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鄭書意轉頭，和她對視片刻，才反應過來她什麼意思。
發送的那一瞬間,腦子突然清醒。
鄭書意還沒反應過來，時宴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鄭書意想了一會兒,大概是睡得有些迷糊，一時間沒記起是哪一號人物，又緩緩打了幾個問號過去。
他退居幕後多年的人物採訪，其帶來的吸睛度絕對能居於雜誌社今年所有選題之最。
結果現在半路殺出這個鄭書意，也不知道上哪兒砸到個大餡餅不早說。
本以為今天奔波了半天，回到家裡可以好好休息，沒想到卻要來處理這些東西。
鄭書意在門口下了車，不急不緩地朝關向成家走去。
鄭書意：你今天說話語氣怪怪的。
秦時月買的那一整家店的衣服，到了。
她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甚至還有些迷惑。
原本收到銀行的扣款信息，時宴向來不在意。
鄭書意想了想：「算是吧。」
可是時宴那句硬邦邦的話直接把鄭書意的念頭打消。
沒想到關向成這麼好說話，鄭書意掛了電話，都還有些恍惚。
「婺城啊……」關向成出了會兒神，直接從秘書手裡拿過電話，「沒事沒事，不著急。」
鄭書意一提氣，心安理得地改簽。
隨後，立刻給畢若珊打電話。
秦時月默默埋下頭，不說話了。
「嗯，好的，謝謝！」
回來洗過澡，化了個淡妝，連香水都沒用，讓自己看起來足夠素凈。
話音落下，房子里的保姆匆匆走過來接待鄭書意。
但收到退款信息，還是第一次。
在這裏偶遇，鄭書意感覺是天降緣分，止不住地開心，嘴角慢慢彎了起來，眼睛笑成了月牙。
而鏡片后，他的目光也淡淡的，但或許是眉眼深邃，注目於人的時候，會有一股攝住所有神思的吸引力。
鄭書意笑著走出辦公室：「好嘞！」
沒有她在眼前晃悠，他是不是已經開始不習慣了。
秦時月發現時宴是在跟她說話，愣了片刻，「什麼呀？」
「哦……那真是巧啊。」鄭書意揚著臉，「好久不見呀時總。」
「姑娘姑娘！」保安腦袋探出窗口，朝她揮手，「你是鄭書意吧？」
像一塊餡餅突然砸暈了自己，鄭書意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好一會兒，思維從喜悅里跳脫出來，逐漸清醒。
「關先生言重了。」鄭書意柔聲說道，「是我請教才對。」
鄭書意一側頭，便能清晰地看見時宴的下頜線，以及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孔楠早已按捺不住，見鄭書意出來，連忙問：「什麼事兒啊，這麼開心？」
鄭書意不解地看著時宴，「雪水煮的怎麼了？」
時宴看向她，四目相對。
似乎千里之外的晚風吹了過來，帶著江水的寒露，夾著山間的清香，在著封和圖書閉的空間里瀰漫開來。
等了很久很久，對面沒回，甚至連抬頭的「對方正在輸入」都看不見。
冰封世界里，湖邊凍成玻璃，崎嶇山路也化為冰雪的搖籃。
窗外早已天光大亮，她慢悠悠地起身，拉開窗帘，滿目鵝毛大雪落入眼中。
再退出來時候,又有兩條信息。
時宴手指敲了敲手機屏幕，「這個數目，叫做一點？」
隨後，緩緩抬眼，一字一句道：「哪個關向成？」
關向成已經很多年沒有接受過公開採訪了。
鄭書意隨著時宴走過去，見他隨意地坐在關向成對面，自己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落座。
這一次，對面幾乎是秒回。
茶座並不大，座位也緊緊相鄰。
時宴側身，示意鄭書意進去。
「她居然退了啊，唉……」秦時月喃喃自語，想著還是要跟時宴解釋一下，便先支支吾吾地說，「哦，就上次那個事情吧，我發現我好像是誤會她了。」
他頓了頓，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樹榦，想起自己多年前曾被婺城的景色驚艷，便說道，「婺城的雪景很出名，你就在那裡多玩幾天也沒關係的，我也要下周末才有時間。」
因而他依然以鎮業界的一座大山。
鄭書意忍住笑打字：怪可愛的。
她好像發揮過頭，又把天聊死了。
