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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彎彎畫

作者: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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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之卷 香墨彎彎畫 第十一章

承之卷 香墨彎彎畫

第十一章

李芙本極為聰慧,心念一轉就尖叫道:「姑媽,是皇后!是她害我!今日墨國夫人捧了那盆紅色依蘭去了,說皇后在尋依蘭,可皇后說已經有了,所以墨國夫人就有捧走了……」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依蘭……依蘭……依蘭!」李芙渾身發顫,連話都說不完整,連連重複著「依蘭」二字,驀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滿面希翼驚喜的道:「是墨國夫人,是她害我!今天晌午,我親眼看了她捧了一盆依蘭的去坤泰宮的,是她,一定是她!皇後娘娘您也看見了,不是嗎?」
太醫院煎好了葯呈上來,一共三碗,內侍仰頭喝下一碗,太醫院院判亦喝下一碗,殿內濃厚的葯氣就緩滯流動。內侍呈了第三碗葯上來,杜子溪親自接到手中。
封榮這才緩緩張開眼,杜子溪輕柔地將碗的邊緣送到他的嘴邊。封榮輕輕含住,孩子似的微微地一吮,然後,皺緊眉就著她的手一口一口極艱難的喝下藥。
幾乎倒栽蔥跌下牆的少年掙紮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翹起唇角的笑臉,帶著種無措,那樣秀致到了極致的模樣卻掩飾不住未脫的稚氣。
她望住李太后,哀哀道:「姑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帶了一壇女兒紅,我從來沒聽過什麼依蘭,更是連見都沒見過!」
入宮之後馬車就走得極慢,好容易到了永平門,早有軟轎候在那裡,一名內侍掀了轎簾,躬身道:「奴才侍候夫人上轎。」
李芙叩首下去,再抬頭,看見杜子溪凜然無波的面容,便道:「不是臣妾,臣妾萬萬不敢對陛下下毒,並且也沒有理由下毒!」
坐上了崑崙奴的肩上,手還未碰到牆頭,一頭髮映著落日,就像一匹緞子披散在她的眼前。
方跨過門檻,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和哭紅了眼的李芙,就都伏跪在如鏡的金磚地上,杜子溪並不看地上眾人,淡淡的眸子移向端坐在上的李太后,襝衽施禮。然後,不待李太后說些什麼,就不發一言的來到了封榮床前。
