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香墨彎彎畫

作者:悄然無聲
香墨彎彎畫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二十章

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二十章

接著又是一片!
「敗棋……」
桃花雙眸,清澈的沒有一絲雜質的微笑,所有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仍覺得浮光流影煞是好看,可是不由自主暗自滋生的,是背脊都要凍結的寒意。
香墨心中如亂麻一般,梳理不清頭緒,反反覆復地只是想著,竟這麼快……
封旭呆住,好半晌才想起杜江。
封旭鬆手時,李嬤嬤直墜到上了桐油的青磚地上。
話說到最後封旭卻打了個寒顫,後背的寒毛一根根都豎了起來,再顧不得什麼,直直來到書房外,高聲道:「閣老!閣老!」
儼然一副審問犯人的口吻,但此時此刻,絕不宜去計較什麼,封旭起身揖禮,恭謹答道:「回閣老,確確實實不是我。」
風終於吹熄滿室燈燭,燭為燈火命,灰飛煙盡裊繞起的黑絲纏身。
李太后默然聽著,彷彿只是聽著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唯有她自己知道,淡淡垂下眼睛擋住了漸漸的心酸,心有戚戚,鬥了這些年,不是不兔死狐悲的。
款書「陳錦題贈」,正是憲帝楷書小字。一行人都噤聲不語,當值的侍婢紛紛上茶,動作不只是快捷,而且十分的輕敏,似乎都怕弄出了聲響。所有人再驚慌不定都力持鎮定的端起茶盞,只是沒有一個人真的去喝。
陳啟頓時靜了下來。
陳啟猛的站起身來,死盯住封旭,看著他雙唇顫抖,卻是毫無聲息,過了一會才說道:「你說這些有什麼用!都晚了!」
外室未設火盆,可陳啟來來回回焦躁間,出了密密麻麻一頭汗,封旭卻連眉都不曾動一下。
皇帝口諭,杜江盤問相關人等,便意味著所有人都不能走出杜府。正廳中已有人極快的去清理。杜江便把李太后、李原雍、封旭和陳啟引到了書房內,其餘閑雜人等一律和圖書隔在了外面。
李原雍坐在一旁太師椅上,端著琺琅茶杯,低頭一點一點用杯蓋撇著茶沫,不耐的開口:「杜閣老問你話呢,還不回話!」
忽聽封旭低呼:「他瘋了,竟然就這麼棄了杜子溪!」再顧不得什麼,緊緊抓住香墨,卻不由打個寒顫,她的手居然比冰雪還要冷:「要是在他身邊的是你……」
咣當而開的門,風若狂號,在房內的燈燭搖曳,那簇火焰,明滅不定,滿是透著妖異的鬼魅,
驀然,封旭意識到,它意味著什麼。
杜府書房外室,楠木冰梅八角退光漆綠的月牙落地罩,南面一通是明窗,百竿鳳尾竹,映著紗窗,都成濃綠。
封旭心裏狠狠的縮了一下,暗暗咬牙。
衝進來的李嬤嬤倒抽口氣,尖銳而短促的一聲:「太后!!!」那聲音在寂靜的室內分外的清晰。
那邊陳啟方反應過來,抓起茶盞,猛喝上幾口,上等碧羅春此刻也也不過是當了尋常的茶水,哪裡品的出來半點味道,待到精神略好了些,才推開門大聲喊道:「萬歲毒鴆了太后李尚書!毒鴆了杜閣老!!!」
噴洒出來的血全部濺在了鏤雕槅扇上,滴滴嗒嗒流淌下來。李太后,杜江,李原雍,封旭,陳啟,所有人都瞪大了眼,驚恐又充滿了不可置信。
封旭眼中滑落一滴淚,映著他瞳眸的顏色,小小的幽藍。