可是不等她下定決心，航空公司倒是幫她做了決定。
清晨微風，從林蔭道上吹過來，有些冷，但也讓人醒神。
而關向成提著茶壺，一杯杯地倒下來，老神在在，問道：「來了？」
他只會手起刀落讓人血濺三尺。
關向成早些年妻子去世，兒女也都忙於工作，不常在身邊。
這兩個字並不存在於她的字典。
鄭書意姿勢還沒恢復正常，昂著下巴，猝不及防與他對上目光。
「轉性了？」時宴不冷不淡地問，「知道不合適的東西要退掉了？」
鄭書意：關向成關先生？？
有快遞不奇怪，只是保安說起「太多了」，鄭書意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唐亦眼裡的不可置信終於消失，化為狂喜。
「所以我就想補償一下她，給她買了一點衣服，沒想到她全退了。」
這天晚上，酒店的篝火晚會在朋友圈進行了現場直播。
「哦，你說時宴啊。」
一聽是周末，佔用休息時間，秦時月連忙搖頭，「不去不去，周末我有很重要的事。」
倒也不是一個貪錢的人。
鄭書意聳肩：「還能是哪個關向成？」
「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鄭書意：瑟瑟發抖.GIF
整個城市雪白一片，連樹葉都被軟綿綿的雪包裹著。
時宴只穿著一件襯衣，在這個季節顯得有些單薄。
工作人員：「嗯，那我看看，下周可以嗎？時間可能稍微有點緊，不過話題比較輕
和_圖_書鬆。」「嗯，好吧。」鄭書意輕輕地搖頭，「這麼好個機會，你可別後悔啊。」
清淡的燈光下，視線所及的一切都帶著晨間的鬆散。
鄭書意怔怔地看著他，下意識便說道：「你怎麼在這裏？」
差點忘了，關向成是他叔叔。
婺城的雪景，聞名在於其婺山。
「今天咱們就隨便聊聊。」關向成放下茶壺，說道，「前幾天看了一些你的文章，覺得寫得不錯，有很多觀點比較新鮮。我也很久沒有和除了時宴以外的年輕人聊過了，所以叫他請你過來，我們交流交流。」
「嗯？」
不過另一邊，有人把她們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鄭書意點頭：「吃過了。」
時宴看了眼身旁的秦時月，她正把手擺在桌布上，拿著手機對著花里胡哨的指甲左拍又拍。
話雖這麼說，但因為畢若珊的提及，鄭書意想到時宴，便有些心痒痒。
恰逢周末，畢若珊也閑著，本想著今天要送走鄭書意了，突然得知她要多留幾天，簡直比她還興奮，立刻開車來酒店接她。
抑或是，根本就不回。
鄭書意神情微動，拿出手機，在改簽與出發去機場之間猶豫。
「你不是很喜歡雪嗎？」
時宴偏頭，眉梢一挑，沒打算說話，卻已經表明了一切。
「哦！那個啊！不是我退的，應該是書意姐退的吧。」
鄭書意：「……」
原本時宴主動給她發消息,鄭書意還有些驚詫，有些意外，和一點竊喜。
但這並不妨礙鄭書意想發揮一下。
鄭書意：他想見我幹嘛？？？
並全面推翻上一刻的自己。
鄭書意彷彿是一個異類，她一進來便讓人感覺到一股昂揚的活力，走路帶風，臉上帶笑，一路上神采飛揚，引得眾人紛紛注目。
兩人並肩而坐，衣衫相觸，發出的聲音，連氣息也在無形中交纏。
保安皺眉道，「你的快遞到了幾天沒來拿，太多了，放都放不下，我給你搬到物業辦公室了，你記得去拿一下。」
「嗯，那喝點茶吧。」關向成將面前一杯茶遞給她，「這可是我的收藏啊，一般人我不給喝的。」
她盯著這三個字看了許久，不知道為什麼，總品出一種陰陽怪氣的感覺。
他取下眼鏡，揉了揉酸脹的眉心。
鄭書意：「怎麼了？」
——陰！陽！怪！氣！
畢若珊在這裏訂了家位置絕佳的民宿，房間落地窗，一拉開窗帘，外面就是冰天雪地，像住在童話世界。
鄭書意：「我在婺城出差。」
辦公區外。
買回家的東西，不合適就落在那裡生灰。
關向成的人物採訪，若不是重點版面，業內怕是會覺得她們雜誌社腦子被驢踢了。
鄭書意垂下腦袋，隨著車晃來晃去。
氤氳著奢靡的和圖書香煙與酒氣的包廂里，眾人推杯換盞之間,無外乎生意上的你來我往，言語里充斥著阿諛奉承，實則寸步不讓，氣氛一度劍拔弩張。
孔楠朝許雨靈那邊看了一眼，點頭：「我懂，這次可千萬要保密了。」
突然，面前的大門從裏面打開。
想來想去，只發了簡單的四個字：我回來啦！
鄭書意靠著車窗，不說話。
