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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離於愛

作者:青衫落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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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

第七章

許可和許子東姐弟兩人都肯這樣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行事大方得體,性格寬容平和,對比下來,我真是既乖戾,又自以為是,莫非我的性格來自我完全不知根源的遺傳?
想到這一點,我非常沮喪。
——何慈航

1

我問周銳:「你覺不覺得我爸今天表情好奇怪。」
「你沒對她說吧?」
「這個不用你操心。」
「我爸應該快回來了。」
「許醫生,你姐姐那樣心思細膩的人,絕對不可能對自己的婚姻狀況後知後覺,她不需要我去通報這種情況。我只是提醒你,注意關心一下她。」
爸爸沉下臉來:「別胡扯,你們兩個都不許給我惹事。我會去想辦法。」
「你知道什麼?我爸說出去借錢,五點多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手機也關了。他在省城應該沒有熟人啊,我快急死了。」
爸爸出去吃飯,張爺爺在接受輸液。我百無聊賴,盯著藥水緩緩滴落,簡直有催眠作用,不知不覺伏在床邊打瞌睡了。被拍醒時,慌忙看輸液袋,還有將近三分之一沒打完,才鬆了口氣。再一看,許子東醫生正一身白袍站在旁邊,宛如玉樹臨風,卻一臉為難表情地看著我,我有些莫名其妙,也看著他。他遲疑了一下,舉手示意我擦嘴角,我一摸,流了好長一道口水,禁不住撲哧笑了,一邊擦一邊說:「你不用替我難為情吧。」
「沒有。只是……」我還是決定講出來,「我看到過她先生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樣子親密。」
「你能有什麼辦法。」
「這麼說她決定留下孩子了?」
他站起來,拿起外套:「去借錢。」
他又現出那https://m•hetubook•com•com種為難的表情,我搖搖頭:「唉,算了,猜也猜到了。」
他斂了笑:「對不起。」停了一會兒,他問,「你老家那邊有沒有人知道他在這邊的朋友的聯繫方式?」
到了十點,沒什麼探視的人出入,我逐漸慌了神,強自鎮定著,從口袋裡掏出三枚硬幣,蹲下來,雙手合握住硬幣搖幾下,撒到地上,再撿起來重複著,忽然聽一個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你在幹什麼?」
「占卜。」
這天周銳陪我一起從學校過來,我見爸爸站在窗前發獃,便安慰他:「他只是截去了半隻腳掌,無非走路會跛一點,反正他又不用參加賽跑。」
「所有家屬都能像你這樣想就好了。」
我卻不能不考慮到實際問題:「我聽23床陪護的阿姨說,不交錢就會停葯,那可怎麼辦?」
他顯然對我這種不著邊際的樂觀持不贊成態度,可又不方便直接批評,我被他的表情逗樂了:「許醫生,輪到我問你一個問題了。張爺爺的病能治好嗎?」
我氣得笑,可又多少有些感動,嘆氣道:「我要能像你這麼樂觀就好了。」
又等了一個小時,爸爸還沒回來,我開始擔心起來,撥打他的手機,已經關機,心裏七上八下,無法安穩坐著,先是在走廊走來走去,再後來索性乘電梯下去https://m•hetubook•com.com,站在住院部入口處張望一陣,又惦記著樓上,回來打來熱水替張爺爺擦洗,他突然問我:「原平呢?」
我懶得理他,努力回憶以前張爺爺教我的那些卦象,卻發現記得似是而非,頹喪地嘆氣,想站起來,卻已經蹲得腿有些發麻了,身子一歪,幸好許子東扶住了我。
他沒有回答,只說:「我去去就回,你守在這裏,看到輸液快完了就去叫護士。」
他被弄得啼笑皆非:「這也要算?聽我姐說她一到你家,你張爺爺就給她看了相,看來你得了他的真傳。」
爸爸瞪他一眼:「你消停點,少想這種沒出息的點子。」
我隨他走到走廊盡頭站定,他說:「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唐突,我並不是想打聽你們的隱私……」
「你在省城還認識誰?」
