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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住院部，天已經全黑了。

當他伸手拍到阮思嫻的背時，手臂形成一個圈，環在她身上。

等她清醒過來時，阮思嫻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電梯里。

手指在屏幕上輕敲了一會兒, 阮思嫻打下幾個字。

阮思嫻抬手看了眼時間, 「在哪兒？」

阮思嫻：「……」

阮思嫻根據指引到了心外科住院部，董嫻在病房門口等她。

啊，我果然還是被拋棄了啊。

阮思嫻想都沒想就直接說跟著爸爸過。

他慢慢走近，俯身靠近阮思嫻的臉聞了一下，「你又喝酒了？」

董靜看了一眼身後的姐姐，嘆氣道：「你看當初你爸爸媽媽離婚，你不願意跟著媽媽走，後來你爸爸去世，你媽媽讓你過去一起生活，你也不願意。姨媽知道爸媽離婚對孩子有心理影響，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也長大了，應該能理解你媽媽當初的選擇。婚姻啊有時候由不得自己，感情沒了就是沒了，再過下去也是互相折磨。但父母總是愛自己孩子的，你就別再拗著了，媽媽就這一個，你還上哪兒去找另一個呢？」

收到簡訊后不到一分鐘, 董嫻就打了電話過來。

阮思嫻有些貪婪地嗅了兩下，臉緊緊貼在他胸上，起起伏伏地有些癢。

阮思嫻感覺幾根細碎的頭髮被傅明予的呼吸拂到她臉頰旁，有些癢，於是挪了挪位置。

「沒事兒，你快進去吧。」阮思嫻說，「後面有車來了。」

但是她現在算是主動求和了吧？

「阮阮來啦？」

畢竟她不願意去，董靜也不好總上她家來。

阮思嫻那時候皮，和她同行的另一個小姑娘不願意翻牆，她就每天自己走小路。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場雨停了，外面的萬家燈火漸漸熄滅。

初三下午要比初一初二多上一節課，每天下午六點放學。從學校到家有二十分鐘路程，但還有一條小路，只需要十分鐘，不過中間要翻一道矮牆。

她盯著地上那張陳舊的卡，擠壓了十多年的不解與無奈全在這一刻爆發。

她當然不覺得離婚就一定是錯的，可是董嫻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是在阮思嫻十四歲那年離婚的，她上初三。

https://m.hetubook.com.com當然阮思嫻也不知道他在打字的時候是不是真的一點波動都沒有。

董靜是凌晨因為心臟壓塞進的醫院，立即安排了手術，早上已經醒過一次，這會兒精神恢復了一小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阮思嫻一走到床邊，董靜就醒了。

老太太見阮思嫻眼睛都紅了，立刻把狗抱起來道歉：「哎呀小姑娘，不好意思，我這狗就是凶了點，不咬人的，你別怕。」

可是即便這樣，這個人站在那裡，竟然就讓阮思嫻產生了一股想要抱抱的感覺。

然後兩人面對面坐了很久，沒說話。

董嫻原本想說的話卡了一下，指指病房。

傅明予坐到她旁邊給她拍背，兩人之間只有不到一拳的距離。

董嫻沒接，卡落到地上，也沒人去撿。

這兩天她跟傅明予沒見過面，也沒說過話，她覺得兩人之間隱隱有一種類似「冷戰」的感覺。

「姨媽，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這次阮思嫻沒否認，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越過傅明予去開門。

出來時，阮思嫻已經脫了鞋坐在沙發上，蜷縮著雙腿抱著膝蓋。

「姨媽怎麼樣了？」

鄭幼安走後，阮思嫻招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問她去哪兒，她想了想，報了卞璇酒吧的地址。

［阮思嫻］：吃晚飯了沒？

她還沒想好怎麼說，傅明予突然伸手攬住她，把她的頭摁在胸前。

聲控燈應聲亮起，一抬頭，看見傅明予站在她家門口。

阮思嫻就丟下這麼一句話，轉身就走。

她躲在廢棄的板房後面遠遠看著，直到董嫻拐進小徑，她才出來。

阮思嫻站在路邊等車，盯著車流發獃，沒注意到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了她面前。

後來阮思嫻的爸爸終於同意離婚了，問阮思嫻，她想跟著誰過。

阮思嫻繞過她走進病房，看見董靜躺在病床上，手背上還掛著水，護工在一旁忙碌著雜七雜八的事情。

「姨媽。」阮思嫻俯身靠近，「好些了嗎？」

阮思嫻摸了摸小腹。

可能是最近處於排卵期，催產素分泌過旺才會產生這種感覺。

她望著傅明予，開口道：「傅總，我想喝水。」

阮思嫻和董hetｕbooｋ.coｍ•coｍ靜聊天的時候，董嫻就一直站在身後，也不說話，默默地看著兩人。

傅明予把水杯遞給她。

到了地方后，發現今天是周末，客人特別多，卞璇忙得腳不沾地。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機組的人已經走遠，只剩她一個人還在大廳。