几上琉璃朱鳥輕蓮花燈燃著,蓮花琉璃重瓣十色,燈光層層染染,第一重蘇木紅,第二重上是鵝黃,最後暈于佛青。而她就這麼一直坐著,蓮花燈內的紅燭幾乎燃了大半,宮婢來換,卻被她攔住,紅蠟如血,滴滴答答順著紅木幾的凹雕流淌下來。半明半晦的光下,她的眼卻是凝結著一點火焰,徐緩燃燒,卻永遠都不會熄滅。
手無意識的去握封榮的手腕,卻被一件溫涼的物體隔開,那是他腕上的一隻玉鐲。
她放下帘子,便想:「我與她,殊途同歸,總是一樣的。」
黃羅銀泥裙依舊紋綉翟紋,金絲紅地霞帔,其上是只有皇後方可御用的龍紋。髻上左右金鳳步搖的瓔珞長長垂下,綴於前襟的明珠七事,流光溢彩。昏昏鏡內https://m.hetubook.com.com削瘦如紙的身姿,重重墜飾下愈加單薄。
皇帝中毒的消息傳到坤泰宮時,杜子溪並沒有歇息,仍舊半倚榻幾。
殿內李太后和杜子溪依序而坐,燭光本就十分明亮,此時流在澄亮的金磚上,就有如水銀,傾瀉滿地。
香墨迎著李太后的眼眸,也不起身,坐在椅上閑閑的道:「臣妾是得了一株,早年雖知道陛下幼時因誤服了依蘭幾乎送命。但陛下說花開難得,就留在了欽勤殿。」
她蜜色的面容像是永遠不會衰老,永遠如同幼時的模樣,微微上挑的眉,濃密的眼睫,不施胭脂就略顯蒼白的嘴唇。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小時候他那麼怕去見母親,卻從來不曾裝病躲逃。曾經,一天的指望,就是在嚴厲的似乎從不見笑容的母親身邊,在任何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望她一眼。她總是會回給他一個含著笑意的眼神。於是,一絲一絲的甜帶著火一起混合,滲透進骨血里,和著血液一起流淌到心內。他要竭盡全力的忍耐,才能包裹住滾盪不止的深重慾望。
說話間,順勢握住李芙的手拉過。李芙臉一紅,將身子往後縮了一下,才低頭輕聲道:「是有酒……宮外成親,都要喝交杯酒的,所以我親自預備了一壺女兒紅……」

揚州有習俗,生下孩子時就埋下一壇黃酒,兒子取名為狀元紅,女兒取名為女兒紅。李氏祖籍揚州,這項習俗也一直保存著。此時十六年陳釀的女兒紅漂浮著這種清醇的香氣,反到驅散了脂粉的馥郁。
重又躺下后,唇微微動了一下。杜子溪忙俯身細聽,模模糊糊只是一個「墨」字,她聽得那樣安靜,不露聲色。殿內的燈火如冰棱的罅隙里遊動著的一縷灰白,覆在她的眉目間。
主位上的李太后此時剛要開口,就被杜子溪淡淡一笑接過:「誰都知道,依蘭不是毒,而是催情禁藥。你年輕事淺藉此禁藥邀寵,此其罪一。陛下的身體向來受不了依蘭的藥性,你糊塗之下差點害了陛下的性命,此其罪二。我問你,你可知罪?」
「就憑你?」
他聽見這話,微微張開嘴巴,那麼驚訝的看著她,只覺體內彷彿驟然冰寒生起。
說罷轉眼又望向香墨:「你也看見了,是不是!?」
殿中鎏金鼎內焚著安息香,淡白輕煙如夏日柳絮,絲絲裊裊。李芙淚眼中但見香墨目光朦朦,唇邊含著滿滿的笑,似望著她,又似沒有望著她,。
李芙一驚,仍是低垂垂下頭去,躊躇了稍許:「妾可不可以叫……叫表哥的名字?」
杜子溪深吸一口氣,慢慢回頭,濃如烏雲的發間的金鳳釵,細密金絲的瓔珞垂在沒有血色的的頰畔,竟波瀾不興。