原本周銳是打算拉我去與他那幫朋友一起出去玩,讓我散散心,但等到晚上八點,爸爸還沒回來,他的朋友不停打電話來催,我嫌煩便轟他走,他也確實在醫院里坐不住,就先走了。
「用通俗的話翻譯過來,大概就是:這病是不可能治好的,不繼續惡化就該燒香還神了。對吧?」
「沒什麼,醫生負責治療,並不負責科幻逆轉。」
「我姐姐讓我轉告說她願意代付醫藥費用。」
「我操心也沒用,最多省個早餐錢給你。」
我打發他m.hetubook.com.com躺下,等他睡著了,重新到電梯那裡等著。
「她還好,只是最近不大方便來醫院。」
「請替我謝謝許姐姐的好意,但我不能自作主張接受。」
他只得選擇忽視我的調侃:「我有點事想問你,方便出來一下嗎?」
「我就在省城借。」
「我打電話問了一圈,沒人知道。我還問了張爺爺,他講話顛三倒四,完全不知所云。」說到後來,我有點控制不住情緒了。我當然不想對著一個陌生人哭泣,只能匆忙打住,跑回了病房。
「他平時是很開明隨和的人,但他有他的堅持和底線,我不能去觸及。」
我嘆氣,打斷他:「許醫生,你做這麼長鋪墊,是想問我爸夠不夠錢交醫藥費吧?他沒跟我說錢的事,但我猜答案肯定是不夠,在大醫院住院的花錢速度太驚人了。」
他瞠然:「就算對醫生不抱什麼期望,也不用占卜吧。」
「那你呢?」
「發愁有什麼用?盡人事,安天命,總會有辦法的。」
他待我站定,鬆開手,問我:「算出什麼結論了?」
他略為驚訝,顯然不理解他姐姐怎麼會跟我講到這件事,但還是點點頭。通常情況下,我都不愛管閑事,不過也不知為什麼,對於許可總有些放心不下。我遲疑一下,還是說:「你注意一下她的情緒。」
他默然,我也不打算再說什麼,轉身回了病房。
「幹和-圖-書嗎?還沒到向你追討飯錢的時候,你別急。」
他與我的唯一一次對話是在張爺爺手術后的第二天。
「以你的姿色,不可能有人來買飯養你。我就不一樣了。總會有人憐香惜玉不忍心看我餓死,搶著來給我埋單的。」
他再次苦笑:「不許不吃早餐。」
我指一下輸液架,他招手叫來一名護士,囑咐她幫忙看著,那女孩點頭不迭。
他十分敏感,盯著我問:「她還對你說過什麼?」
張爺爺情況穩定之後,轉回到內科病房繼續治療。
「我知道你幹得出來不吃早餐這種事。」
我疑惑:「都快六點了,長途車該收班了吧?」
「也許你能勸一下你父親。」
周銳只得撓頭閉嘴。我笑:「要不是他爸拉張爺爺去廟裡,張爺爺也不至於病成這樣,他爸出點錢也是應該的。」
「不難,只要你別胡思亂想就行。」
他現在比從前糊塗得更厲害了,多半時間都是一副空茫茫的樣子,居然記得起我爸沒回來,我只能含糊地說:「他就來,再等一下。」
他馬上換回醫生的職業面孔,字斟句酌地說:「據我了解,他的截肢手術是成功的。至於糖尿病酮症酸中毒還需要進一步治療,這樣才能防止出現新的潰爛。」
他點點頭:「你看上去並不怎麼發愁。」
周銳插話:「要不然我裝病,看看能不能從我爸那裡騙點錢過來。」
護士打聽我跟hetubook.com.com他是什麼關係,我只能含糊地說是「朋友」——原諒我不夠誠實,我跟他其實連熟識都說不上,哪裡談得上是朋友。不過我不想失去護士對張爺爺的那幾分另眼相看。
「我並不是通情達理,只是對一切都不抱有盲目期望而已。對了,許姐姐還好吧?」
許子東頗受護士的歡迎——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根本不需要特別的觀察就能發現。他打過招呼之後,外科幾名小護士對張爺爺護理得十分耐心,連對我爸爸和我的態度都很和藹,而她們對著許子東講話更不一樣,聲音嬌柔,溫柔可人,從眼神到肢體語言,親近之意都表露無遺。可惜許子東的冰山氣質並不只針對我一人,他對誰都保持著禮貌的冷淡,或者說冷淡的禮貌。在我看來,這兩點是不一樣的,具體不一樣在什麼地方,我說不清。
「對不起。」
什麼事到周銳那裡都可以處理得特別簡單,我不能不羡慕他。
爸爸苦笑,沒有放輕鬆的表情。我試探地問:「是不是錢不夠用了?」
他搖頭,我「切」了一聲:「用不著瞞我,你有多少家底,我還不知道?給我交學費都花了好多,你又這麼長時間守在醫院沒收入。」
周銳沒當回事:「誰缺錢的時候表情都不可能正常。」他站起來將身上所有口袋掏空,攤到床單上,拿了一張五十元的鈔票出來,「剩下的你收起來。」
我抬頭一看,是許子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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