「怎麼了？」

董靜看出來她的意思，連忙拉住她的手，「阮阮，姨媽再跟你說些其他的。」

發出去的那一瞬間，阮思嫻有一點小小的緊張。

她走進客廳，放下飛行箱，傅明予也跟在她身後，就站在電視旁邊。

阮思嫻隨後到家，趁著董嫻做飯的時候去翻了她的包，發現是一條項鏈。

「你怎麼來了？」

到後來董靜去鄭氏集團做市場，常年在國外待著，兩人幾乎就沒見過面。

阮思嫻小時候沒少去董靜家裡玩兒，那時候她還沒結婚，也沒孩子，把阮思嫻當做自己的親女兒看待。

鄭幼安搖下車窗，抬了抬墨鏡，確定是阮思嫻后，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朝她走去時，腳步也有些虛浮。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阮思嫻陸陸續續見到過幾次那輛賓士車。

而他的懷抱溫度剛剛好，還有一股清冽好聞的味道。

最後董嫻起身說：「好。」

每一秒，阮思嫻都想抓住那種轉瞬即逝的懷抱感，多想他別把手抬起來，就那樣放在她背上。

她無非也就是勸阮思嫻別跟董嫻賭氣了，即便要賭氣，這麼多年也都夠了。這年頭這麼多離婚家庭，也沒見過像阮思嫻這樣跟媽媽老死不相往來的。

期間手機一直在響，她煩，就關了靜音，還想著什麼時候換一張電話卡。

「沒。」阮思嫻說，「我來看看親戚。」

後來董嫻離婚，阮思嫻一個人跟著爸爸過，跟董靜的接觸就淡了下來。

這男人直白起來還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阮阮，我跟你爸爸離婚，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阮思嫻久久地出神，最後被董嫻的一句話拉回來。

吉娃娃凶得很，朝著阮思嫻大叫，把她嚇得連連退了好幾步。

阮思嫻從包里拿出一張卡，塞到董嫻手裡。

有時候那個男人會下車，打開後備箱拿一些東西給董嫻。

她家在ｗwｗ•ｈetuｂｏok.ｃｏｍ•com一條老巷子里，面北是朝向大路的通道，面南是一條小徑，平時沒什麼人，翻過矮牆后再經過一片廢棄的工地就是這條小徑。

董靜說這話的時候，阮思嫻回頭看了董嫻一眼，她擰著眉頭，眼睛紅紅的，和她對上目光的那一刻，鼻尖一酸，眼睛立刻潤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阮思嫻的那一刻，還有些懵。

十幾秒電梯上升的時間，阮思嫻沒來得及整理好表情就到了。

阮思嫻盯著這句話看了很久，感覺心裏有一股灼熱的膨脹感, 撐得胸口悶悶的。

「哦，我沒看手機，對不起啊。」

所以董嫻不知道，離婚不是阮思嫻的心結，這才是。

阮思嫻看著鄭幼安，不知道該說什麼。

「嗯？」

她直起腰看傅明予，他的手自然就滑落到了她腰上。

「阮阮……」

她鬆動的表情一點點崩塌。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阮思嫻轉身面對她，「還有，以後你也不要來我家外面等我了，這樣很煩。」

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阮思嫻直入主題的話打斷。

原本是一個小學招生處的主任，後來董嫻再婚後, 她也辭去了小學里的職務, 去鄭家的酒店集團做起了市場。

「怎麼好好的進醫院了？」阮思嫻問。

當初離婚的時候她不是沒考慮過對孩子的傷害，但一段婚姻走到盡頭並不是她一個人的錯，那時候阮思嫻年紀小，不懂事，她可以包容。但是現在阮思嫻都二十幾歲了還這樣，她實在無法理解。

手掌輕輕落下時，好像把她抱住了一樣。

傅明予沒等到回答，低頭去看她，她反而把臉徹底埋在膝蓋里了，整個人像一個縮在母胎里的嬰兒，「要抱一下嗎？」

多喝點水加速新陳代謝就好了。

董靜以往在招生處就混得好, 但到底廟小, 等她去了更大的平台才真正展現實力，混得風生水起。

阮思嫻的姨媽是董嫻的親姐姐, 叫董靜。

看到來電顯示不是傅明予，阮思嫻有一陣輕微的失落, 接起電話的時候, 語氣也有些無奈。

阮思嫻當時說不上心理是什麼感覺，她以為董嫻會跟她談很多，會勸她跟著她過，可是她就說了個好。

阮思嫻沒說話，一和-圖-書路小跑進電梯。

她拉著飛行箱，一邊朝家裡走，一邊揉眼睛。

阮思嫻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離婚拉鋸戰維持了幾個月，期間董嫻搬了出去。阮思嫻不知道她住在哪裡，也許住在那個男人家裡。