內侍進來要為封榮更衣,和_圖_書李芙揮手止住,親為他解衣。
李芙竟似呆住,驀的封榮身香前傾,李芙下意識的伸手,他倒入她的懷中,李芙無法承受他的體重,一個踉蹌兩人就滾在了床上。
封榮轉頭,這才看見那株一丈紅還簪在李芙鬢間,十六歲的少女略顯青澀的芙蓉頰,經上濃艷脂粉的胭脂渲染,一時不知道嫣紅的到底是人,還是花。
往事漫漫而來,那個冬日枯木涼寂,杜家的正室千金,不甘心就定下了終身,不甘心就嫁給一面未識的人。
他急促的呼吸簌簌地撩撥在她的頸畔,有點癢,像是什麼在撩撥著她的心跳。她的身體被緊緊地抱著,封榮的手越來越有力,李芙漸漸感到了呼吸困難,她用手撐開,同時側頭。早有宮婢識趣的熄滅了滿殿燭火,只留了床榻兩側光色朦朦,然而已足夠她看到封榮的面上紅疹點點,唇色青白。
「不是這盆,我明明看見她那盆依蘭是紅色的,怎麼會變成白色的?!怎麼會……」
唇微微抖著,開開闔闔。
李芙被侍婢攙起,緊隨入殿,還待再行見駕的跪拜之禮,封榮厭煩的一揮袖:「麻煩死了,免了罷。」
她驚得仰首掩面,寬闊的錦袖滑至肩胛,就露出緊貼在手臂肌膚上的十二圈的金鍛花釧,其上系的金鈴,霎時清脆作響。
香墨坐到轎內,內侍剛要放下帘子,就聽到她輕聲道:「看著怪眼生的,你是哪裡當差的?」
待走到宮門時,皇宮早已經落匙,又糾纏了一陣,才能進入。
最後,她仍只是輕喚道:「陛下。」
成婚五年來她從未以這二字來稱呼過自己丈夫。即使在心中默默地念過無數次,也沒有把它說出口。無數次無數次充斥在她的唇間,總是無法吐出,最後累積成無藥可救的劇毒,慢慢沉澱,進入自己的血脈之中,在血管里流動,把毒性帶到全身,似冰又似火的燃燒著。
杜子溪緩緩吐出一口氣,才道:「快些走。」
杜子溪不慌不忙起身一福,語氣溫和的說:「兒臣遵旨」
說罷,轉身去了外殿捧了鑲琉璃酒壺放在床几上。
鑲琉璃的酒杯用三隻手指不經意般拈住,酒微微漾著淺黃的,封榮凝視著,沒有溫度,正如那人的心,永遠也溫暖不了。
「慶芳宮的酒里我下了依蘭。」
他還活著……真好。
李芙陡的尖叫出聲:「來人啊!」
封榮瞌著雙眼,側了側頭恍如未聞,只是站在原地,抬著雙臂等著她解扣,除袖。半晌才道:「是不是有酒?」
身子顫抖,步輦微微震動了一下,馬上有宮婢上來,輕聲道:「娘娘,怎麼了?」
夜晚天涼,女官取來披風,從身後為披上,再轉到身前繫上絲絛。女官的手指無意觸到了她肌膚,溫溫的暖,似乎永遠都是,而她的手也永遠都是涼的和圖書入骨入髓。
她輕聲道:「去,把墨國夫人招進宮來。」
「你方才想要求我什麼?」
但是,他捨不得丟掉。
欽勤殿杜子溪幾乎從沒來過,還需內侍在前引路才知道如何入內。廊外白玉欄下落葉無聲,庭院靜寂處,有烏桕長得正盛。那濃密的葉映著內侍手中的宮燈,一層層茜色、櫻草色、黛紫混在一處,流淌如綢。前後十數人迤邐而行,步子皆落得極輕,幾乎無聲,可是還是驚起了葉尖棲息的蝶,鬼魅翩翩的飛翅,似灑落細碎的毒粉。
「芙嬪,你可知罪?」
不待香墨福身行禮,就杜子溪揚手止住,落座在了一旁。