工作人員：「您在國外還是？」
鄭書意靠著座椅，在濁悶的空氣里昏昏欲睡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時宴：他願意接受你的採訪。
鄭書意沒打算跟她全盤交代，只笑眯眯地問：「周末我要出個採訪，你一起去嗎？」
周一清晨，寫字樓里很多人都還沒從周末的狀態中出來，手裡拿著咖啡，嘴上打著哈切，渾渾噩噩地坐在工位上出神。
時宴：你怎麼成天這麼多問號？
鄭書意：好呀好呀！
「你可真會給我找事兒。」
此刻他便坐在一樓會客廳，桌前擺著一套茶具。
青煙裊裊，茶香若有若無地縈繞在鼻尖，聞之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鄭書意在這裏玩了兩天，拍了一百多張照片，幾十條小視頻。
可鄭書意這一次確定，他就是在
唐亦垂眸想了想，朝她揮手：「沒事，你趕緊把選題報上來，趕上這個季度最後一次重點版面。」
於是，鄭書意拿出手機，斟酌了一會兒用詞。
來意則是跟她敲定時間等細節，鄭書意看了看自己接下來的工作安排，說道：「我這邊應該都可以，時間比較靈活，可以隨時調整。」
如果真是這樣，那時宴就是在嫌她離開太久了。
「還沒呢。」她湊到唐亦面前，笑吟吟地說，「我這周有關向成的人物專訪。」
工作人員：「嗯，您稍等一下。」
晚飯時間，時宴的手機連續震動。
關！向！成！
唐亦看向鄭書意，臉上又浮現出几絲無奈。
如今他看似隱退，實則其勢力依然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著這個市場。
鄭書意的意識在這條微信里慢慢清醒。
時宴抬了抬眉梢，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看樣子，是真的心動了。
許雨靈打開電腦，半撐著太陽穴，一邊看著自己的採訪提綱，一邊輕嗤出聲。
當天下午，鄭書意回到江城，剛經過小區門衛，被保安叫住。
唐亦吸了一口氣：「你自己聯繫的？」
她沉迷於這裏，不僅僅是因為很少看見雪，也是因為這段時間身體與精神壓力都很大，難得有機會放鬆，還有老朋友陪著，像躲進了一個幻想世界。
時宴怎麼可能陰！陽！怪！氣！
鄭書意：他想見我了？？
反正人已經要回去了，大事業總還要幹下去。
早上九點，路上還有不少晨跑的年輕人。
和圖書
第二天亦是如此。
大巴車緩緩下山，輪子上捆著鐵鏈，速度極慢，還起伏不平，讓人難受。
對方放下電話，和身旁的關向成說了一下情況。
保姆嗓門大，連外面的風聲都蓋住了，也掩住了時宴那一聲低低地「嗯」。
踩著點來上班的秦時月一進來就撞見這麼一幕，連忙湊過來：「怎麼了？什麼事兒？」
說得總編煩了，推也推不走，只能最後吩咐唐亦把今年最後一個重點版面給她。
時宴的目光慢悠悠地掃過她的臉，「叫得還挺親熱。」
打開手機，緩緩又給時宴發了個問號。
周末清晨，鄭書意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精神狀態好，特意早起跑步。
鄭書意想著想著，車突然顛簸一下，全車人驚呼，她的頭也磕到了車窗上。
第二天早上，她果然接到了來自關向成工作人員的電話。
一陣疼痛襲來，鄭書意也清醒了。
「我不太會喝茶，平時都喝飲料，可能是牛嚼牡丹了。」
她一進去，唐亦便感覺到了她周身的氛圍，「又談戀愛了？」
他的聲音漫不經心，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時宴抬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沒有看她，只淡淡地說：「喝吧，你會喜歡的，這是雪水煮的。」
鄭書意打出一行「不是……我就是想問一下……」，猶豫了一下，又刪掉。
時宴：還挺早。
時宴：你想多了。
她只是想問，她什麼時候申請關向成的採訪了？
畢若珊哼哼兩聲：「可以啊，你再請兩天假唄，你領導好說話，肯定同意的。」
「可以。」鄭書意又說，「我今天就趕回來做做準備。」
一旦接受這種設定，鄭書意甚至能想象時宴在手機那頭冷笑的樣子。
唐亦沉默片刻。
