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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彎彎畫

作者: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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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十八章

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十八章

她看不透封旭的心裏,想必封旭也是看不透她的心。
「青王別怨我最後敬你才好。」
精心裝飾的筆錠如意船,緊隨在御用龍舟之後,香墨站在船上,身側迎風而立的就是封旭。這是狩獵以來兩人首次相逢,香墨盡量不去看他,轉眼去看被京畿衛屏蔽了的渭河沿岸。但,終究沒有辦法忽略掉封旭。
四周竊竊私語之聲起伏,用李太后恰好能聽聞的音量,匯作一股股暗流。
封旭望著台上刀馬花旦武丑遊走的流光溢彩,緩緩道:「鹽課、厘金都歸他收了用,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如晝的燭光如蟬翼般鋪開,戲台上雲鬢裁新綠,霞衣曳曉紅,濃麗得刺眼。 陳啟本出著神,回過頭來,不妨正與杜子溪的視線相遇,心頭猛地一震,忙梳平眉峰,揚唇一笑:「不敢勞煩嫂嫂,我自己喝盡了便是。」
香墨沒有半驚色,默然頷首道:「到的這麼快?這並不是個好時候,也並不是個好時機。」
簇新團龍朱紅長袍,腰間玉帶青紅相半,其末純紅,在日影中閃著金藍色的光芒,襯著他本就白皙的膚色,益顯得高貴冷峭。
眾人一陣陣驚嘆中,皇后杜子溪起身,抿得緊緊的薄唇在望向杜m.hetubook.com.com江時,方露出一點笑意:「父親,莫嫌棄女兒禮薄,女兒敬您一杯,祝您壽同南山不老翁!」
說罷,以袖掩面,喝盡了一杯。
封旭不覺用手指從杯壁上描金荷花瓣上撫過,入手細膩,唇上掛著的笑意輕飄, 眼神不過是輕輕一動,對上陳啟,隨即各自彈開,好似什麼都不曾有過。
李太后按照往年的慣例,將一千錠刻有「壽」字的金錁子用的金黃和明紅的綢緞包裹,裝在錦袱朱紅描金大漆盒裡,送到杜江府第。
將她的表情收到眼底,李太后心底,心慢慢的往下沉,遲疑時,一旁李嬤嬤拿出了銀針,在酒中探了探。
杜子溪一手舉起酒杯,今日並沒有穿太過累贅的禮服,只著了一件大紅織金妝花綉「洪福齊天」夾衣,衣袖纏枝牡丹的折紋像水上的浮光絢麗輕軟。
堂下樂師鳴鐘擊磬,樂聲中,杜子溪款款行至李原雍面前,寶藍裙堆疊十六幅,繞膝赤色綉波瀾江山,一步一步之間清晰展開。杯中的酒似也被滿堂喜色渲暈的緋紅,散發出濃冽的香氣,幾欲窒息,她胸口不禁微微急促起伏,但仍舉杯道:「按例子溪應叫李大人舅舅的,您不嫌棄,m.hetubook.com.com就喝了這杯。」
說罷,又一飲而盡。
此時,大陳皇宮的角落裡正悄悄滋生著李太后與李氏的流言,據聞李原雍已經捨棄了太后,獨自執掌李氏。但李太后陰狠跋扈已經年,這樣的流言到杜江壽辰時,仍只是流言,沒人敢真正的去質疑李太后的權威。
正堂內外燈燭早就一盞接一盞點燃,濃光淡影稠密地交織著,將杜子溪籠罩在一片妃色的光暈中。
不過是尋常祝酒,可不知為何香墨心頭突突地急跳了幾跳,似要撞出去一般。卻也不及細想,杜子溪轉頭又對上首的李太后笑道:「母后,今兒是好日子,兒臣也敬您一杯。」
台上照例的場面戲后,出人意料的上了一百名垂髫之年齡的男孩子,手捧壽桃,齊聲祝道:「寶婺星輝延六秩 蟋桃瑞獻祝千秋!」