當晚是既沒有星子也沒有月亮的夜色,宮內夾道上一盞盞皆已燃起宮燈,粼粼的一道模糊的金線。從欽勤殿到慶芳宮並不需要路經御苑,可他還是繞了道。一點風也沒有的夜色里,步輦行在御苑中的青石路上,只見四下陰濃細密的枝葉,絲毫不見搖擺,沉沉彷彿預見了第二日的暴雨。
杜子溪仍是搶先接過話去:「剛審問過你慶芳宮的一眾奴婢,都說你那壇女兒紅從始到終只經了你一人的手,你還有何話說?」
李芙身上湘色的綾襖,蘇繡的花卉針腳精巧,色澤鮮明,想是為了今夜特地準備,而今則被淚一點一點模糊成一團。
封榮在慶芳宮下了步輦時,李芙早已跪在青玉階下。他並未去起身攙起李芙,徑自入了殿中。殿內窗紗帳幔乃至桌椅都是嶄新的,藉著燈光發著一層油油的光暈。偏封榮還左顧右盼漫不經心,彷彿不過是無意路過,一絲動容也無。
因久病杜子溪此時聲音雖嚴厲,但中氣不足。寂靜的幾乎連呼吸都不聞的殿宇,最後一個失了氣力的「罪」字拖沓,卻顯得尤其意味深長。
那聲音淡然,彷彿是只是一件瑣事,不值一提。
聽到香墨和杜子溪如此說辭,李芙揚著眼睫,幽黑瞳子渙散地望定了她們。彷彿再也沒有氣力,猛然撒開抓住李太后裙裾的手,歪倒在地。那鬢邊簪著的一丈紅花禁不住風波,便輕飄飄掉在了金磚上,穠艷的花瓣離枝久了已是烏黑一片。
攜了崑崙奴到東宮的后牆。她想,只看那麼一眼。
女官進了內殿回稟完畢,杜子溪才慢慢起身,站在等人高的銅鏡前。她本就嚴妝以待,可此時仍舊細細整理的妝容。
香墨冷冷一笑:「我有什麼可掛心的?」
香墨此時方才起身,向李太后和杜子溪斂衽一禮,眸若含了水銀,熠熠流轉。
杜子溪和香墨的視線微微一碰,旋即錯開,漫不經心的笑道:「母后,兒臣一向病弱,催情的劇烈玩意是萬萬不敢用的。芙嬪說到底是個孩子,被抓住了錯處就胡亂攀扯。」
宮中的傳命官到了墨府,香墨再穿衣出府時,已是四更過半。東都早就宵禁www.hetubook.com.com,天街上萬籟俱靜,連風穿過長街的聲音也沒有,如死了一般。一行人急急走著,又遇到巡街的侍衛糾纏了一陣,方才放行。轉過幾條街道,驀然傳來鼓樂之聲,伴著一陣女子染了倦意卻仍濃稠似蜜的嬉笑。香墨撩開帘子望去,街頭高高起了一座樓,暗夜裡盞盞明燈,艷橙魏紫絢麗奪目,帶來陣陣香氣。此時極目望去,在這禁宵以後的夜晚,人間芳菲艷盡,瓊樓玉宇一般。
封榮並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李芙親自倒了兩杯,執了一杯呈給封榮,不想腳踩在裙裾上,幾乎摔倒,封榮便就勢伸手去扶住了她的腰,接過酒杯。李芙幾乎是半倚在他的懷中昂起頭,為了不壓一丈紅花之色,她髮髻簪了就都是珍珠,一朵白蘭由潤澤的珍珠團簇而成,更加映得一張臉紅的無處可藏。封榮一陣厭煩,在她失神時輕輕推開,徑自坐在了榻上,只留下李芙獃獃的站在那裡,便有了一種悵然若失之感。
「今夜,表哥別說『死字』,怪不吉利的。」
杜子溪雙手覆面,劇毒的刺在心間長出,長久的、永恆的噴吐著毒氣,讓傷口永不能愈合,只能一點點腐爛,最後,腐蝕掉所有的一切。
胸膛里的火和疼互相攀附著,燒灼得厲害,幾欲噴薄而出的火焰無邊無際的繚繞蔓延開來,驀的把那些少年時的旖旎在火里燒得連影子也不留!