「晚了也比杜子溪到死也不知道的強!她杜子溪自以為連自己父親都毒死是為封榮斬草除根,其實是下了一步比我們更加慘敗的一步!」封旭笑意麵孔一下子扭曲猙獰,再不見往日力持鎮靜:「封榮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皇後會愚蠢的做到這種地步,對我們是生機!他跟李氏杜氏牽連甚深,一步一步怎能不心機營營m•hetubook•com•com,他是守。而我們,謀朝篡位,是『奪』!原就沒那些個忌諱!」
陳啟臉色蒼白,心底湧起一陣寒意,踉蹌後退,腳下不知是被何物絆了一絆,險些坐到地,狼狽之至:「封旭,我們完了,我們完了……陳瑞、陳瑞是杜江忠心耿耿的一條狗,若知道杜江死了……我們完了……」
陳啟上前,將李原雍反轉過來,他臉上青白交錯,探了探鼻下和頸側,竟是一點氣息也沒有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啟到底忍不住:「太靜了,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隨即想到了什麼,陡地在封旭面前站住身,極低的聲音驚道:「不會是毒發作了?!」
唯有老成練達的杜江善於洞察陰陽,鎮靜的上前,但到底老邁,舉步時已是駝背顫步:「老臣……老臣府第出了這等謀逆大事,罪該萬死!」
封旭一陣頭昏眼花,只得扶住牆。歪在上首的太師椅中的李太后此時卻掙扎抬起頭,雙眸滿是淋漓的血色,金釵玉搖落了一地,半蓬頭髮散了開來覆在臉上,跟著她的人一起,止不住地哆嗦著。
封榮沒有看向任何人,甚至沒有眨一眨眼,淡淡笑開了:「閣老就坐鎮杜府,好好盤查一下相關人等吧!」
手抱屋柱團團轉,腳踏雲梯步步高。
德保托著一盞白蓮燈引在前面,封榮走得很靜,很緩。紅綿繡毯自正堂一路迤邐,輔至杜府大門前。一盞宮燈,晃著,飄著,搖著,乍明乍滅,他那淺金面的常服,萬壽無疆的白色腰帶幾乎垂地,幾點血跡彷彿印染的顏色,微薄的沾不上一點光色。
怔愣不語,良久方道:「一樣會被推出去。區別只是一個心甘情願,一個會憤死掙扎。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我們都只不過是他手裡的棋,而我和和圖書杜子溪早就是註定的棄子。」
杜江猶疑了片刻,慢慢踱到封旭的身邊,聲音透著悲涼:「五十年了,宦海波瀾,老夫一直以為會死在兒女厭惡的眼光中,倒沒想到,又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
看著眼前透出一絲屍青蒼老面孔,任誰都不敢相信那是前一刻還在身旁運籌帷幄的人,封旭微眯眼睛,手指慢慢扼在掌心:「她連自己的父親都沒放過……」
封旭手指在黃梨木製的桌子上面扣了兩扣,緩聲道:「不可能,陳瑞親口說過,蝎蛛毒五日後方見效力,絕不會這麼快,再說還有杜閣老,她怎麼也不會對自己父親……」
而杜子溪微彎起唇角,就恍如飛蛾的灰燼,卻比任何花都好看。
一語成讖,他們確實敗了。
僵硬十指鷹爪似的朝空中虛爪著,那樣的力道骨節都在發白,似要生生撕碎著什麼。但隨即,便沒了聲息。
「不錯,我們是走了一步敗棋。我們原想不透,為何封榮這麼多年對李杜兩氏隱忍不發,還要處處做了荒唐奢侈,麻痹他們,籌出銀錢以謀后定。」
這而杜江撐在桌案上,久久不語,被燭光照耀,溝壑滿面鬢滿霜,完全是一個老人的神態了。窗外,仍依稀聽到瑟瑟風聲中夾雜有渺茫的叫嚷聲和奇怪的劈啪聲。似乎,拷問已經開始。
將曉未曉五更天,滿院中森森竹影,鴉雀無聲,唯有一點一點雪白的影子輕輕翻拂在窗紗上,希希莎莎響。細看時,竟是雪花。
書房內爐篆微熏,金鼎銅壺,十二個書架疊接橫陳,隔作前後三層。第三層中正中懸一額,白地灑藍的蒼勁楷書大字「定香吟榭」,兩旁板聯:
話語輕緩,然而卻似乎在屋內捲起一陣無以名狀的森森涼風,陷在沉思中的封旭驚得險些失態,隨即想到,行和圖書刺的主使最最不可能便是李氏,也絕不可能是杜氏,那麼似乎便只有他了,於是不由愣住,不知如何開口辯解。
「事出突然,還望王爺原諒老臣剛剛的失儀。」杜江又緩緩踱回理石書案前,眼陡地一花,案上書本、筆鎮、紙硯攪成了一團,腳下不禁一歪,幾乎是跌倒在椅上,銀白的鬚眉瑟瑟微顫。
杜江仍坐在書案后的太師椅上,只靜靜歪頭,靜到封旭的心「唰」地一下,停跳了一拍,手裡哆嗦著,整個人都蒼白得失了血色般,快步來到桌案前疾呼道:「閣老!!閣老!!!」
昏昏沉沉站著,敗棋……敗棋……敗棋……李太后臨死前這句話在腦中不住盤旋,四面八方潮水似的涌過來沖他叫囂。
一個冬日無雪,卻在今日落下了。封旭則絲毫覺不出歡喜,落雪這麼一大庄事裏面卻毫無聲息,心裏慢慢生出幾分不妙,再不猶豫推門闖進了書房。
他臉色陰狠,愈笑愈烈,是透著妖青的詭異:「我們錯就錯在未曾領會『均衡』兩字。李杜兩氏相持多年鹽道河工吏部塞外,處處勢均力敵。貿貿然除去,國庫的虧空,邊疆的戰事,都會傾覆掉整個陳國!要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杜江的頭軟軟的垂著,上半身也軟軟的靠在椅子上,封旭蹲了下去,捧起了他的頭,扯下他的一根頭髮伸到他的鼻孔前,那根頭髮紋絲未動。
這樣的刺法極為講究,殺人幾乎不見血跡,還是陳瑞親自教授。
門外大雪紛揚,天仍是漸漸亮了。
香墨靜靜看著,喃喃自語:「在笑著呢……」
陳啟張嘴還待要說什麼,卻見杜江雖老邁不堪哀慟欲絕,但是眼裡卻是泄了底,陰狠的眼神將陳啟震了震,只老老實實的封旭出去。
接著又是一片!
定睛一看,驚出一www•hetubook.com•com身冷汗。
香墨陡地想起,每年盛夏時,大陳宮無數形似蝴蝶的飛蛾,焚火自盡,燒涸了翅膀,灰飛煙滅卻仍不肯氣絕。
聲音已經支離破碎。
腦中浮起的依舊還是那雙桃花一般的眼眸,孩子一般……原來,自己從未曾看透過。原來,一切的算計都不過又落入了算計,這盤棋,自以為盤活了眼,只差上一步便可全勝。可是畢竟封榮更勝一籌,明明暗暗布下殺招,一子一子交織成網,自己避無可避的落進敗局之中。到頭來,陷入死地。
一切都像是一個笑話。
「棄子」二字入耳,如鋼針刺的封旭微微一顫,他怔怔地望著封榮,張了張嘴,卻終究沒說出話來。
陳啟呆楞還未反應過來時,封旭已俯身自靴中抽出匕首,反過手來,刀刃朝李嬤嬤的肩頸處直直扎了下,刀刃幾乎嵌在血肉里。
蔚藍的眼中,泛出腥紅,心中,骨子裡,無一不在叫囂,在血肉之軀上頓挫拉磨,可是卻連絲毫的聲音都出不來。
所有人一驚,陳啟封旭忙要上前,卻被杜江揚手止住:「您和昌王爺先迴避到外室。」
「下雪了!」幾聲驚喜的尖音在遠遠處幾乎同時響起。
陳啟面色先白后紅,爾後重重跌坐在地上:「她沒用蝎蛛毒,我們到底小看了她……」
杜子溪伏在地上,粘稠的血自精工紋綉洪福齊天的夾衣中一路蜿蜒而出,幾近黛黑。燈都破碎了,那些明燦的琉璃,紛紛揚揚地墜落,白燦燦的,碧瑩瑩的焰,滴映在她眼眸中,遙遙望去,似無數歡喜而又似一點幽怨。
此時,杜江抬起頭,慢慢掃望向眾人:最後落到封旭身上,渾濁的眼睛陡然燃燒起來,唇艱難地張開:「青王,是你嗎?」
李原雍趴在地上,暗青的便袍與屋樑上弔下來的幾盞燈籠輝映,慘淡成一片。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