香墨位居兩人對面,同上首的封榮一樣,一幅百無聊賴地,心不在焉的樣子,眼風掃過時,精巧細膩的勾檐畫枋,青紗九層隨風舞時,堂外四下隱蔽處蹕警的侍衛的香麻飛魚袍,若隱若現。
香墨輕笑,不改顏色:「京畿衛三衛是皇帝親隨,兩衛實是杜氏的朋黨。那麼慢的毒藥……倒是便宜了太后和李原雍。和*圖*書只是……不知道皇後有沒有為我準備一分……」
封旭眼神飄了飄,有些事情,他已經看不透了……
溫柔的聲調。
過了半晌,銀針並未發黑,才呈給李太后。
便只抿了少半杯。
杜江見她精神奕奕,難得的好神色,微微俯身,揖禮道:「臣叩謝娘娘天恩。」
李太后笑道:「我大病初愈,就不陪你滿飲了。」
順著緩滯的水流,船經過相國寺,遙遙可見,塔林鱗次櫛比,通體皆用水磨白石砌造而成,像豆蔻年華的少女尖蔥一般的手指似地樹立著。頂蓋琉璃瓦浮雕飛天、嬪伽,層層繁多奇妍,倒真是應了前朝天子的贊言——金碧輝映,雲霞失容。
東都官場突兀的平靜中,杜鈞梁順利擔任了吏部尚書的職務,幾日來在自家的宅邸陪伴杜江接受來自各地官員的拜訪,又想出了別出心裁的法子,請各人自渭河上,乘船入杜府拜壽。
按例要喝盡杯中酒,杜江眼光略略一轉時,已有人上來用銀簪試探了,方一飲而盡。
側首時,竟是從未見過滿眼溫存,眼底卻也有一絲似曾相識的悲涼。
同是封王,陳啟和封旭相攜而座,陳啟也不用特別避諱的附首,唇角笑意又加深了許多:「三十萬兩的https://m.hetubook.com.com戲班子,李原雍好大的手筆。」
塔林中翼角皆懸持鈴鐸,風過時聲曳而走,深遠悠長的帶過了他所有已到唇際的慨嘆與追問。靜了半晌,滯澀地說:「陳瑞的兩千精騎藉著祝壽的名義,已到了東都外,只是京畿衛盤查嚴謹,進不了城內。」
李太后靜靜看住她,杜子溪纖細的五指錮在凝霜白瓷杯子上,眼裡是一層陰寒,映不進這滿院的紅彤喜色,幽幽的一層青氣。
思量間,想著那邊李嬤嬤已試了毒,便一口飲盡。
杜江的壽辰時,因一冬無雪而含苞不放的梅花,突地綻開了。嫩白緋紅彌的煙霞漫了整個東都,連天色都變得暖暖,風若春時,冬天的陰悝似乎就不再存在。
杜子溪含笑轉眸,那雙深若幽潭的眼睛里,只是透著一層暗光,嵌在臉上,像珠子似的,和封旭的眼輕輕一撞,便粘在了一起。
只是太過溫柔了。
眾人冷眼旁觀,見她累累贅贅的五層錦衣,鳳冠、翠翹,九鈿一樣不缺,齊齊整整,可仍舊面色掩不住憔悴,遂知她身子到底不曾大好,不過是不肯墜了身份,強撐罷了。
綿長的渭河,賀壽的垂直蜿蜒更長,太后、皇帝、皇后的御舟,終於駕臨了杜府。等諸人行過了三跪九叩www•hetubook•com•com首的大禮,便開始了宴席。
正堂設宴的所有桌几都是烏木包金,上呈金鑲綠玉酒杯,金鑲的象牙筷。台上的戲班子,是李原雍專程買來送與杜江的,一律是綢緞新裁的戲衣,真金足銀的道具。
封旭緩緩退開一步,整了整圍于頸曲的白狐裘領,微微笑意猶在嘴角,眼底卻是一片戾氣:「陳啟……已把漠北的蝎蛛毒給了杜子溪。」
遲疑的時間雖不長,但席宴之中的人皆察覺了,不覺嗡嗡聲四起。封旭手中一緊,面上笑道:「不敢,臣謝娘娘天恩。」
這樣一想,封旭頓時覺得悶得透不過氣來,一層層的汗打透了身上的錦袍,彷彿蠶繭一般被裹住,連呼吸都不暢起來。
李原雍倒不想杜子溪會給自己敬酒,言笑間皆滴水不漏,愣了一愣,忙起身道:「不敢不敢,折煞微臣。」
酒是杜府自釀的,埋放近百年,四溢芬香。杜子溪親自執起酒壺,斟滿了兩杯,一杯呈倒杜江面前,一杯自己仰首盡飲。
香墨陡然巨震,自攥著手不自覺時,用了極大的氣力。滿腹傾訴,如烈岩翻滾煎熬。良久,終究抬首說:「對不住。」
封旭出身凝望著,突地在香墨耳邊低聲說:「雖不是夏時,仍是冬日,我們終究是一同乘船,遊了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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