這個男人如果連骨頭都要碎在自己的手裡,多麼好。如果就這麼死在自己的手中,多麼好。含著毒氣的慾望忽然出現,象是一壺開水直接注入到心臟中,連指尖都疼。
說罷,並不等李芙回答,眼中邊就浮起一絲難以解讀的複雜恍惚。
她不住的喃喃道:「你們……連手害我……」
說罷,又看向杜子溪。
步輦忙快了幾步,輕微顛起來。
皇后的步輦九重薄紗的垂下,紗后掛了一盞紗燈,在這樣無風的漆黑夜裡,影影綽綽只見宮道上綿延不絕的燈火,路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隱隱有鐘聲響起三更三點,那是西面無極宮門前的鐘聲,沉洪遲重的一聲聲,度越無數朱紅牆垣,送到杜子溪的耳中。
「臣妾今兒下午是到過坤泰宮,可沒帶什麼依蘭去。皇後娘娘也沒說什麼得了依蘭的話啊,芙嬪大約是記錯了吧?」
女子佩飾的玉鐲,指甲大的金箔纏了一處,極為觸目。她清楚這隻玉鐲的主人,她亦清楚帶著這玉鐲的人。手大力的捏著,恨不得一用力就掐碎,然後戳進血肉,戳進白骨森森之中。
跪在床榻前,浮白僵冷的手輕輕不顧儀態的放在他胸口上,感覺到心髒的跳動,才放下心。
四下除了聽見衣物的窸窣摩擦聲,屋子裡就一片沉寂。脂粉的過於馥郁香氣,夾在一丈紅殘餘的香氣中,讓封榮漸漸皺起了眉,但仍忍耐著沒有發作。和*圖*書李芙面頰上的一暈一暈的嫣紅更勝,象是躊躇等待了半晌,才鼓足勇氣耳語似的道:「表哥,可不可以答應臣妾一件事?」
內侍仍是躬著腰,用極低的聲音說:「奴才是坤泰宮當差的,主子叫奴才轉告夫人,都安排妥了,請夫人不需掛心。」
「皇後娘娘明察,不是臣妾!」
恍惚中還是在欽勤殿內,內侍為他更衣,轉身的那一瞬間,燭光簇擁下,前幾日她的府邸就已經改建完畢,今夜本該回到墨府的她,濃麗眼眸神光耀目。
杜子溪沒有說話,眸中寒光一閃,旋即淡淡望向香墨。
酒氣在一瞬間湧上,封榮的面容浮起兩團嫣紅,笑容展開,恍如桃李。
而李芙就跪在這一片水銀之中。
李太后的身子微微一抖,髮髻上累累的釵環亦跟著瑟瑟輕響,胸口不住起伏,呼吸漸次沉重起來,好半晌才沙啞著嗓子開口道:「天晚了,等明天再說怎麼處置吧。」
李芙卻彷彿見了鬼一樣,目瞪口呆,向前爬了兩步,扯住了李太后的裙裾,指著香墨尖聲道:
內侍不再出聲,放下了轎簾。
封榮沒有理會她,只單手支頤,撐在桌几上。几上早就仿效宮外新房擺了幾色乾果點心,他挑起一顆剝了殼的栗子,愜意地放入嘴中,緩慢咀嚼回味,忽而一笑:「據說極品女兒紅,唇齒間留香十日不散,比之魚水之歡更甚,可是真的?」
封榮……
燭光帶著金色的光暈垂籠下來,手順勢撫摸封榮冰冷的頭髮,涼涼滑滑的,絲綢彷彿。
經過時候,她看見樓間寫了「萬花樓」的匾額上,有濃妝女子醉眼朦朧,斜倚闌干,長袖委下,彷彿一株花已經開得半凋,一派靡倦風情。
香墨掃了一眼,以袖掩唇,撲哧一笑:「就是這盆。」
來到欽勤殿外時,就見一眾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宮婢們,因被綁了嘴,無法叫出聲,簇簇燈火下不停留下的冷汗。進殿的那一瞬間,香墨似無意地朝他們掃了一眼,便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停頓走了進去。
李太后一使眼色,李嬤嬤會意,出去不多時就捧了一盆依蘭進來。
內殿點著八方燭台,身如銀樹叉出十來枝分叉,支支蠟燭把殿內照得亮如白晝。封榮微蹙著眉心,黑色直到腰下的發散在白色裡衣下,彷彿就此睡去,安靜地好象永遠都不會醒來。杜子溪忽然就升起了一種恐懼。她越是恐懼,臉色越白,薄薄膚下的青色經絡都快顯現出來。
過了許久,李太后在一旁微微一嘆,語氣里有著難以言喻的愁緒:「你也莫過於憂心,御醫說還好依蘭下的不多,不會致命。」
端起酒杯,慢慢飲了一口最後一飲而盡。
少年從院子內扯了藤蔓,跳在地面,寒風襲來,掉了金冠夜他,如緞的長發翻飛在風裡,仰頭對驚呆在崑崙奴肩胛上的她展顏說道:「叫我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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