阮思嫻接過，一口氣喝光，最後還嗆了一下。

阮思嫻轉身，看著傅明予，嗓子突然癢了一下。

？

沒等到傅明予的回應, 反而等來了董嫻的一條簡訊：阮阮, 接電話, 有急事。

她現在很沒有安全感，想要有一個懷抱去放縱地依賴。

阮思嫻回神，看了她一眼，鄭幼安又問：「你生病了？」

秋天的雨比春雨還要來得纏綿，稀稀疏疏地穿過樹葉，發出一陣陣細碎繾綣的聲音，和傅明予的呼吸聲糾纏在一起，難分彼此。

阮思嫻一秒抬起頭，「什麼利息？」

到名臣公寓時還不到十點，她走得很慢，路上還遇到了一個遛狗的老太太。

過了好幾天，家裡已經沒了董嫻的一事一物，阮思嫻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兩人異口同聲，而傅明予說完這話，看見阮思嫻表情不對。

她想，如果當時她沒看見那輛車，或者董嫻那時候再強硬一點，可能她就跟著董嫻走了，現在跟鄭幼安或許是好姐妹。

頭頂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你怎麼了？」

直到董靜又累了，眼睛快睜不開了，阮思嫻才離開。

阮思嫻到市三醫院的時候已是傍晚七點，秋天夜來的早，醫院的熱鬧在這靜謐的夜裡顯得格格不入。

有時候他們會在那邊停很久，兩人在車裡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好什麼呀好。」董靜揮揮手，讓阮思嫻靠近一點，「這些年日夜顛倒跑業務，身體早不行了，你也不說找時間來看看姨媽。」

「市三醫院。」

董嫻遲遲反應不過來，不明白阮思嫻這句話什麼意思，怎麼就扯到「一心一意」上去了？

「別蹭了，再蹭就要收利息了。」

阮思嫻轉回頭，繼續聽董靜說話。

十來分鐘過去，阮思嫻感覺董靜說話有些力不從心，便打算走。

阮思嫻一聲聲應著，不管姨媽說什麼，她都說好。

傅明予看著她的眼睛，試圖從她眼裡看出些什麼。

但下一秒又抬起，環繞ｈｔtｐs://ｗww•ｈｅｔuｂｏoｋ.coｍ.com感隨即消失，隨之而來心裏空落落的。

阮思嫻當然無話可說。

阮思嫻從來沒看清過那個男人的模樣，只覺得是一個有點胖有點老的男人。

說這話的時候董靜已經睡著，沒有回聲。阮思嫻拿著自己的東西出門，董嫻跟了出來。

屋子裡靜謐無聲，窗外又開始飄雨。

算起來兩人幾年沒見面了，看見阮思嫻穿著制服走過來的那一瞬間，董嫻眼睛有些酸。

阮思嫻家裡窮，沒見過什麼珠寶，但憑她自己的猜測，這東西應該價值不菲。

「我爸是窮，是沒本事，但至少我爸對你一心一意。」

她笑了笑，打量著阮思嫻身上的制服，笑道：「聽你媽媽說你現在是飛行員了，還真是。」

「我忙完看見你消息，給你打電話沒人接。」

幾秒后，他放棄，轉身去廚房倒了杯熱水。

阮思嫻等了半分鐘, 又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哦，我也是來看親戚。」鄭幼安問，「你那邊怎麼樣啊，沒事吧？」

傅明予偏了偏頭，垂頭看著她，「比如，親一下？」

「嗯。」

只有你一個。

「阮阮，你為什麼就不能接受我跟你爸爸離婚的事實？我承認，當初為了照顧你的心情，我和你爸爸從來沒有在你面前吵過架紅過臉，突然說起離婚，你可能接受不了，可是那段時間我們的變化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阮阮。」走到病房門口，董嫻叫住她，「我送你回家。」

聽到那個「煩」字，董嫻才明白，原來她剛剛一口口答應地好好的，都是在哄她的姨媽。

「還沒醒。」

剛剛她只隨手開了玄關處的燈，透到客廳里，影影綽綽得照在傅明予身上，顯得這個人好像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一樣。

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天，阮思嫻背著書包跳下矮牆，剛經過工地就看見她媽媽從一輛賓士車上下來。

還有一次，她看見那個男人給了董嫻一個小盒子，董嫻收了，放進包里轉身回家。

阮思嫻舌尖抵了抵腮幫，沒有說話。

「你去哪兒了？」

「這是這些年你給我打的錢，我一分都沒動過，你自己留著吧。」

過了沒幾個月，董嫻跟阮思嫻的爸爸提出離婚。

董嫻：「你姨媽病了, 剛做完手術，你來看看？」

［阮思嫻］：傅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