒了之類的話了。對了,你身體沒大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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