鄭書意：你別吊我胃口,快說快說。
鄭書意也就不管了，徑直坐到時宴身旁。
秦時月完全不以為意。
這一點，反而讓時宴陷入思忖。
時宴不語，下巴朝手機一抬，秦時月恍然大悟。
由於是周末，和關向成約定的地點是他家裡，遠在郊區的老洋房住宅區。
秦時月的消費能力如何，他心裏很有數。
「請問是鄭記者到了嗎？快請進快請進。」
同天下午，鄭書意玩雪的照片拼了個九宮格都不夠發。
時宴在這氛圍里，落入眼裡的，卻是鄭書意幾乎快佔了滿屏的問號。
與此同時，辦公室里的唐亦盯著電腦，半是歡喜半是憂。
可是一說到關向成想見她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重量級大佬。
這個世界里，沒有工作，沒有岳星洲，沒有秦樂之，也沒有難搞的時宴。
一條簡訊發了過來，提醒道，因為天氣原因，航班延誤。
但他單身撐著門，姿態放鬆，臉上神情也有些淡漠，便讓人感覺他不是個能感知冷熱的和-圖-書人。
畢若珊反而覺得有些好笑，「就這麼捨不得啊？忘了江城還有一番大事業？」
時不時騷擾他一下都快成了一種習慣，幾天沒動靜，反而有些不自在。
說完，保安打量她幾眼，「算了，你搬不動，我幫你搬吧。」
鄭書意：我立刻就回來！
時宴重新看向手機，一條條退款信息擺在眼前，數字清晰明了。
「不用不用。」鄭書意攔住想要幫忙的保安，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所以真到了臨行前的時候，清晨七點，鄭書意和畢若珊坐上下山的大巴車，看著窗前飛逝而過的雪景，呢喃道：「真不想走啊。」
關叔叔？
鄭書意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被喜悅沖昏了頭腦,一連發了五個「謝謝老闆」的小人磕頭表情包。
鄭書意又冷哼：「說的好像我立刻回去就能怎麼著似的。」
「無妨，都一樣。」關向成話鋒一轉，問道，「吃過早飯了嗎？」
退貨？
她躺在床上，心砰砰跳。
他看了一眼，是來自銀行卡的退款信息，一連發了七八條。
這裡是江城老牌富人區，不少新貴為了撐門面，紛紛入駐這裏，倒顯得異常熱鬧。
這還是加上微信之後，鄭書意第一次給他發這些有的沒的東西，心裏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會怎麼回。
第一天中午，九張雪景圖在朋友圈橫空出世。
這座三層的老洋房常年只有他和一位照顧起居的保姆居住，顯得空蕩蕩的，沒什麼煙火氣。
這種出現在教科書里的人物,她做夢都沒想過自己在這個階段就能和他有真正的工作交流。
這是一種對鄭書意融洽地接納，其間善意不言而喻。
唐亦又問：「你沒開玩笑？」
怎麼都比退掉方便。
幾天前，許雨靈跑到總編那裡哭訴，說自己今年一個重點版面都沒有，當初搶鄭書意的採訪也是迫不得已，還說自己在雜誌社工作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惱，現在這個待遇讓她很是心寒。
此時的鄭書意，像極了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南方人。
鄭書意悄悄跟她說了，孔楠一頓震驚，「可以啊你，這都年末了，你今年業績是要上天？！」
鄭書意：「我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聽著周圍人的唇槍舌戰,時宴反而像個局外人，又點進鄭書意的朋友圈，看了眼那張照片。
關向成這話說得鄭書意有些受寵若驚，雙手接過茶杯，還有些緊張。
可是……
直到她進入唐亦的辦公室，打量她的目光才消失。
她提前了十來分鐘到達，於是站在門口，先拿出小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妝容，隨後又把手臂伸長，左右看看自己的頭髮有沒有被風吹亂。
鄭書意點頭，「怎麼了？」
「噓！」鄭書意見孔楠聲音有些大，低聲道，「低調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